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游戲時間am07:02

    【已檢測到您的精神連接，正在同步個人信息……】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混亂中立的檀莫，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呼哈，垃圾時間就是垃圾時間，真是完全沒什么可干的呢……”

    從馬車中‘蘇醒’過來的墨檀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隨手拉開簾子往外面瞅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大量來自各個家族的士兵從四面八方集結(jié)過來，遠(yuǎn)處還有炊事人員正在把剛剛刷好的鍋碗瓢盆打包裝車。

    詩之月的日出總是很晚，饒是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七點，天色也只是蒙蒙亮而已，如果不使用火把、魔晶燈或者照明術(shù)之類的手段，大多數(shù)人甚至看不清對面街的人在干什么。

    當(dāng)然了，這種情況并不適用于現(xiàn)在的墨檀，有著精靈血統(tǒng)的他在視力方面可謂相當(dāng)出色，哪怕是在這種時候，只要有一點點微薄的光源也能看到三四十米遠(yuǎn)，所以他能很清楚地觀察到視野所及之處每個人的表情。

    那摻雜著不安、焦躁、困惑以及混亂的……令人愉悅的表情。

    不只是普通的士兵，就連級別比較高的軍官與少量各大領(lǐng)主的貴族附庸都同樣顯得忐忑而茫然。

    事實上，瑞博·布雷斯恩被殺的消息不但遲到至昨晚才來，而且應(yīng)該只有各大領(lǐng)主及其親信們知道才對，至于那些軍官乃至士兵，理論上是絕無可能知道這種程度的情報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但是，在兩個正因為‘垃圾時間’而渾身難受的禍害在場的情況下，不出意外的可能性簡直比瑞博詐尸的可能性還大，所以，結(jié)果不言而喻。

    在墨檀與雙葉兩人完全沒有事先溝通過的同步運作下，一夜之間，紫羅蘭家族的繼承人，帝國皇儲瑞博·布雷斯恩撲街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領(lǐng)主聯(lián)軍，而且還被精心編排成了十七八種版本，有說殿下在貧民區(qū)強搶民女被一個名叫隆·奧天的猛男掐死的、有說殿下去逛貴族區(qū)地下的窯子結(jié)果死在某個狐族女孩肚皮上的、有說殿下去逛貴族區(qū)地下的窯子結(jié)果因為撿肥皂大出血不治身亡的、有說殿下是被馬紹爾家族派人暗殺的、有說殿下約人一起去看流星雨被隕石砸死的、有說殿下是被自家親弟弟預(yù)謀害死的、有說殿下跟馬紹爾家大小姐是老相好，聽聞伊人已逝自宮殉情的……

    那叫一個熱鬧啊。

    盡管上到皇室紫荊衛(wèi)下到火爪二營長，所有當(dāng)官的人全都在調(diào)查，但他們卻始終沒有查到絲毫有關(guān)于肇事者的線索，這種理論上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情況，以及上頭那雖然嚴(yán)肅卻有些敷衍的調(diào)查命令，不得不讓有心人開始發(fā)散思維。

    【這事兒該不會是大人們默許發(fā)生的吧？】

    每個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都下意識地開始如此想著，至于那些想不到的……肯定也當(dāng)不了官。

    而事實上，這些完全出自民間組織黑太陽的小道消息還真沒經(jīng)過誰誰誰的默許，只是上頭的領(lǐng)主們已經(jīng)破罐破摔，實在沒工夫搭理這些事了而已，更何況瑞博撲街的消息早在正式傳來前就已經(jīng)被半數(shù)領(lǐng)主知道了，比如火爪、鄧蒂斯、水晶狼和侯賽因……

    【山雨欲來啊，嘖嘖，雖然跟我關(guān)系不大就是了~】

    客串了一宿宣傳委員的墨檀笑了笑，然后突發(fā)奇想，拍手道：“要不我給他們唱個歌鼓舞一下士氣吧~”

    說唱就唱！

    但見墨檀深吸了口氣，把半張臉探出窗外，大聲道：“草泥馬的葬禮，埋葬死不瞑目的你，大哥停止呼吸，滲入大地，客官不可以，我墳頭蹦迪，陪著你等……嘎！”

    一群人驚懼交加地看著莫名昏倒在車窗旁的達(dá)布斯先生，愣了好半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點兒啥。

    ……

    【您已緊急斷開連接，請選擇是否重連?！?/br>
    “……”

    【重連開始……】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混亂邪惡的墨，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

    游戲時間am07:08

    沙文帝國，康達(dá)領(lǐng)西境庫拉提山谷，平叛軍駐地

    “差不多了……”

