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沈大老爺哪還有心思教訓(xùn)兒子，趕緊讓人備禮準(zhǔn)備到陶家去解釋這事，總之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退親，要不然沈家的面子就全完了。

    當(dāng)下他是完全顧不上再去聯(lián)合大家抵制茶磚一事，還在試圖挽回自家的名聲。

    與之相比，常曦這邊就熱鬧萬分了。

    這個小院聚集了一大群洋人，詹姆斯充當(dāng)調(diào)停和競拍師的角色，在其中穿插那是忙得沒法停下來，反正他說的是外語，在場的大宇朝人除了常曦外，也就翻譯司理能聽得懂。

    不過這會兒他沒有跟在詹姆斯的身邊，而是在常曦的身邊低聲翻譯著詹姆斯與別人的對話，甚至還會穿插幾句別人的議論聲，盡量讓常曦知道這群人都在說什么。

    其實常曦全都聽得懂，不過此時嘛，怎么也得裝一下，不然這能力太逆天了，但通過這事，她知道司理這人處事還算公正，翻譯中居然沒有偏頗，盡可能客觀，這讓她對他的好感倍增。

    于是她趁機道，“司理，你那邊還有人會這鳥語嗎？”

    司理聞言，挑了下眉，“常娘子想要聘用他們嗎？”

    常曦朝那群洋鬼子努了努，“你也看到了，我今后少不得還要跟他們打交道，這語言不通也是件麻煩事，與其信詹姆斯這跟他們一樣的洋人，我還是更信我們大宇朝人?！鳖D了一下，“我想成立一個涉外辦事處，干的活就是跟這群洋人溝通，當(dāng)然還少不得要跑市舶司，跟他們打交道?！?/br>
    她目前沒有跟官府的人打交道，這一塊她是打算交給解明一并負(fù)責(zé)的，以柏家的背景，解明干這活并不難，但瑣碎的事情還是需要底下人去干的。

    司理表面沉靜，心里卻是驚訝萬分，這個女人到底還有多少奇思妙想？

    在她以前，從來沒有人會這樣跟洋鬼子打交道，就連他老家那里也不會成立什么涉外辦事處，總之行事上并沒有她這般規(guī)劃到位。

    半晌，他這才淡淡地道，“常娘子，我也不瞞你，我并不是大宇朝人。”說這話時，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看，“那你還會用我推薦的人嗎？”

    離得近，常曦這才看清楚他的眸子居然暗含一抹不易察覺的深藍(lán)色，怪不得他一向不與人眼光接觸，原來這眼睛也會出賣他有外族血統(tǒng)的事實。

    隱隱已經(jīng)猜到他來歷的常曦笑道，“有何不敢的？我求才而已，恨不得廣納天下之才，只要你推薦的人能干又老實，我就能笑納?！?/br>
    司理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的眼里始終盛滿真誠，他這才真正地相信了常曦之言。

    “既然常娘子有這需求，那我就寫信回老家讓他們推薦人過來?！?/br>
    常曦笑了笑，這人其實還挺有意思的，不過就是防備心甚重，但看他做人還算有原則的份上，她就敢用他，畢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那甚好，什么時候到，你支會一聲，我這邊安排人接待?！?/br>
    司理沒有再吭聲，不過還是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解明看他二人一直在交談，忙過來插嘴道，“談什么呢？”目光卻是隱隱地警告司理別亂來，這可是他家九弟的典妻，輪不到他造次。

    司理干脆不搭理，直接去洋人堆里協(xié)助詹姆斯處理競拍事宜。

    解明討了個沒趣，遂罵了句，“什么人啊，居然敢在老子面前這么拽?！?/br>
    常曦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在那邊陪著四個大掌柜聯(lián)絡(luò)感情，過來做甚？”

    “想看看有什么可幫忙的？”

    “喲，你能幫什么忙？他們講的鳥語你能聽得懂？”

    解明摸摸鼻子，他自然是聽不懂的，不過他還是強行挽尊道，“我聽不懂不要緊，總之有人能聽懂就是了……”

    “對呀，有人能聽懂，我就用得上，你又不懂，就別過來湊熱鬧了。”常曦毫不留情面地道，并且她再一次強調(diào)道，“還有，你該知道的，我不喜歡你越界的行為，還有想想解九爺給你聘用契約的時候可有多話？”

    她相信解晉是不會胡言亂語讓他來監(jiān)視她的，這都是解明自己給自己找的活。

    解明怔了怔，她還真沒有說錯，解晉當(dāng)真沒說過。

    這兩人，莫不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直都有來往？

    常曦不管他，而是往興奮不已的詹姆斯走去，競拍已出結(jié)果了。

    第107章 看他們搞什么名堂（一更）

    詹姆斯看到常曦擠開人群走了過來，立即從臨時搭的臺上跳下來，一時興奮過頭，他伸手想要擁抱常曦跟她慶祝，但常曦反應(yīng)極快地后退兩步，甚至是一臉警告地看著他，這里是大宇朝，民風(fēng)保守，可不興西方那套擁抱貼面禮，他若是敢亂來，一頂?shù)峭阶拥拿弊泳涂梢钥鄣剿念^上。

