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9年9月8日

    am09:45

    曇華大學，醫(yī)學院實驗樓，716號病房

    “哼哼~?哼哼哼~?”

    坐在床邊的語宸一邊笑盈盈地哼著悅耳舒緩的小調(diào)，一邊削著手中的蘋果，看上去心情很是愉快，而墨檀則懶洋洋地靠在床頭劃動著手機，百無聊賴地刷著無罪之界的論壇，畫面看上去……說真的，其實并不怎么協(xié)調(diào)。

    盡管這里很干凈、很安靜，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也很唯美，但從客觀角度來看，這一幕并不像是一幅畫卷，而是兩張互為獨立的人物速寫。

    分別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可愛女孩在削平果，以及一個氣質慵懶，正坐在床上刷手機的男人。

    “最近都是有關于【問罪論戰(zhàn)】的事呢?！?/br>
    墨檀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后一邊繼續(xù)高速瀏覽著論壇首頁，一邊伸直胳膊舒展著自己的身體，有氣無力地說道：“就好像只有這么一檔子事兒只得關注似的。”

    語宸笑了笑，頭也不抬地柔聲回答道：“其實也正常啦，畢竟是官方組織的第一次大型活動，現(xiàn)在無罪之界這么火，大家肯定會想要多聊一聊嘛。”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這些亂七八糟的分析實在有點傷腦子?！?/br>
    墨檀咂了咂嘴，苦笑道：“咱隨便打開篇帖子，你看這個叫什么《問罪論戰(zhàn)之我見》的東西，一上來就是兩百字的抒情體，然后把官方公告上的內(nèi)容原封不動照抄了一邊，最后做了個不到五十字的總結，大體意思是大家要在開打前努力把自己提升到高階，真就是除了讓人白白浪費時間之外沒有半點意義的東西。”

    語宸莞爾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不過這話說的也沒錯啦，既然中階就能報名了，那肯定是有個高階職業(yè)勝算比較大咯?！?/br>
    “嗯，說的沒錯，我得把這帖子撈起來，別讓如此精妙的一篇文章沉了?！?/br>
    墨檀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回復了條‘大神nb！’，將已經(jīng)被甩到第七頁的帖子重新?lián)苹亓耸醉?，隨即咧嘴一笑：“啊，蘋果切好了呀，那我就……”

    “不行~”

    語宸隨手拿起裝著蘋果的小碗，一般正經(jīng)地眨眼道：“現(xiàn)在剛切好，還不能吃哦！”

    墨檀抽了抽嘴角，看著盤子上那兩排尚未被氧化，目前正處于最佳狀態(tài)的蘋果塊，表情有些微妙地問了一句：“你這是怕我……被新鮮出爐的蘋果燙著？”

    語宸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有可能！”

    “好吧，我覺得確實有點道理，畢竟當年亞當和夏娃就因為蘋果遭重過?！?/br>
    當前人格下其實對蘋果并無太大好感的墨檀笑了笑，對語宸挑了挑大拇指：“小心點總是好的?！?/br>
    很顯然，此時此刻的墨檀并非處于‘絕對中立’人格下，而語宸的態(tài)度也與對游戲中那個‘黑梵’的態(tài)度完全不同，雖然還是很親切很溫柔，但卻僅限于正常朋友以及醫(yī)患關系的程度。

    這并未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緊張，事實上，語宸身邊的氛圍始終都讓人覺得非常舒適，兩人之間的互動與玩笑也看不出來有半點疏離與刻意，就算之前崔小雨和萬洋過來探望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

    別說他倆了，就連伊冬這種完全掌握了內(nèi)情的人，都很難在沒有被提前告知的情況下識破墨檀于‘混亂中立’人格下進行的偽裝，就算是南宮娜這個語宸最好的閨蜜之一，也看不出這姑娘在不同時候對墨檀態(tài)度的微妙變化。

    真正能夠捕捉到其中區(qū)別的，唯有兩位當事人自己。

    在這半個星期中，墨檀的身體恢復情況良好，可見語宸之前說的并沒有錯，那位給他做手術的學長確實非常專業(yè)，那條闌尾切的堪稱毫無痕跡，就連創(chuàng)口都在醫(yī)學院彪悍的技術力上愈合得幾乎rou眼難辨了。

    不僅如此，墨檀那條輕微骨裂的右臂也已經(jīng)拆掉了石膏，雖然理論上還不能太用力，但鑒于他平時也沒什么體力活要做，最多也就是玩玩手機什么的，基本上已經(jīng)可以理解為痊愈了。