    駐地中央的某間帳篷中，和衣而睡罪爵的緩緩睜開雙眼，從管家道恩特意加厚了兩層的毯子上起身，十分難得的在一個人獨處時勾勒起嘴角。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打開好友消息，重新看了一遍季曉島昨晚發(fā)來的消息……

    簡潔、清晰、明確。

    雖說這份情報比預(yù)計中的慢了一些，卻有著極其昂貴的價值。

    這就足夠了，反正自己也不著急……

    看來盡管她并不了解，卻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比起那些斷斷續(xù)續(xù)、零零碎碎的，令人感到厭煩的進(jìn)度匯報，直接拿出結(jié)果才是最具價值的行為，所以盡管自己知道她早有進(jìn)展，卻依然對此不聞不問，而她也并沒有在得出最終結(jié)論之前用那些模棱兩可的東西毫無意義地叨擾自己。

    這就足夠了。

    就算自己提前知道那些有趣的情報后可以直接洞徹真相，對方的做法也依然只得夸獎。

    當(dāng)然，值得夸獎未必要去真的夸獎，因為那毫無意義……

    一切都毫無意義，無論是她，還是別的什么，都是多余的東西。

    僅此而已。

    他抓過被貼心疊在毯子旁的御寒斗篷，揮散了周圍的扭曲，無聲地離開了自己的帳篷。

    片刻之后

    “閣下？！”

    正在帳篷中擺弄著一塊加熱魔能板的道恩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悄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罪爵，輕呼道：“您今天怎么……”

    “都已經(jīng)到這里了，總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一直睡下去吧?！?/br>
    墨微笑著打斷了對方，走到道恩身邊低頭看著那塊刻著兩個低階火元素聚合陣的錫制魔能板，好奇道：“這是什么？”

    道恩聳了聳肩，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兩枚雞蛋，微笑道：“我正準(zhǔn)備給亞瑟殿下準(zhǔn)備些早餐，他身邊沒有半個傭人，肯定很不方便，昨晚我還見殿下親自跑到林子里打野味來著，嗯……當(dāng)然，它現(xiàn)在是您的了，請稍等幾分鐘，我很快弄好?！?/br>
    “不急，我親愛的管家?！?/br>
    墨輕輕扣住道恩正準(zhǔn)備打蛋的手腕，莞爾道：“剛起床就吃東西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你有沒有興趣陪我出去散散步什么的？反正殿下為了照顧我已經(jīng)決定把會議時間推遲到十點了，出去走走的時間應(yīng)該還是有的?！?/br>
    道恩立刻放下手中的盤子與雞蛋，并在擦過手后一邊嫻熟地俯身為墨整理著斗篷的下擺一邊回答道：“這是我的榮幸，閣下?！?/br>
    “很好，那我們就出發(fā)吧?！?/br>
    “是，您打算去哪里走走？”

    “哈哈，走遠(yuǎn)些好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自己在受傷前有晨跑的習(xí)慣？”

    “沒有，閣下?！?/br>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br>
    “是?！?/br>
    ……

    十五分鐘后

    游戲時間am07:29

    庫爾提拉山谷，無名坡地

    “呼哈……呼哈……閣下您的傷……難道已經(jīng)痊愈了嗎？”

    始終快步跟在罪爵身后的道恩見前者終于停了下來，這才汗流浹背地坐倒在地，畢竟對于一個幾乎沒接觸過超凡力量的普通人來說，這段距離實在不算近，而想要跟上對方的移動速度更是難上加難。

    當(dāng)然了，這種程度的運動量對于天柱山的代行者、太陽王朝的亞伯之魂李佛·阿斯托爾來說完全可以無視，只不過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道恩，而道恩是有必要表現(xiàn)疲態(tài)的，也只有這樣，在對方確實是‘天啟之影’的前提下自己才不會被發(fā)……

    “站起來說話吧，我知道這種程度的……呵，這種程度的消耗對你來說并不算什么?！?/br>
    披著御寒斗篷、身穿黑色貴族禮服的罪爵輕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對自己這位臉上寫滿了疑惑的管家微微頷首：“你猜對了，就是我?！?/br>
    “閣……閣下？”

    渾身冰冷內(nèi)心劇震的李佛宛若呼吸般輕松壓制住了情緒，用無比驚愕且順理成章的口吻訝然道：“您這是……在說什么？”

    “自然是在闡述事實。”

    墨隱藏在面具后的眸子死寂而昏沉，與他那微微翹起的嘴角與溫和平靜的聲線對比十分鮮明。

    “閣下？”