    沒有好名聲，他在大宇朝會被列為拒絕往來戶，那他的生意也就玩完了。

    詹姆斯這才醒覺自己剛才差點就要壞事了，忙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不過一想到這場成功的競拍會，他很快就又恢復(fù)過來了，臉上的笑容更為燦爛，“常，我的朋友，你看看這競拍的數(shù)字，你知道嗎？這會兒你已經(jīng)有近一萬兩銀子的進(jìn)賬了嗎？”

    常曦聞言，一臉吃驚地看著他，真能競拍出這么多銀子？

    一旁跟過去的解明也吃驚地張大嘴，忙追問，“多少銀子來著？”

    詹姆斯對這個大宇朝男人不感興趣，不過深知這是宜陽城的地頭蛇，于是還是捺著性子跟他說了個具體數(shù)值。

    解明這下子不光是吃驚了，而是震驚地回不過神來。

    詹姆斯懶得理他那傻樣，而是越過他直接把手中的數(shù)據(jù)遞給常曦，“常，我可不騙人，你自己親自看看?！?/br>
    常曦接過來，一眼就看到那剛統(tǒng)計出來的數(shù)字，確實是差一點點就到達(dá)萬兩銀子。

    她之前保守估計能競拍出個幾千兩就已經(jīng)算是多的了，畢竟茶磚這個東西對于這群洋人來說是新鮮玩意兒，市場接受度如何，還是未知之?dāng)?shù)，要他們拿出真金白銀來競拍獨家代理權(quán)，估計有很多人會打退堂鼓。

    就算有人看好茶磚的前景，那愿意花的錢也是有數(shù)的，畢竟誰知道這東西的回報率有多少？

    人人心中都會有一筆賬。

    可詹姆斯現(xiàn)在卻報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數(shù)字，哪怕她早已不會一驚一乍的，但這會兒也忍不住露出驚喜的表情。

    這會兒她收斂了一下興奮的心神，翻開這競拍單子仔細(xì)看了起來，排在第一個的就是來自郁金香國的范洛西，就是他帶頭，這競拍才提得起價，當(dāng)然，他也很順利地拿下了郁金香國的獨家代理權(quán)。

    接下來的高盧國……

    她一一翻看下去，能獲得區(qū)域獨家代理權(quán)的都是歐羅巴那片大陸上的大國，至于一些小國，根本就無人開價，哪怕三天之前有些小國商人也有登記表示會參與競拍，但事實上他們最后還是舍不得拿出真金白銀來競爭。

    這跟她之前的預(yù)期還是挺接近的。

    小國商人怕回不了本，可以理解，畢竟他們國土本來就小，人口也少，就連貴族都是苦巴巴的，哪里能消費得起真正的奢侈品？而他們本身又競爭不過大國商人，所以只能選擇放棄，或者是到后期能爭得一口湯喝也就滿足了。

    不過這近一萬兩的競拍銀子，大大地緩解了她的資金壓力，再說也沒有人會嫌棄錢多。

    “詹姆斯，我真正的朋友，這個數(shù)字實在是太棒了，你做得比我預(yù)期的還要好?！?/br>
    詹姆斯聽著常曦對他的夸贊，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不過這會兒他不會再提錢的事情，畢竟他拿下列顛國還有蘇蘭一地的獨家代理權(quán)，是一個銅板也沒有花，一想到自己省了這么多錢，他就笑得合不攏嘴。

    常曦不會計較給出去的這點繩頭小利，畢竟沒有詹姆斯這個魚餌，她也釣不到這么多條大魚，所以該給的好處就要大方地給，這樣大家皆大歡喜。

    她把這數(shù)值拿去給坐在一邊伸頭張望不已的四大掌柜看，證明自己的茶磚是值得他們的投資。

    郭掌柜看得睜大了老眼，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是不會選擇相信的，這會兒他看常曦的目光跟看財神爺也沒有區(qū)別了，這個女子比他想象中更能聚財。

    馬掌柜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之前這些洋鬼子大呼小叫的，他們聽不懂，心里都笑話這些洋鬼子是少見多怪，對于這個競拍會是不抱多大希望的，其實他們也不太懂常曦的cao作。

    畢竟有洋鬼子要來買，直接賣給他們便好，還搞這個獨家代理權(quán)做甚？

    他們根本就不用cao這么多心，反正只要茶磚不愁賣就行了。

    不過現(xiàn)在看到這競拍都拍出了近一萬兩銀子，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這已經(jīng)不是用忽悠二字就能解釋得通的。

    “真能拿到近一萬兩銀子？”柳掌柜吞了口口水問道。

    然后其他三人都緊盯著常曦看。

    “當(dāng)然?！背ｊ匦Φ?，“能參加這個競拍會的都是有實力的外國商人，那些沒實力的和弄虛作假的都統(tǒng)統(tǒng)被篩掉了，而且還要繳納一定的保證金才能參與的?！?/br>
    不是誰都有資格來這競拍的，要不然她也不會給詹姆斯那么多的好處聘請他來做這個事，并且為了牽制他還用了司理這個翻譯。