    總而言之，單論身體情況的話，墨檀恢復的可謂相當不錯，這顯然得益于他那天并沒有跟系統(tǒng)聊上太多，否則的話天知道除了闌尾之外還會有哪些零件出故障，畢竟此時此刻的他已經(jīng)完全‘信邪’了，所以對自己落得如此下場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報’這件事深信不疑。

    而身體之外的方面……

    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墨檀之前一直所擔心的事變成了現(xiàn)實，即語宸已經(jīng)對他的情況產(chǎn)生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盡管這些了解大多都基于游戲外的日常，但這依然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這幾天內(nèi)，作為語宸實習對象的墨檀根本沒有辦法跟前者拉開距離，而他也不可能控制自己不去轉換精神狀態(tài)，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想瞞過普通人都得稍微花費一點心思，徹底唬住在某些情況下感覺敏銳到令人發(fā)指的語宸簡直是癡人說夢。

    不過甚至事情嚴重性的墨檀也沒有消極對待，所以無論是在‘守序善良’人格還是‘混亂中立’人格下，他都盡量不去發(fā)揚個性，雖然沒有了戀愛腦和小心思，但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跟墨檀的對外人設一致。

    知道情況的伊冬也盡量給予配合，沒事兒就以探病的名義過來插科打諢，盡己所能地不給語宸太多機會去了解墨檀。

    只不過……收效甚微。

    雖然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變化，但墨檀可以賭咒發(fā)誓，在這幾天里語宸絕對已經(jīng)對自己產(chǎn)生了更深程度上的了解，以至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給‘自己’吃蘋果了，雖然這蘋果就是給自己‘削’的。

    【這他娘的……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饒是當前人格下的墨檀，在這種無解且棘手的問題前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在心底嘟囔一句后搖了搖頭，繼續(xù)刷論壇了。

    作為有資格沖擊名次的強隊成員，墨檀雖然嘴上吐槽著全網(wǎng)都在討論【問罪論戰(zhàn)】，但他其實也同樣關系這檔子事兒。

    誠然，‘黑梵’這邊應該是沒有太大競爭力的，盡管身邊有語宸和羽鶯這兩位隊友，但是圣女殿下和羽鶯的戰(zhàn)斗力基本都是t1級別，應付應付普通場面還行，放在頂尖一列中其實并不太夠看，而‘黑梵’這個角色本身的實力更是可以忽略不計，而他在絕對中立人格下最擅長的戰(zhàn)略級指揮，也會因為團隊賽至多五人的硬性條件被大幅壓縮。

    橫向比較的話，在墨檀這個人名下的三個角色中，小隊作戰(zhàn)能力最強的絕對是‘默’，這一點我們從汪汪小隊的風格上就能看出來，作為團隊粘合劑的墨檀在小規(guī)模沖突中作用非常強大，而且戰(zhàn)斗智商也強的嚇人，甚至可以與某位穩(wěn)居個人實力排行榜第三順位的風景黨相媲美。

    從謀略方面來看的話，比起擅長大規(guī)模沖突的‘黑梵’，‘檀莫’這個角色其實要更加得心應手，不僅如此，他所在的隊伍還可以完美支持雙核運轉，雖然名義上的打手只有沐雪劍一個，但制定策略方面無論是墨檀還是雙葉都可以完美勝任，畢竟這兩個人加在一起的作用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

    而絕對中立人格下的黑梵就沒什么優(yōu)勢了，就算海選和前幾輪常規(guī)賽多半不會有什么問題，但在缺少核心戰(zhàn)力以及無法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的他自認為很難在后續(xù)幾輪中脫穎而出，想要拿到足以獲得名次的好成績，還要看隊友是否足夠給力。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羽鶯的實力雖然還算不錯，但在沐雪劍、雙葉這種級別的強者面前說好聽點是討不到便宜，說難聽點很有可能會被直接秒掉，語宸這邊的話，雖然有著曙光、黑暗雙神眷的她實力頗為強勁，但依然屬于排行榜外的實力，很難起到改變戰(zhàn)局的作用。

    至于最后兩個空缺位置，雖然目前還沒敲定人選，但鑒于‘黑梵’的選擇相對比較有限，最終能夠找到的隊友實力恐怕不會超過羽鶯太多，大光明騎士凱文那種程度的可能性反而比較大。

