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

    是啊，云妍怎么找到的？

    妙杏:“興許是馬兒發(fā)出動靜，才破掉了隱匿符吧?！?/br>
    一直聽著她們說話的沈鈺安放下毛筆，插了一句:“隱匿符使用者出聲被人察覺就會自動解開，這一前提條件是使用者必須是人?！?/br>
    也就是說，馬兒就算嘶鳴踢踏，亦是不會被人察覺到的。

    妙果遲疑道:“那，可能是她還記得位置，就找到了……”

    畢竟她們是一同前往云山的，丟隱匿符時云妍也在。

    沈鈺安道:“隱匿符下，普通人是會下意識忽略所隱匿的東西的，就算原地打轉(zhuǎn)也找不到被藏起來的東西，因為隱匿符最大的作用，就是干擾人的一切感知。”

    “……”

    話已至此，一人一鬼一狐不得不接受云妍可能隱瞞了她們很多事的事實。

    妙杏疑道:“她真的沒看見紅毛狐貍嗎？山雀她是看見了的?！?/br>
    說到這個妙果就想問，“師兄，為什么云興祖看得見狐貍卻看不見三姐？他是開了天眼嗎？”

    還有看見了紅毛狐貍的云夫人。

    鹿女又是怎么成為家神的呢？

    云山事已了，云家的人與事卻依然撲朔迷離。

    沈鈺安坦然道:“不知?！?/br>
    妙果哽住，面上的表情全是“師兄你為什么不知道啊”的這種疑惑。

    沈鈺安:“……這么想知道，就去云山問問知道的妖吧?！?/br>
    他順便去撿點煉器材料。

    小師妹都把靈境給它們恢復(fù)了，不去收點謝禮怎么行。

    蛇蠻是第一個察覺妙果他們到來的，她從一棵很粗的樹上滑下來，向著兩人行了一個古禮:“小仙子，仙君，歡迎來到云山做客?！?/br>
    “這還沒到半山腰，你就知道我們來啦？”不針對蛇蠻，妙果對山靈的神秘能力真的很好奇。

    蛇蠻游動著尾巴引路，她不愛笑，也并不溫柔，但對妙果很有耐心:“成為山靈以后，靈力與云山連接，云山所感即我所感，所以你們剛到山腳我便知道了?！?/br>
    “哦哦，原來是這樣。”

    妙果心里還有點介意她之前發(fā)狂把三姐咬了的事，是以沒什么多余的話聊。

    蛇蠻倒是主動邀請他們?nèi)ピ粕届`境深處小住幾日，沈鈺安欣然點頭。

    妙果聽師兄的，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后面，聽著他同蛇蠻說話。

    紅毛狐貍趴在她懷里跟她說悄悄話:“嘖嘖嘖，看看姓沈的小子，我早說他審美出了問題吧?！?/br>
    妙果覺得奇怪，對著紅毛狐貍的耳朵小聲道:“為什么這么說？蛇蠻雖然兇了點，但她好漂亮。”

    又兇又好看，沒表情都好看。

    “……不懂了吧，我是說他喜歡長了蛇尾巴的?！奔t毛狐貍嘆氣。

    妙果突然就結(jié)巴了，眼神亂飛:“因為，因為師兄也會有蛇尾巴的啊……其實，我，我也覺得……”

    有著漂亮鱗片，又纖秾合度的長條尾巴，只要不是長在性情兇惡嗜殺的蛇類身上，怎么都是好看的。

    紅毛狐貍一爪子按住她的嘴，深沉道:“你別說了。”

    它沒聽完，就肯定妙果說的喜歡和沈鈺安的喜歡絕對不是一回事兒。

    蛇蠻先帶著他們?nèi)チ遂`境的溪澗，遠遠地看見一只小鹿在喝水，它的面前有一只白色毛團飛上飛下，正是紅毛狐貍揣測“樂不思蜀”的山雀。

    山雀不停地同小鹿說話，小鹿就溫順地聽著，用鼻子輕輕去蹭山雀。

    “那是鹿女，”蛇蠻道，“她修為盡失，需要從頭開始修煉了。”