    當(dāng)然啟用司理這人是要冒風(fēng)險的，好在她賭對了，這人的原則性讓他不會與人同流合污，所以結(jié)果是喜人的。

    這會兒處于高興中的常曦并不知道正有人密切關(guān)注她這個競拍會，只見暗中觀察的人悄然與同伴交班，然后飛快地往同屬悅來客棧的其他小院奔去。

    離這個小院不遠(yuǎn)處，有一處假山流水曲徑通幽的小院，這是悅來客棧最貴的小院，租住的人無不是達(dá)官貴人，收費更是詹姆斯和解明所租的小院無法比擬的。

    “大人，那邊的競拍會出結(jié)果了?！?/br>
    一聽到這話，下棋的二人立即停手，然后一身青衫頭戴同色布巾的男子立即笑問，“真是競拍會??？”

    如果常曦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這人儼然就是那天故意用扇子跟她搭訕的原太亮。

    “是的，大人，據(jù)說好像是競拍一個什么東西，哦，是茶磚的獨家代理權(quán)，那些洋鬼子都趨之若鶩，聽說拍出了近萬兩銀子，小的也不太清楚這個茶磚是什么東西，沒在市面上見過這東西?！?/br>
    原太亮跟對弈的男子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但也沒聽說過茶磚此物。

    “張大人，此前宜陽城可有出現(xiàn)過茶磚此物？”

    比他年長得多的張大人聽到他的問話，當(dāng)即皺緊眉頭，“本官在此任職已有七年，未曾聽過市面上出現(xiàn)此物，原大人若是好奇，不若一同去看看他們這些商賈都在搞什么名堂?！?/br>
    原皓此人出身來歷皆不凡，張大人雖然官位品級比他高，但卻不敢真正怠慢他，若是下一次考核能得他家族幫忙，就算不能調(diào)回去當(dāng)京官，但品級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難事。

    所以對方出任宜陽城市舶司提舉司一職，自己非但不會給阻力，還會全力支持。

    原皓聽到這么一說，頓時來了興趣，之所以關(guān)注這個競拍會是因為洋人聚集，官府也怕出事，而他新調(diào)任的官職也是得跟洋人打交道，所以這才跟著關(guān)注一波。

    遂，他把折扇一收，朝外一指，“張大人，請。”

    張大人哈哈一笑，也朝外做了個請的手勢。

    原皓嘴角帶笑，跟對方同時起身往外走。

    沿著這幽徑往外面走，景色截然不同，兩人看似閑庭信步，心里卻都有自己的盤算，當(dāng)然面上都是一團和氣。

    原皓雖然是從京城空降下來攢資歷的，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少不得要跟地方官員還有豪紳打好關(guān)系，所以一來就先去解家拜謁，有解家這層關(guān)系在，宜陽城幾乎找不到為難他的人。

    等到達(dá)那邊熱火朝天的小院，兩人都示意其余下屬不用跟著，僅帶了兩三個隨身小廝踏步進(jìn)去。

    這兩人都沒有高調(diào)行事，但兩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守門的小廝不敢怠慢，忙進(jìn)去跟解明耳語稟報此事。

    正看著常曦與那些競拍成功的洋鬼子簽契約的解明聞言，當(dāng)即蹙緊眉頭，臉色更是沉了下來，若是來砸場子，那別怪他解八爺不客氣。

    昨天的一萬兩啟動資金，今天近一萬兩的競拍銀子，大大地增加了他對這門生意的信心，堅決不容許有人搞破壞。

    “出了什么事？”常曦眼角瞄到解明神色不對，立即問道。

    解明道，“那邊來了倆不對勁的人，我去看看，你先忙這邊的事情。”

    免得夜長夢多，契約必須今天都簽完。

    常曦點點頭，解明既然說他去處理，她就不會再多嘴，如果這點事解明都處理不了，要他何用？

    解明這才急忙往門口而去，結(jié)果看到迎面走來的兩人，當(dāng)即傻眼地愣在當(dāng)場，他的天爺啊，怎么把這倆人給引來了？

    不過此時兩人都看到他了，也容不得他再回轉(zhuǎn)跟常曦提個醒，他只能硬著頭皮笑著上前跟兩人見禮，“見過張大人?！比缓笥殖┕肮笆?，“太亮兄?！?/br>
    張大人沒想到會在此處看到解家子侄，如果他沒記錯好像在年輕一輩中排行第八，遂笑道，“賢侄無須多禮，你這兒是在弄什么？這么熱鬧？”

    原太亮手中的折扇搖了兩下，在這里見到解老八真真是意外，但是，隨后他的目光就落在正堂里與洋鬼子說得正歡的常曦身上，笑容當(dāng)即凝窒，手中的折扇也忘了搖。

    她不是解晉的典妻嗎？

    怎會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