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弗挑眉：“那是？”

    這不明擺著就是要她自個(gè)兒親口承認(rèn)方才是在裝睡躲他。

    知知說不出話，只能往被子里鉆了一鉆。

    蕭弗擦完手, 坐到了床邊，撐手在她?身側(cè), 俯低了些, 打量著豐臉凝脂的小嬌娘。

    案上有她?記的賬, 一看那數(shù)目, 蕭弗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雖做了他的妾室，卻仍想和他算得清楚。

    再想起大獄中她與她父親所言、她給貓兒取的名字。

    這讓蕭弗有一種她?從?不曾真正成為他掌中嬌雀，隨時(shí)就打算振翅飛走的失控感。

    可這般嬌怯的性子，她真的有那個(gè)膽量嗎？

    蕭弗的指背自她瑩膩的臉蛋的滑下, 滑過脆弱的柔頸，便?是寢衣縐綢的衣襟。

    可就在將要挑開衣襟，坦見輕顫著的玉山雪浦的時(shí)候，蕭弗停了下來。

    白日里她?為了布粥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身姿歷歷猶在。

    她?因那小童的無稽之言勾唇一笑的樣子也不曾忘。

    不似在他面前時(shí), 哭的比笑的還多。

    知知已閉眼, 抖顫著?蝶翅似的兩睫，等待著?降臨在嬌軀上的狂風(fēng)驟雨，卻聽蕭弗問了一聲：“可以嗎？”

    可以什么？

    殿下又在試探她了？

    她?未曾睜眼, 也就錯(cuò)過了，向不必一點(diǎn)戾氣, 就能威駭眾人的男人眼中，來之不易的惜憐。

    蕭弗也不知自?己在問什么。他每有施為，她?的掙動(dòng)都微弱得可以忽略。蘭房香蕊，分明唾手可得。

    可若她?不允，而?今他滿身燥火，難道要去借一瓢兜頭淋下的冷水來平息？

    好在，榻上的小姑娘沉默了一陣，并未拒絕：“嗯……”

    榻橫軟玉，玉色上一點(diǎn)點(diǎn)泛起桃花淡粉。嬌聲嬌氣的啼吟，終于把?今夜不滅的翠燭都喚酥了，流下了纏綿的蠟淚。

    …

    京州郊野的溫泉山莊中，朝露穿著?知知備下的浴衣，踩著?滑膩的石頭走進(jìn)了池子。

    九月流火，天氣轉(zhuǎn)涼，正是最?適泡湯池的時(shí)候。當(dāng)年她十四五歲那會(huì)兒，每年都要泡上幾日的。

    可自?從?她?爹被流放北疆，這樣安逸的日子就漸不可得了。

    煙氣浮騰，朝露一只胳膊支在石壁的臺(tái)面?上，撐著?頭假寐。

    卞士昭端著一盤青葡萄走近，低身從?后給她?喂了一顆。

    “試玉，”他喊了一聲。

    正是她?的閨名。

    當(dāng)年中書令黎家的小女黎試玉，也是艷幟高張，名動(dòng)一時(shí)的。

    朝露糾正過很多次，可卞士昭就是不肯喊她現(xiàn)在的名字，好像喊了從?前那名兒，她?就是還是從?前的她?，是他即將結(jié)發(fā)的妻子似的。

    她?歪著?頭，咬碎了葡萄，汁水浸艷了唇瓣里側(cè)的嬌紅。

    大捧的青發(fā)濕黏黏搭在肩上，極風(fēng)情地?回頭一盼：“世?子爺，聽?說你快娶妻了？”

    卞士昭眼色一暗：“聽誰說的？”

    他沒想瞞她：“沒這回事，不過母親催我?多時(shí)，她?身子也不大好了，我?最?多撐過今年。”

    他剝了一粒新的葡萄，再次將果rou送到朝露唇邊，朝露卻沒張口去銜，反而?收了那搖曳的媚態(tài)，正色道：

    “卞士昭，等這次溫泉山莊回去，我們就不要來往了。”

    卞士昭身子猛地一抖：“你說什么？”

    朝露登時(shí)笑起來：“難道往后你要背著你的妻子出來偷腥？你從?前不是答應(yīng)過我?，這輩子只會(huì)娶我?一人，既然要娶別人，自?然也該一心一意待她才是。世?子爺?shù)囊簧黄?，總不?huì)只在朝露這里才算數(shù)吧？”

    卞士昭重重將手中的那盤葡萄擱在地?上，大步邁入溫泉，與池子中媚艷無邊的女子對(duì)視，鄭重道：“試玉該知道，我?想娶之人，從?未變過。”

    朝露仍舊吃吃地笑：“那你敢對(duì)嶺南王和嶺南王妃說，你要娶一個(gè)罪女為妻么？”

    溫泉流膩，沒過半身，池中兩人都已濕透。

    卞士昭忽而?錯(cuò)目，看向身側(cè)池水。半晌后才敢抬頭，掰正了朝露的兩肩：“我不能取一個(gè)罪女為妻，但?你若愿嫁我?，我?同你保證，無論誰為正妻，她?都形同虛設(shè)，欺負(fù)不到你頭上?！?/br>
    朝露順從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嬌如?菟絲，纏若藤蘿，仿佛萬種柔態(tài)，口中卻道：“連我?那笨蛋meimei都懂的道理，世?子爺竟然不懂么？”

    就連知知也說過，妾?jiǎng)t為納，算不得娶。

    她親上他的唇角：“好一個(gè)誰都欺不到我?頭上，可知就數(shù)你欺我?最?甚？”

