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冬陡然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你特么知道了？”

    “想多了，我只是稍微分析了一下而已，畢竟你不是那種藏得住事的性格，而且戴安娜沒追到芬里爾他們四個人這件事，仔細想來其實并不合理?！?/br>
    墨檀搖了搖頭，用頗為輕松愉快的語氣說道：“雙葉會信，是因為她掌握的情報比較片面，但我不一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在某些方面幾乎擁有著類似上帝視角的大量觀察點，而只要稍微將這些已知情報串聯(lián)起來，就很容易得出一些模模糊糊的結(jié)論?！?/br>
    伊冬扯了扯嘴角，沒好氣地抱著膀子說道：“說句不客氣的，你現(xiàn)在這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德行，真的很欠揍?！?/br>
    “呵呵，你自己都說是‘現(xiàn)在’了，這種不具備普遍性的情緒就不要拿出來撒嬌了，伊冬同學(xué)，你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

    剛被說完欠揍的墨檀咧嘴一笑，隨即便用更加欠揍的語氣對友人進行了一番敦敦教誨，樂呵呵地問道：“所以說，你到底是怎么從戴安娜手中活下來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超靈體在逃跑時就應(yīng)該快要到極限了。”

    伊冬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道：“你既然這么聰明，為什么不自己猜猜看呢？猜猜我為什么能從戴安娜手中活下來?！?/br>
    “一碼歸一碼，兄弟，雖然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智慧，但如果一個人過分依賴自己的智慧，那么不管他究竟有多聰明，終究會在某一天被這份聰明反噬?！?/br>
    墨檀聳了聳肩，輕快地說道：“就算是我也無法阻止這一點，但我會盡可能地將這份反噬降低到最小，所以”

    “所以你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伊冬淡淡地打斷了墨檀，雙眼微微瞇起：“雖然當你處于所謂‘混亂中立’的人格下時特別喜歡說廢話，但只有你出現(xiàn)動搖的時候，才會試圖用一些明顯是隨口扯出來的大道理掌握對話主導(dǎo)權(quán)?！?/br>
    “嗯？”

    墨檀先是皺了皺眉，沉默了數(shù)秒之后才罕見地斂起笑意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伊冬：“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并沒有自己表現(xiàn)得那么從容？”

    伊冬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又無奈地將這口氣嘆出：“至少我是這么希望的，伙計，如果你真的有在動搖，哪怕只是潛意識中的動搖，作為你的朋友我都會感到一絲欣慰?！?/br>
    “還真是讓人壓力山大的評價啊，我在你心里的時髦值竟然這么高嗎”

    墨檀莞爾一笑，倚在露臺的欄桿上轉(zhuǎn)頭看向遠處那片大海，很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所以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雖然覺得你已經(jīng)猜到不少了”

    伊冬再次嘆了口氣，隨即面色微沉地看向墨檀：“這么說吧，那位大占星師根本就沒有去找奈德他們，而是在離開你那邊后直接出現(xiàn)在我面前，非但沒有出手為你和雙葉報仇的打算，反而把殘虹還給了我。”

    墨檀微微頷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兩只所謂心靈的窗戶也沒有任何波動，只是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在那之后，她又通過某種應(yīng)該跟星空有關(guān)系的神秘學(xué)手段將我?guī)У搅藢W(xué)園都市外，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然后稍微跟我聊了幾句。”

    伊冬緩步走到墨檀旁邊，抬手按住了后者的肩膀，沉聲道：“我就不廢話了，簡單來說就是，戴安娜對你的了解，要遠遠超出你的想象，沒錯，墨檀，遠遠超出你的想象?！?/br>
    “遠遠超出我的想象么呵?！?/br>
    墨檀笑了笑，轉(zhuǎn)頭瞥了伊冬一眼：“這么說，是我小看她了？”

    “不然呢？”

    伊冬也跟著笑了起來，只不過比墨檀笑的少了幾分溫度，多了幾分鋒利：“難不成你想告訴我，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墨檀懶洋洋地托著下巴，抬起閑著的右手擺了兩下：“你想太多了，哥們兒我現(xiàn)在可是深受打擊啊”