    察覺了有陌生的氣息靠近，小鹿好奇地看過來，山雀停在它的頭上。

    蛇蠻撥開灌木游出去，小鹿跑過來拱了拱她的手，山雀一下飛起來，驚喜道:“妙果！妙果！你來啦！”

    它飛到妙果的肩膀上，親昵地拿小腦袋蹭妙果的脖子，忽然覺得一陣濕漉漉的熱氣撲面而來，一轉(zhuǎn)頭和妙果懷里的紅毛狐貍對上視線。

    紅毛狐貍舔了舔嘴:“好久不見啊肥啾。”

    山雀驚叫著飛起來，說了一串嘰嘰喳喳的鳥語，紅毛狐貍才不和它計較，瞇著眼觀察靈境里探頭探腦的其他小零食。

    云山別的不行，到處都是它的食譜，這點很不錯。

    小鹿邁步過來，也用腦袋蹭了蹭妙果，好像還記得她。

    妙果騰出手揉一揉它的毛毛，問道:“她還記得嗎？之前的一切經(jīng)歷？”

    所有快樂的，痛苦的那些記憶，它是全部記得，還是已經(jīng)忘了呢？

    蛇蠻道:“暫時不記得了，隨著她修為的提升，記憶也會一點一點回來的?！?/br>
    不過，那一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第57章 57.假天眼

    妙果把失去生機的木頭權(quán)杖放在小鹿面前，對它道:“我沒有照看好你的信物，它好像死了?！?/br>
    綠芽都掉沒了。

    小鹿低頭嗅一嗅權(quán)杖，抬起一只前蹄撥弄。

    “不用擔(dān)心，這只是一截灌輸過鹿女力量的普通木頭而已。”蛇蠻的尾巴尖卷到權(quán)杖上，干枯的權(quán)杖漸漸分解，消失，原地生出一棵小小的樹苗。

    小鹿親吻了樹苗，又邁步離開了。

    “其實鹿女比我厲害很多，”蛇蠻突然開口，語氣復(fù)雜，“只是她們食草獸類天性純良，并不善于看穿陰謀和險惡。”

    妙果豎起耳朵，聽見師兄接話:“所以前兩任山靈到底是如何被凡人抓住囚禁的？”

    蛇蠻淡淡道:“那要從二十年前說起了?！?/br>
    二十年前，有一只小鹿成功化出完整的人形，因為上一位山靈疲懶貪玩，她便被推選成為云山第三百六十二代守山山靈。

    她舍棄了自己的名字，守護著云山的生靈和山下的錦州城。

    有凡人在云山下的油田采油，山靈從沒干涉過，她對他們的行為感到好奇，也只是在山頭遠遠看著，山雀在她肩膀上蹦蹦跳跳。

    “人族在干什么？他們要吃那種黑水嗎？”

    山靈把山雀捧到手心，告訴它人族吃五谷雜糧和rou，不吃那種黑水，但他們依靠這些黑水換些吃食生存。

    山雀十分不理解:“他們真是奇怪，在人間，所有人都在為一種叫做‘錢’的東西東奔西走呢。

    他們沒有鋒利的爪牙，可是會飼養(yǎng)一些獸類吃rou，沒有強壯的體格，可是能夠種出美味的谷粒，‘錢’的存在有什么必要呢？”

    “不同的種族有不同的生存方式，人族只是特別一點?！X’的流通本意也可能是想讓弱小的同族以此換取食物生存下去吧?！鄙届`揣測道，說著她自己笑起來。

    “這么看人族真是十分善良和友愛的族群呢，難怪天道偏愛他們?！?/br>
    山靈是仁慈與公正的，對待所有的新生兒滿含著憐憫與愛護。所以在兩個人類盜賊綁架了一位懷著孕的人類女子逃竄到云山上時，她出現(xiàn)救下了驚懼過度而早產(chǎn)的人類女子。

