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中的氣氛有些壓抑。

    “是……”

    過了良久，少女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回答道：“所以你的那個天賦，對玩家應(yīng)該是無效的?！?/br>
    是的，季曉島從來都沒有被墨控制過，不久之前被后者勒令自殺時，她的一切行動都是出于自我意志，跟天賦原罪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當然，如果墨沒有阻止她的話，那一劍絕對會直接貫穿季曉島自己的心臟，結(jié)束她作為‘暗精靈寂禱’的游戲生涯，而在那之后，她會在建立下一個角色時被分配到真正適合自己的陣營，然后與自己的jiejie匯合，在經(jīng)歷了很多事后敞開心扉，逐漸卸下自己冰冷的外殼，變得更像一個正常人……

    她會與伙伴們一起冒險，創(chuàng)造一些亂七八糟的史詩，在未來某一場規(guī)模巨大的戰(zhàn)爭中獲得勝利，最后慢慢離開這個游戲，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男朋友，結(jié)婚生子，度過幸福的一生。

    然而這終究只是一個假設(shè)，盡管在特定情況下上述那段內(nèi)容真的有可能發(fā)生，但現(xiàn)實卻終究讓她無緣那一段不同的人生。

    很巧的，她遇到了墨，很巧的，她而且沒有被第一時間殺死，很巧的，她猜到了原罪的效果，很巧的，她賭對方或許會阻止自己‘強行自殺’，很巧的，她賭對了。

    真的很巧……

    我并不會說什么‘生活往往比小說還要有戲劇性’這種話。

    因為我們都心知肚明，至少在此時此刻，這些只是某人講述的一則故事而已，所以并不需要太過于的矯情。

    但這卻不代表著我們可以全盤推翻那所謂的‘命運’與‘變數(shù)’，去相信一切都是‘既定’存在的。

    就像薛定諤那只半死不活的貓一樣，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否真正主宰了自己的命運，也沒有人知道‘巧合’是否真的是巧合，‘緣分’是否真的是緣分，‘奇跡’是否真的是奇跡，‘注定’是否真的是注定。

    既然一切都是未知的，那么只要想著一切的可能性都并非為零，想必對于‘故事’或是‘作品’中的種種巧合，大家多少也能夠更加感同身受一些。

    這就足夠了。

    當然，發(fā)表如此言論的我絕非認同‘摔跤注定失憶’、‘英雄注定救美’、‘婆媳注定撕辶’、‘愛能感化癌癥’、‘冤家就住隔壁’、‘腦殘暢游商海’等純粹只是扯淡的諸多作品。

    畢竟那種自詡為藝術(shù)夸張的無腦杜撰實在叫人難以直視，至少從個人角度的話，富二代總能碰見灰姑娘而且總有那么個強勢長輩企圖包辦婚姻的發(fā)生概率……真心不怎么高……

    更何況是那些敘事者就連最基本的商業(yè)知識都不懂，就被隨隨便便杜撰意yin出來的‘故事’。

    其實我想說的只是，每個人可能都有各種各樣的人生，也同樣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就算只是故事里的角色，也是亦然。

    “打算殺掉我么？”季曉島說完之后反而輕松了不少，她見墨并沒有說話，竟是反過來主動說道：“你現(xiàn)在有充足的理由這么做。”

    在她的印象中，面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介意對自己痛下殺手，但少女卻沒來由的覺得對方不會動手……

    盡管感覺難以靠近，盡管總是想要逃離，盡管偶爾也會恐懼，盡管心里經(jīng)常會不滿、生氣、委屈、惶恐，但季曉島卻依然不愿意離開。

    那么對方是否也會在那份‘理所應(yīng)當’之外，也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呢？

    稍微感性一些的想法……

    哪怕只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共鳴，他應(yīng)該也會有一些吧？

    然而……

    “殺掉你對我并沒有什么好處，何況很多事也并不適合交給np去辦。”墨卻是給出了絕對理性的回答：“你的價值與原罪是否生效無關(guān)，你的想法我也不感興趣……只要能夠得到準確且誠實的答案，我并不介意你的初衷與思考過程。”

    季曉島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表情，聳了聳肩。

    “更何況在精神虛擬設(shè)備中控制其他人類的思維這種事本就不符合邏輯。”墨回頭對季曉島露出了一抹淺笑：“你以為我真的沒懷疑過么？”

