教堂愈發(fā)排斥他這個(gè)血族，光明施加給他的威壓不亞于萬鈞重錘一下下敲斷他的血rou筋骨。

    痛感最微弱時(shí)，也像千萬把鈍刀劃開皮膚。

    疼痛，重塑，瀕死，恢復(fù)。

    這個(gè)過程像輪回一樣不斷重復(fù)。

    他每一天都在死去，又在下一刻復(fù)活。

    教皇看著安塞塔每一天的變化，看著他眼中熟悉的憎恨與日俱增，只覺得驚喜而愉悅。

    “……做得好極了，不愧是我親自挑選的圣子。”

    你應(yīng)當(dāng)變成一把尖銳無比的刀，帶著血色的光刺向你的仇人。

    你的仇人會在痛苦中死去，帶著釋然以及將絕望傳承下去的欣喜。

    “不應(yīng)該只有我經(jīng)歷過這一切，每一個(gè)人，都要瘋，都得死?！?/br>
    你殺死的那個(gè)仇人，他不會因?yàn)樗劳龆a(chǎn)生半分痛苦，因?yàn)槟銈兌际潜化傋羽B(yǎng)大的瘋子。

    春秋輪轉(zhuǎn)許多次，日月交替無數(shù)次，安塞塔慢慢也習(xí)慣了疼痛。

    教堂外的白鴿日日飛過房頂，直到某一次振翅后，再也沒有飛回來過。

    當(dāng)初在廣場撒面包屑的少女也變成少婦，美麗的容顏開始衰老。

    最大的變化，是光明教廷多了一位圣子。

    他溫柔沉靜的面容使無數(shù)人仰慕，清潤如潺潺流水的嗓音也促使無數(shù)罪徒悔過自新。

    這位新圣子是所有人眼中，形象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沒有人會懷疑他對神的忠誠，亦或者在信徒眼中，他早已代替耶穌成為了新的神明。

    公主亦被安塞塔的虔誠感染，成為了一名忠誠的教徒。

    事實(shí)上，她與絕大部分人都一樣，信仰的不是神明，而是那個(gè)不可高攀的圣子。

    此時(shí)的她還不知道，未來有一天她的信仰會坍塌，甚至消失。

    而那時(shí)，她除了向罪惡祈禱，別無他法。

    *

    人們知道安塞塔無比信任自己的騎士洛那德，洛那德亦是他最忠誠的信徒。

    可他們卻不知道，曾有那么一天，高貴清冷的圣子在懺悔室與騎士一起背叛了神明。

    那一天騎士聽到了比任何仙樂都要?jiǎng)尤说穆曇簦吹搅烁呱街┥系囊蠹t，并在那抹雪色上面留下了更加紅艷的色彩。

    嘴唇從山脊落到山腰，雪水融化成瀲滟水色。

    細(xì)雪中隱約傳來輕柔的風(fēng)聲，夾雜著織物落地的聲音。

    輕盈潔白的圣袍與地上的塵埃相觸時(shí)，騎士知道他再也沒辦法說自己一生不曾犯下過罪了。

    人類生而有愛是原罪，由愛生欲是本罪。

    當(dāng)你遇見這抹高山雪，就像地獄里垂下了蛛絲，會在一瞬間喚醒你的原罪，誘發(fā)出你的本罪。

    盡管他從一開始就清楚地知道，他的愛人不是表面上那樣的高山雪，而是一只隨時(shí)會對他露出獠牙的小蝙蝠。

    他張牙舞爪，好似隨時(shí)要將你拆吃入腹。

    可當(dāng)你伸出手去觸碰，他卻只會在你指尖留下淺淺的咬痕。

    *

    洛那德第一次見到圣子安塞塔，就注意到了他身上混沌的氣息。

    他并不厭惡，只是很詫異。

    自詡忠誠于神明的圣殿，居然混進(jìn)來了一只小蝙蝠。

    洛那德不相信教皇沒看出來，但對方放之任之的理由他也懶得去猜。

    說到底，他也不是純粹的神明信仰者，根本不在乎這些。

    這位圣子很奇怪，大多數(shù)時(shí)候都站在莊嚴(yán)肅穆的耶穌像前。

    不禱告，不說話，沉默無言地仰望著高大的雕像。

    安塞塔似乎在努力讓自己信仰上神明，可是他的恨意卻總也藏不住。

    洛那德在暗處看著他，某次安塞塔終于開口。

    ——“我主，今天可以讓我死去了嗎。”

    高大的石像自然無法回應(yīng)他。

    唯有遠(yuǎn)處的詠唱傳來。

    唱的是，我主慈悲。

    洛那德起初很討厭他，從不讓他接近自己的房間。

    某次意外，他不小心闖進(jìn)了圣子的房間。

    正欲道歉，卻見從來清冷溫柔的那個(gè)人捂著腦袋蜷縮在地板上。

    身上冷汗淋漓，像是承受著莫大的痛苦，意識已經(jīng)混沌到連有人進(jìn)入了房間都沒察覺到。

    他猶豫片刻，還是上前拍了拍對方。

    “閣下?！?/br>
    那一刻，眼前的人驟然驚醒般看向他，眼神中是帶著痛色的狠厲。

    像一只終于露出獠牙的小蝙蝠。

    安塞塔抬起手臂想要推開他，卻在不小心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頓住了動(dòng)作。

    洛那德沒有動(dòng)，任由對方將掌心貼在他的手背上。

    對方的神情變得很茫然，很久之后才抬起了手。

    “出去?！?/br>
    “是，閣下。”

    關(guān)上門，洛那德靠在門上，垂眸凝視著那片被對方長久觸碰的肌膚。

    安塞塔。

    圣子閣下。

    洛那德喃喃重復(fù)，又緩緩握緊掌心，想要留住那點(diǎn)溫度。

    教廷的圣子安塞塔閣下仍然討厭神明，但是他的騎士洛那德好像突然有了信仰。

    不是神明，永遠(yuǎn)也不會是神明。

    祂的信徒太多，洛那德只想要愛那一只小蝙蝠。

    *

    【他是我的瑰寶，我想要珍藏卻又不忍心他蒙塵?！?/br>
    *

    安塞塔發(fā)現(xiàn)和對方的接觸能夠緩解圣殿帶給他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