    伊冬沒說話，只是隔空從儲藏室中掏了根煙出來，接過墨檀甩手拋來的自制火機將其點燃，然后拿了一根出來連打火機一起塞給后者，自己猛抽了一口后干笑道：“我怎么一點都看不出來你有被打擊到？”

    “有些事不一定要擺在臉上?！?/br>
    墨檀聳了聳肩，低頭點燃了手中那自己根認不出牌子、但十有八九應(yīng)該貴得離譜的香煙，在半空中‘啵兒’了個煙圈后輕笑道：“舉個例子，雖然你從剛才到現(xiàn)在都散發(fā)著極度不爽的氣息，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把我掐死替天行道的樣子，但如果事情真在某一天發(fā)展到了無法挽回的程度，我相信你還是會站在我這邊的?！?/br>
    伊冬惡狠狠地咬著嘴里的煙，殺氣騰騰地說道：“我會站在你那邊，跟我現(xiàn)在看你非常不爽一點都不沖突?！?/br>
    “不，你并沒有真的看我不爽，因為你很清楚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br>
    墨檀豎起一根食指晃了晃，語氣溫和地說道：“你只是在為一個過去跟自己從未謀面、素不相識的女人打抱不平而已，你此時此刻的憤慨亦是出于道德，但無關(guān)本心，說句不太客氣的話，你之所以會做出這種表現(xiàn)，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心里過意的去罷了?！?/br>
    有那么一個瞬間，伊冬似乎想要伸手去抓墨檀的領(lǐng)口，但他終究還是站在原地一步?jīng)]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語氣不善地問道：“那你呢？如果說我現(xiàn)在這種表現(xiàn)是出于自我安慰，那么你這副無所謂的德行又代表著什么？”

    “嗯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墨檀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笑道：“我現(xiàn)在之所以會是一副無所謂的德行，是因為我真的覺得‘無所謂’呢？”

    伊冬額角處的青筋已經(jīng)rou眼可見，語氣不善地問道：“你是不是故意打算激怒我，好讓我揍你一頓？”

    “雖說互毆確實是男人之間友誼升華的契機，但鑒于我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夠好了，所以如果你真的打算動手揍我，我保證會在被一拳打塌鼻梁前把你從白名單里移除出去，讓系統(tǒng)醬替天行道?！?/br>
    墨檀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答，隨即便再次將目光投向遠處蔚藍的海平面：“而且雖然只是我的一面之詞，但我真的覺得，戴安娜并沒有讓你為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是啊?！?/br>
    伊冬惡狠狠地瞪著墨檀，怒道：“那樣的好女人真是瞎了眼了才會看上你?！?/br>
    “她從來都沒有看上我?！?/br>
    墨檀盯著一只看上去傻不拉幾的海鷗，隨口回答道：“她所愛的人名叫弗蘭克休斯。”

    伊冬吐了個有些變形的失敗煙圈，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沙灘椅上：“有區(qū)別嗎？”

    “當然有區(qū)別?！?/br>
    墨檀隨手把抽了一小半的煙丟出露臺，平靜地說道：“舉個簡單的例子，你爸你媽都喜歡紙片人老婆，但這不代表他們也同樣喜歡給那些老婆做人設(shè)、立繪、模型、配音、原畫的人，他們只是單純地喜歡那個角色罷了?！?/br>
    伊冬眨了眨眼睛，本能地覺得這人是在詭辯，但一時間卻找不到理由反駁，所以便繼續(xù)悶悶地抽煙。

    “當然了，弗蘭克和戴安娜的情況可能要更復(fù)雜一些，但道理其實就是這個道理，你可以不接受，但你接不接受對當事人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趴在欄桿上的墨檀癡癡地笑了起來，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一邊悠悠地說道：“甚至我是否接受這種事，對戴安娜來說都不重要，否則她也就不會讓你知道這些了，那個女人，無論是眼里還是心里，都已經(jīng)裝不下別的東西了?！?/br>
    “這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很遺憾，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你剛才還說無所謂來著?！?/br>
    “就算現(xiàn)在有人在游戲外引爆了我的游戲艙，我照樣覺得無所謂，但這并不代表我不會死。”