    在那雙仿佛能吞噬、同化一切的黑眸前，李佛的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這無疑是一個很符合‘道恩’身份的舉動，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裝出來的，還是……

    “你是一個完美的演員，甚至真的把自己變成了‘道恩’這個人，并幾乎騙過了所有人?！蹦p輕打了個響指，一道無形無質(zhì)的詭異波動頓時擴散開來，轉(zhuǎn)瞬間便覆蓋了兩人所在的這個坡地，蔓延到數(shù)里之外才堪堪停下：“只可惜你并沒有騙過自己，所以自然也騙不過我?！?/br>
    “閣……閣下……我承認(rèn)我十年前確實曾在北邊當(dāng)……當(dāng)過一陣子強盜，也殺了不少人，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

    “嗯？你還有做過這方面的準(zhǔn)備么？”

    墨卻是隨口打斷了對方，淡淡地說道：“辛苦了，不過你剛才說的那份履歷我并不知道，興趣也不是很大?！?/br>
    “那您……”

    “我就是你、威廉陛下以及佛賽大公尋找的天啟之影?！?/br>
    墨平靜地看著李佛，在對方愕然地注視下用宛若聊天般的口吻說道：“你們懷疑非常正確，屠滅班瑟城的人是我、法拉·奧西斯之死的幕后推手是我、促成康達(dá)·伯何與威特姆·伯何死亡的人也是我，就是這樣。”

    “你……”

    李佛終于放棄了偽裝，面沉如水地站起身來，一字一頓地問道：“想要做什么？”

    “這跟我們這次談話的主題關(guān)系不大，道恩，或許我該用其它什么名字叫你？算了，這并不重要?！?/br>
    墨微微搖了搖頭，身上的氣質(zhì)正在逐漸轉(zhuǎn)變，變成某種難以言喻、無法形容的死寂與空洞，他嘴角的笑意已經(jīng)悉數(shù)斂去，就連其‘存在’本身似乎都被轉(zhuǎn)化成了某種無形物質(zhì)的惡意，那是遠(yuǎn)遠(yuǎn)凌駕于瘋狂、邪惡、毀滅這種概念的，遠(yuǎn)非任何智慧生物所能散發(fā)出來的……純粹的惡意。

    宛若法則與至理一般，甚至不含有絲毫情緒的，排斥一切存在的惡意。

    與善惡無關(guān)、與強弱無關(guān)、與秩序無關(guān)、與混亂無關(guān)。

    不于世界所容，亦不容于世界的某種……現(xiàn)象？

    李佛強行遏制住了自己腦海中那愈發(fā)荒謬的想法，憑借堅定的心智重新讓自己變得清明，從那逐漸向深淵傾塌的狂亂思緒中逃離了出來。

    危險！

    危險危險危險危險危險！?。?/br>
    遠(yuǎn)遠(yuǎn)要比那個預(yù)言中描述的還要危險?。?！

    必須殺了他，必須殺了他，必須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然而就在下一秒，恍然間似乎又被另一股力量所影響到的李佛雙眼逐漸充血，顫抖著抬起自己的雙手，用那已經(jīng)幾乎聽不出來是自己的聲音嘶吼道：“消逝之……”

    “冷靜下來。”

    墨微微蹙了蹙眉，然后抬起頭平靜地望向那愈發(fā)昏暗的天空，將右手緩緩按到了自己的面具上：“不要打擾我……”

    下一瞬，李佛那只已經(jīng)逐漸開始匯集起暴虐力量的手軟軟地垂了下去，苦笑著看著面前的罪爵：“你就那么有信心能在這里殺掉我，而且還不會露出馬腳么？”

    “是?！?/br>
    墨點了點頭，伸出食指穩(wěn)穩(wěn)地對準(zhǔn)李佛，平靜地說道：“我當(dāng)然可以?！?/br>
    盡管只有一根手指，但李佛卻在剎那間如墜冰窖般地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仿佛自己所面對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某種近在咫尺的末日。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身份的？”

    他輕嘆了口氣，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暫時沒有敵意，面色灰暗地問道：“你為什么不立刻殺了我？”

    他并沒有再問墨想要做什么，不只是因為對方無意回答，更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忽然一點都不想知道答案了。

    “如果是指天柱山的身份，那種事當(dāng)你剛進(jìn)罪爵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至于為什么不立刻殺了你……”

    李佛的喉結(jié)艱難地蠕動了一下。

    “自然是因為你在各方面都頗具利用價值了……為復(fù)仇而生的亞伯之魂先生?！?/br>
    第五百七十五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