    少女翻了個與自己性格完全不符的大白眼：“那你我為什么不早點兒跟我確認？”

    “因為這個世界確實存在著一些不符合邏輯的事?！蹦p聲道。

    他想起了之前在現(xiàn)實中看到的那個小女孩，還有很多其它類似的事件，那些或靈異或怪誕的事有很多卻是真實存在著，在不符合邏輯的前提下卻依然是沒有任何反駁余地的事實。

    而且在他眼里，無罪之界這個游戲本身就足夠奇怪了……

    不過這對自己的步伐并沒有太多阻礙，通過對科爾多瓦施展原罪以及剛剛季曉島的確認，墨已經(jīng)可以確定自己的這個天賦無法對玩家生效，而并不是無法對‘符文造物’生效，這個情報還是很重要的。

    那么，剩下的就是……

    “你稍微離遠一點，我要做一個嘗試?！蹦D(zhuǎn)身對季曉島囑咐了一句，隨即慢慢展開了雙手，感受著腳下這片大地。

    這片被他親手埋葬在罪惡深淵中的大地。

    班瑟城化作了詛咒之地，這種說法其實是不嚴謹?shù)摹?/br>
    與其說是詛咒，還不如說是由大量殘留的怨念與無數(shù)罪孽混合而成的……罪之境。

    這也是無論輝夜教派的神職人員與法拉都無法將這片土地‘凈化’的原因。

    詛咒、毒素、疾病、怨念都可以被各種手段凈化或是驅(qū)散，但‘罪’的概念無法被影響。

    就像我們可以洗去衣物上的污漬，卻無法抹消掉陽光下的影子一樣。

    但墨可以……

    他對‘罪’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掌控力與感知力，雖然就連他自己都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就是了。

    “就讓我來背負吧。”他閉上了雙眼，輕聲低語著。

    剛剛退到不遠處的季曉島忽然感到一陣恍惚，空氣中傳來了一種并不真切的抽離感，仿佛有什么冰冷的東西正在瘋狂向某個方向涌去一般，僅僅只是錯覺般的拂過就讓女孩感到一陣惡寒！

    似乎只是一剎那的時間，有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一道并不算明媚的陽光撒在了女孩白皙的肌膚上，讓她猛地清醒了過來。

    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季曉島發(fā)現(xiàn)班瑟城上空那片久久不散的烏云正在慢慢變得稀薄，一縷縷頑強的光芒掙扎著沖破了阻礙，輕擁著這片飽受折磨的土地。

    天晴了……

    而在墨的耳邊，則突兀地響起了系統(tǒng)提示音。

    您已領(lǐng)悟技能：噬罪

    ……

    噬罪

    主動技能

    掌握要求：墨

    消耗/限制：無

    效果：1、噬罪、？？？、？？？

    備注：無

    “原來是這樣么？”墨摘下了右手的手套，看著手背上那一圈由大量黑色紋路所構(gòu)成的印記，眼中溢散出一縷黑芒。

    而沐浴在陽光下季曉島此時已經(jīng)跑到了他的身邊，低聲問道：“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巧合，她發(fā)現(xiàn)墨的位置剛好處于一小片陰影中……

    “帶我去城外與加洛斯他們匯合?！蹦]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道：“告訴那兩個人不要著急離開這里，明天一早再返回特洛恩，另外，先不要派人回去稟報皇帝，讓所有人原地駐扎在城外……”

    季曉島立刻點了點頭，隨后好奇道：“你自己不能告訴他們嗎？”

    ……

    “墨？”

    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少女有些緊張地輕喚了一聲。

    “動作快……”

    有些艱難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話，墨在不滅之孽那強橫而霸道的反噬下，終于失去了最后一絲體力，軟軟地倒向了地面。

    ……

    游戲時間，下午一點

    您已緊急斷開連接，請選擇是否重連

    “你猜？”

    重連開始……

    “猜錯了，其實我不想連?！?/br>
    即將斷……

    “開玩笑的，你猜對了，其實我想連?！?/br>
    重連開始……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混亂中立的檀莫，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

    無罪之界東部，黑塔城

    身著一襲黑色緊身皮裝的墨檀出現(xiàn)在了盜賊公會門口，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隨即飛快地竄進了一條巷子中，飛快地將身上的緊身衣?lián)Q成了之前那一套白色長袍后摘下了臉上那張被捏得有些猥瑣的百態(tài)面具。