    綜上所述，墨檀最近基本都是在以‘默’和‘檀莫’的角度關注【問罪論戰(zhàn)】，至于‘黑梵’的話，如果語宸當時沒有決定要跟他一起參加，恐怕他都不會考慮報名，所以早就做好了稍微混一混就被淘汰掉的準備。

    當然，在人格處于絕對中立的狀態(tài)時，墨檀還是會積極備戰(zhàn)的，畢竟他一點都不想在選擇了與自己同隊的語宸面前丟臉，更不想輸?shù)碾y看。

    而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即會不會遇到‘自己’匹配到‘自己’這種無解的情況，墨檀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擔心了。

    原因無它，主要是之前墨檀已經(jīng)跟‘系統(tǒng)’打過交道了，而后者雖然全程保持著三無狀態(tài)，卻依然傳達給了他一個非常關鍵的信號，那就是‘系統(tǒng)’對‘自己’參加【問罪論戰(zhàn)】這件事是持正面態(tài)度的，而能夠在模擬戰(zhàn)過程中自由選擇角色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非常關鍵的證據(jù)。

    所以就算對方?jīng)]有跟他聊過哪怕半個字的賽制與匹配問題，墨檀依然覺得‘系統(tǒng)’會把這件事做好。

    時至今日，他很懷疑那間所謂的‘無罪公司’對【無罪之界】這款游戲的掌控力，盡管這個懷疑毫無根據(jù)，人家近期有舉辦了【問罪論戰(zhàn)】這場非常轟動的官方賽事，但截止到現(xiàn)在為止，墨檀依然覺得‘系統(tǒng)’這個存在對游戲的影響力多半要大于那家公司的負責人。

    不過話說回來了，能倒騰出這么一款游戲的人，恐怕來頭不會小，而在墨檀的諸多假設中，那些所謂的‘邊緣人’嫌疑最大。

    只是照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他并不認為那位天知道已經(jīng)智能到何種程度的系統(tǒng)會遵守什么‘機器人三定律’。

    畢竟那東西的第一條就是——‘機器人不得傷害人，也不得見人受到傷害而袖手旁觀?！?/br>
    墨檀覺得有著高度智能的系統(tǒng)醬高低也算個機器人，結果非但沒能未雨綢繆地保護自己，甚至還成為了自己失去闌尾的主要成因。

    所以，既然這條核心原則系統(tǒng)醬都沒能遵守，后面的就根本連提都沒必要提了。

    雖然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否在官方的預料之內(nèi)，但對于墨檀來說，這確實一件實實在在的好事，雖說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人工智能面前未必比暴露在人類面前強，但至少就現(xiàn)階段而言，系統(tǒng)對自己還是友善的，非但保護著自己的秘密，甚至還在這場【問罪論戰(zhàn)】中給出了一定程度的便利。

    目的為何暫且不知，但對方既然能做出這一切，自然是打算讓自己取得好成績的，就算是出于投桃報李的原因，墨檀也打算好好面對未來的比賽。

    只可惜，網(wǎng)上能調(diào)查到的東西都太少了，畢竟包括崔小雨、谷小樂在內(nèi)的絕大多數(shù)榜內(nèi)大佬都沒有什么相關情報，而作為墨檀的核心情報源之首，君老板的云游者旅舍在這件事上也幫不了太大忙。

    至于那些在論壇上口嗨個不停的，墨檀一眼掃過去總覺得這些人恐怕得有大半折在海選里，他冒犯意思很濃的覺得那些家伙基本都是垃圾……

    【實在不行的話，明天出院之后整理一下關系網(wǎng)，看看能不能唬到靠譜的圈內(nèi)人吧……】

    墨檀搖了搖頭，暗暗下定了涉及到刑事案件的叵測決心。

    然后——

    “嘿！都在吶！”

    推門走進來的康嵐樂呵呵地跟兩人打了個招呼，跟身后的伊冬一起走了進來，張嘴就是一句：“我昨天跟幾個一直打職業(yè)的朋友聊了半宿，嘖嘖，聽說圈里那些人一個個的都摩拳擦掌呢，這些日子可給他們憋屈壞了?！?/br>
    “哦？”

    墨檀頓時眼前一亮，立刻轉頭看向康嵐：“細聊！”

    然后他就被人塞了塊蘋果進嘴里。

    “……”

    整整過了兩秒鐘，墨檀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犯病成‘絕對中立’人格了，不僅如此……

    床邊那個看起來心不在焉的語宸，甚至比他本人還要早幾秒鐘察覺到這件事！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