    “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覺得舒服多了?！?/br>
    “可以理解，畢竟憑你的本事，這輩子恐怕都沒辦法現(xiàn)在這個人格下的我吃虧了。”

    “你不嘲諷我會死？”

    “不會死，但會不爽?！?/br>
    “墨檀”

    伊冬猛地站起身來，直視著友人那雙看不出任何情緒，平靜寧和到近乎于冷漠的眸子，沉聲道：“我覺得這樣不好。”

    “我同意這么覺得，所以這一切本該在今天結(jié)束的，以雙葉的死為節(jié)點，戴安娜將永遠失去她的初戀?！?/br>
    墨檀對伊冬點了點頭，然后做了個滑稽的表情：“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事情并沒有按照我希望的走向發(fā)展，我的計劃失控了，盡管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收獲，但事情終究還是超出了我的控制?！?/br>
    伊冬皺了皺眉，提醒道：“我記得我們應(yīng)該是在聊有關(guān)于戴安娜的事，而不是你的計劃?！?/br>
    “她是個可愛的笨蛋，也是個討厭的天才?！?/br>
    墨檀有些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擺手道：“自從命運女神疑似隕落，不再回應(yīng)她在凡間的信徒后，這個世界上只出現(xiàn)過完全不具備價值的寥寥十幾個命運窺伺者而已，所以我無從得知她的力量，既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改變了什么，但至少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戴安娜絕對不會拒絕那些既能夠保住自己心愛的學(xué)徒，又能留住自己深愛的戀人這種一石數(shù)鳥的事?！?/br>
    伊冬有些驚訝地瞪大雙眼：“你難道懷疑她今天悄悄做了什么能夠改變事情走向的事？”

    “不，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戴安娜今天并沒有做什么?！?/br>
    墨檀用十分篤定的口吻給出了答案，隨即向伊冬問道：“你知道蝴蝶效應(yīng)是什么意思嗎？”

    后者沒好氣地甩了根中指：“說重點?！?/br>
    “意思就是，通過一些精密程度極高的微調(diào)，間接影響未來，讓本應(yīng)注定的事發(fā)生改變，也可以讓原本板上釘釘?shù)氖乱馔夥?。?/br>
    墨檀從善如流地說起重點，然后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比如說，在今天的一切甚至還沒被寫進計劃里的時候，就提前送給某人一個用來以防萬一的小道具，只為了在未來某個時間點能夠給我一個巨大的驚喜?！?/br>
    “我認為她并沒有你說的那么有心機?！?/br>
    伊冬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雖然我倒是希望她能有心機一點，但說到底，我們都是玩家，戴安娜只是個npc而已，就算她是什么大占星師，能看到、改變的地方總歸也只能局限在無罪之界內(nèi)，否則就算是靈異事件了。”

    “我倒是覺得這款游戲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靈異事件?！?/br>
    墨檀注視著那只終于在失敗了整整六次后抓起了一條魚，正在飛往遠方的笨海鷗，愉快地說道：“我也算是個準電腦愛好者，這么跟你說吧，這款游戲里任何一個npc的智力，對于我們腳下這顆藍色行星來說都不太現(xiàn)實，且不說這種級別的ai根本沒辦法研制出來，就算真有哪個天才或團隊給做出來了，有關(guān)人員也不可能讓他們將其付諸于實踐?！?/br>
    “怎么還越說越玄乎了?！?/br>
    伊冬隨手掐滅掉煙，斜眼看著墨檀問道：“少扯那些有的沒的，總而言之，既然你也承認無罪之界里的npc聰明得不講道理，還不如跟戴安娜來個長痛不如短痛?！?/br>
    “呵呵，這就是你所希望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因果循環(huán)，但要是在這樣下去的話，我覺得你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墨檀，我很認真的告訴你，如果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br>
    “或許吧，但我剛才不是已經(jīng)說過么，我的計劃已經(jīng)失控了、徹徹底底的翻車了，你懂翻車是什么意思么？”

    “說來聽聽。”

    “就是把燈關(guān)了、棋盤掀了，大家在都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打交道?！?/br>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