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仰沒有拒絕的理由，這又不是他家的地皮。

    路上，庭仰還遇到了一戶人家的小孩。

    那小孩一看見庭仰扭頭就跑，好像遇見了什么吃人的妖怪一樣。

    庭仰對此習(xí)以為常，自顧自走著，祁知序也沒多問。

    臨到家前，庭仰停下了腳步，“我馬上到家了，祁哥，明天見?！?/br>
    祁知序沒有磨嘰，爽快揮了揮手，“明天見。”

    確定祁知序轉(zhuǎn)身走了，庭仰這才走完最后一段路回家。

    打開燈，家里一片狼藉。

    庭若玫用來插花的花瓶碎在地上，混合著枯葉的水流了滿地，玫瑰也像瓷器一樣碎在地上。

    庭仰看了半晌，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也是，都發(fā)瘋了，誰還管今天是什么日子。

    兒子的生日都能捅他一刀，更別說什么出道紀(jì)念日這種日子了。

    過去的榮光，庭若玫早就忘記了吧。

    過去的一切，她都忘記了嗎？

    不知什么時候，庭若玫又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了房門口，過于平靜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你今天和他一起回來的。”

    “你們什么關(guān)系？”

    就知道。

    我就知道。

    庭仰疲憊極了，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

    頭一次，他沒有理會庭若玫的任何話語，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庭若玫罕見地沒有暴怒或質(zhì)問他，一雙冰冷的眼死死盯著庭仰，隨著庭仰的動作慢慢移動目光。

    在庭仰手搭上門把手后，她逐漸露出了一點(diǎn)微弱的笑意。

    庭仰推開自己的房門，看清房內(nèi)的景象后，瞬間被當(dāng)頭一棒，大腦嗡嗡地響著。

    房間里一切紙質(zhì)的東西全都被撕爛，原本沒什么東西的房間因為這些粉碎的紙張顯得凌亂。

    早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被掀到地上，被刀劃出了數(shù)道劃痕，里面雪白的棉胎翻了出來，碎散地溢了一點(diǎn)棉渣。

    從前庭若玫無論怎么發(fā)瘋，都不會進(jìn)他房間。

    這條潛規(guī)則已經(jīng)成為了一條界限，似乎只要不越界，一切就都能安安穩(wěn)穩(wěn)沉沒在深海之下。

    他們可以繼續(xù)當(dāng)自欺欺人的家人，繼續(xù)當(dāng)相安無事的仇人。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什么，沖到自己書桌前拉開抽屜。

    抽屜的最深處有一個小禮盒，一般是用來裝戒指、項鏈，這一類首飾的。

    拿出禮盒打開蓋子，原本放在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你在找這個嗎？”

    庭若玫殷紅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艷麗而充滿惡意的微笑，好像開在腐爛尸骨上的玫瑰。

    庭仰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庭若玫手中拿著的是他在找的項鏈。

    項鏈不值錢，只是他初三那年買下的一條再普通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過時的項鏈。

    庭仰也不明白，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要買下這樣一份注定不會被送出的禮物。

    大概是為了圓少年時的夢。

    命運(yùn)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曾經(jīng)想送項鏈的人，現(xiàn)在真真切切拿到了這條項鏈，可是他一點(diǎn)也高興不起來。

    “這項鏈哪來的？”庭若玫捏著鏈子搖了一下，項鏈墜垂在空中晃了晃，“挺好看的，為什么要藏起來？”

    庭仰語氣很抵觸，生硬地說：“還給我?！?/br>
    人是會被慣壞的。

    見慣了庭仰沉默順從的樣子，庭若玫對他這種攻擊性十足的樣子感到不滿。

    “你想要？”庭若玫冷下臉，“那就還給你好了。”

    下一秒，捏住項鏈鏈條的手松開，閃著冷色光的項鏈直接掉到了地上。

    項鏈上卡著的鉆石隨著落地的沖擊力被撞落，劣質(zhì)的鉆石滾落在地，昏暗的燈光讓它折射出一點(diǎn)微弱的亮光。

    一閃一閃，倏然消失。

    項鏈被庭若玫弄壞了。

    一時之間，庭仰也不知道心里是荒謬多一點(diǎn)，還是譏諷多一點(diǎn)。

    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難過，但事實(shí)上真到了這一刻，心里也只有平靜。

    “你不喜歡的話，弄壞了就弄壞吧?！?/br>
    庭仰語氣冷靜，庭若玫反而暴躁了起來。

    “你什么意思？說清楚?！?/br>
    “你不是最喜歡猜了嗎？你可以繼續(xù)猜，猜到你認(rèn)為這就是真相為止?！?/br>
    庭仰隨便收拾了一下房間，把書包背上就往屋外去。

    與庭若玫擦肩而過的時候，庭若玫握住了他的胳膊。

    巨大的力道讓人毫不懷疑，她是想捏斷庭仰的胳膊。

    庭仰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一根根掰開庭若玫抓著他的手指。

    少年的力氣早就已經(jīng)超過母親了。

    庭若玫秾麗的臉開始扭曲，“你今天如果要出去，我就當(dāng)沒生你這個兒子?！?/br>
    庭若玫腳步不停，“真的嗎？謝謝你。”

    庭若玫氣得嘴唇發(fā)抖，頓了頓，怒火中燒的眼神逐漸軟弱了下來。

    “阿仰，我為了你吃了這么多苦，你不能不要mama啊?！?/br>
    庭仰此時已經(jīng)到了門口，聞言垂眸淡笑一聲，“媽？”

    “媽，我曾經(jīng)欠你，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欠了?！?/br>
    養(yǎng)育之恩要怎么樣才算償還干凈呢？

    有人說，人用一輩子也償還不了這份恩情。

    可是庭仰卻想自私一點(diǎn)，他不想再被這份恩情挾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