    “所以說，斷片兒的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吧?！彼p快地拐出了暗巷，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在大街上溜達著一邊嘀咕道：“如果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來看的話，今天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應(yīng)該不會再‘斷片’了，嗯，整整九章沒有出場了啊，雖說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忙……但還是很微妙的感覺有些不爽呢，嘖嘖，這段掐了別播?！?/br>
    他輕盈地在街道上穿行著，大概溜達了十分鐘左右才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位于黑塔城中心區(qū)，方圓百里內(nèi)價格最為高昂的住所——琉璃亭。

    這座城市的規(guī)?？墒遣恍?，光是除了中心區(qū)之外面積最小的北城區(qū)都足以裝下一個帕托城或是卡蘭城，盡管比不上安卡集市那種比較出名的聚集地，但常駐人口卻依然不少，魔法師公會、傭兵公會、冒險者公會、盜賊公會等絕大多數(shù)中立組織都有在這地方設(shè)立據(jù)點，商人和冒險者也是絡(luò)繹不絕，當然，也有圣教聯(lián)合以及不少教派的教會存在。

    而琉璃亭則是整個大陸最負盛名的商會——金幣聯(lián)盟在黑塔城的產(chǎn)業(yè)之一，盤踞在中央城區(qū)最為繁華的地段，價位和奢華程度都是超規(guī)格的那種。

    隨手彈給恭謹?shù)陌耸陶咭幻督饚?，墨檀笑呵呵地婉拒了對方引路的好意，一邊擺弄著手中的豎琴一邊踏上了二樓。

    兩分鐘后

    在一間巨大的豪華房中坐立不安的科爾終于等到了墨檀。

    “先生！”年輕的盜賊長出了一口氣，對墨檀微微躬身道：“您終于來了?！?/br>
    “嗯？你要像有點兒緊張?！蹦从行┖眯Φ乜戳丝茽栆谎?，眨了眨眼：“出什么事了嗎？”

    后者有些局促地搖了搖頭，隨后低聲道：“沒有，只不過您找的這個地方，我有些不太適應(yīng)，太豪華了……”

    “有么？”墨檀隨意地坐在那巨大的雪犸皮椅上，聳肩道：“也就那么回事兒吧，價格也不算很貴，一晚才不到200金幣?！?/br>
    科爾苦笑著攤了攤手：“可能對您來說的確不算什么，但是我這輩子住過最好的地方都還沒這里三分之一大，而且您晚上也不會在這里露宿，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實在是有些……”

    不得不說，這種地方的確會對一個‘鄉(xiāng)下’小盜賊造成不小的沖擊，更何況身為一個追隨者，竟然被先生花大價錢安頓在了這里，實在是讓科爾有些不安。

    他這心理素質(zhì)還算是不錯的，這要是換做小艾的話，估計得更慌……

    “放輕松?！蹦雌沉怂谎?，從手邊矮桌上端起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飲品抿了一口，搖頭道：“你只要把現(xiàn)在這種情況當成一種‘必要的條件’，而并非‘饋贈’就好了?！?/br>
    科爾有些疑惑地問道：“必要的條件？”

    “沒錯?！蹦c了點頭：“這地方主要是我要用，你就當實在給我守著就好?！?/br>
    “是?！笨茽柫⒖叹头潘闪讼聛恚澳欠N不自在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

    之前的緊張感主要還是源自未知，畢竟昨晚先生通知自己暫時到琉璃亭這邊安頓后就飛快地離開了，除了告知了自己地址和并留下識別徽章之外什么都沒說，才讓他一直如此坐立不安……

    “所以別想多了，我可不是那種好心到愿意花大價錢讓追隨者體驗生活的類型?！蹦措S手放下了杯子，站起身對科爾說道：“該準備正事了?！?/br>
    “是?！笨茽栍昧Φ攸c了點頭。

    “接下來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些小實驗。”墨檀微笑道：“你的任務(wù)沒有任何難度，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好了，在這個實驗的過程中不許提出任何問題，能做到吧？”

    “沒問題，先生?！?/br>
    “很好，那么第一步，你先離開這個房間，在門口等20秒再進來，然后……”

    第一百零六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