    如果妖魔鬼怪自己愿意，也是有辦法出現(xiàn)在凡人面前的，為了給這個人類女子接生，山靈顯出自己的身形。

    她親手接生了一個脆弱的人類嬰兒，皺巴巴紅彤彤的，生來就有病弱之相。

    但好在母女平安。

    人類女子感激涕零，說自己是錦州最大的富商家的夫人，日后一定會報答山靈的。

    山靈把她送回錦州，搖頭說不需要報答她，她只是在為神明積攢福報。

    這件事太稀松平常了，山靈很快就忘了。

    卻沒想到女嬰周歲的時候，一群人類爬到了半山腰，兀自修了一個小房子，還從箱子里請出來一尊神像。

    他們在這里弄了一個簡單的廟洞，山靈看到那個人類女子抱著一個孩子，親手在石壁上掛上紅布，她虔誠地跪在蒲團上說話。

    “救我母女性命的那位大人，不知道您到底是誰，也不知道如何報答您的恩情，妾身今日為您信奉的那位神明修建了一座神龕，從此以后，妾身愿為神明信徒，吃齋行善，為神明積福?！?/br>
    等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山靈走進了廟洞，掀開小卷簾看了一眼，里面的神像依稀是個女子，面容很失真，不曉得像誰。

    同她一起來看熱鬧的有半個人形的鹿女，還有一整個黑色長條的蛇蠻。

    鹿女好奇地捧起廟洞口的石頭墩子，驚訝道:“好厲害，這兩塊石頭他們從哪里找到的，像小老虎和小狼?！?/br>
    蛇蠻對石頭不感興趣，她盤著神龕，蛇信子不敢往小卷簾里面伸，她問山靈:“這便是神明的模樣嗎？那咱們以后也要保護這個神龕才行。”

    山靈可有可無地點頭:“不曉得是不是神明的真容呢，但既然神明可以是任何形態(tài)，用這個神龕來供奉祂，也不是不行?！?/br>
    蛇蠻認死理，從此就一直徘徊在廟洞附近，她說這樣說不定神明就會讓她化形的機緣早點到來。

    又過了四年，山靈見到了那位人類女子的丈夫，他比人類女子年紀稍大，夫妻倆跪在神龕前面求神明救救他們的女兒。

    畢竟是神明的信徒，山靈在人間為神明行事，自然要盡力滿足信徒的愿望，于是她跟著夫妻倆下山給孩子治病。

    這一去便再沒回來。

    鹿女感覺meimei的氣息越來越遠，越來越弱，于是讓山雀下山去尋，結(jié)果山雀也沒了蹤影。

    半年過去，鹿女成為第三百六十三代守山山靈。

    蛇蠻從溪澗里過了一遍水游出來，將自己卷在樹枝上晾干，她對鹿女說:“山腳下最近多了奇怪的鐵夾子，我昨日捕獵，一口氣白撿了三只兔子?！?/br>
    鹿女憂愁道:“是人族放的，那東西叫做捕獸夾，他們?yōu)槭裁捶胚@么多？現(xiàn)在并不是冬日?！?/br>
    自然萬物，遵循著弱rou強食的規(guī)則，沒有開靈智的生靈在最底層，妖物捕食它們，人類也會捕捉它們，只要捕殺不破壞平衡，山靈是不會過多干涉的。

    可最近不開靈智的獸類數(shù)量大大減少，導(dǎo)致靈境里一些食rou妖物開始吞吃生了靈智的食草小妖了——這很符合規(guī)則，但不利于云山的和平。

    鹿女決定下山看一看人族究竟在做什么。

    出發(fā)前她告訴蛇蠻要看好靈境里的小妖，不要讓矛盾再激化。

    蛇蠻答應(yīng)了。

    “那是鹿女最后一次跟我說話，”蛇蠻暫停了講述，她雙手捧著一團靈力光球，將其丟入水面，“這是鹿女回來后，我從她的記憶里看到的片段，就是后面的故事了。”

    溪水較深的地方水流還算平穩(wěn)，鹿女的記憶緩緩顯現(xiàn)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