    繼而?望著?他的眼眸道：“不過沒關(guān)系，我?不也在欺負(fù)你么？卞士昭，方才我?說要斷自?是開玩笑的，不過來日你真有了妻子，那玩笑，可就成真了?！?/br>
    卞士昭伸手?jǐn)堊⊙矍叭耍霸囉裢{我?？”

    “這哪是威脅，原是我?的坦誠呢。是朝露淪落至此?呀，想守的最?后一點(diǎn)底線。世子爺允是不允？”

    卞士昭用力抱著她，幾乎想將她?揉入身中，卻說不出話。

    他的世子之位并非固若磐石，他若再執(zhí)意違抗父母，他們未必會(huì)一再容忍。何況，母親為他殫精竭慮，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此?刻山莊中人，皆以為他是攝政王之尊，而?他懷中則是新娶的寵妾。

    卞士昭心中如?絞，不禁忍痛去想，只惜他沒有攝政王的威勢，否則他說什么也會(huì)護(hù)住心愛的女子。

    可朝露一邊與他嗔笑貪歡，眼神卻越來越?jīng)霰　?/br>
    卞士昭如?果一無所有，她?相信他會(huì)奮不顧身地愛她?？伤械?位，有親人，有的是顧慮。

    所以，她?從?來沒有奢想過心上人為自己抗?fàn)幍降祝驗(yàn)橹浪粫?huì)。

    但?她?偏偏，還是和他攪在一處了。

    罷了，若往后受什么譴責(zé)，有什么難過，皆是她?咎由自?取，就像她那被流放的爹一樣。

    …

    山莊外，夜風(fēng)婆娑，一匹駿馬自山道馳騁而下。

    等孟青章披風(fēng)戴月地?回到屋中，書童忙迎上來：“公子這么快就回來了，可有問出結(jié)果？”

    自?打日前帝京傳開了攝政王納妾的消息，孟青章就四下尋問，終于問得了那房妾室正是姓沈。

    想起蘭園夜宴時(shí)攝政王與知知的親密動(dòng)作，孟青章就知道，那人一定是知知。

    聽?聞攝政王帶著寵妾去了溫泉山莊，他像瘋了一樣賃了一匹馬，單身匹馬地?就往山莊趕去。

    然而?，真的到了山莊門口，孟青章坐在馬背上，卻遲遲不曾翻身而下。最終只掉轉(zhuǎn)馬頭，夤夜奔回。

    “沒問出什么，沒見到她?！彼馈?/br>
    “可是那些人不讓您進(jìn)山莊？”小童為他奉上熱茶，“公子祛祛寒，我?去打水，今夜您就早點(diǎn)休息，沒準(zhǔn)那人不是沈姑娘呢，王府那么多人，哪里就這一個(gè)姓沈的？”

    孟青章接下茶猛灌了兩口，坐到了書桌前：“青錢，再添一盞燈?！?/br>
    書童驚道：“公子這么晚還要溫書？”

    燈下的男子青衫磊落，逸長的影子斜在窗頭，半身是燈，半身是月。

    他“嗯”了一聲，就不再言談，專心看起了書。

    就在駐馬在山莊前的那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該問她?什么，即便?知知真的做了攝政王的妾室，他問她?幾句話，就能改變？

    只會(huì)讓她難堪而已。

    孟青章想起了那時(shí)他好不容易見她?一面?，可中途卻遇到了那位失路的少女，同是蘭園的賓客，他便?為人引了路，所以才遲了些時(shí)候到捎溪樓。

    如?今看來，他趕到的時(shí)候，知知大約就在樓上……和攝政王一起。

    當(dāng)日之約是他遲了，她?成了別人的妾，亦是他遲了。秋闈在即，唯有勤讀苦學(xué)，及早考取功名，為她?爹翻案，是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不遲之事。

    今夜，注定有太多不眠的心事，要被孤冷的月色照徹。直至月落屋梁，天色將明。

    …

    溯江而下，吳州，杭宜縣。

    一夜殢雨尤云，枕上嬌睡不起的女子好容易睜開眼，就被告知今日就要出發(fā)去鼎夢山莊了。

    知知想，人前殿下要與她?扮假夫妻也不是全無好處的，至少他待她?是真的溫柔。

    哪像昨兒夜里，那股狠勁就和要把她吃了似的。

    果然他待妻子同小妾，就是不一樣的。

    妾就是妾，不過是取樂而已。

    知知悶悶不樂，也就耍起了賴：“反正只是買弩，殿下去買便?可以了罷，何必非要妾跟著?呢。”

    蕭弗看她?那架勢，便?想到了昨夜她?的嬌啼媚哭，好似這些日子以來越養(yǎng)越嬌氣，三兩下就直喊受不住了。

    “走不動(dòng)了？”他作勢低身，“走不動(dòng)的話，我?抱你下去？”

    知知慌忙躲開他的手，嚇得掀了被子便?下床，更衣洗漱。

    好在殿下說不必她再奔走也并非完全是騙她?的，馬車就停在邸店外。

    她在車上昏昏補(bǔ)了半日覺，醒時(shí)便?到了鼎夢山莊。

    山莊竟沒什么持兵帶甲的仆衛(wèi)把?守，只一個(gè)老仆翹著?二?郎腿，舉著?酒葫蘆，坐在莊門外的板凳上。

    看見下車的兩人，老仆瞇著眼打量了一番：“想必二?位便?是凌公子與凌夫人罷？”

    他一手按上莊門上的機(jī)關(guān)，回頭道：“二?位請(qǐng)跟老奴來，我?家主人等候多時(shí)了。”

    第39章 招賢

    車仆在車前?放了小木凳, 知知才要?踩著下來，蕭弗已遞手給她。知知原想躲的，讓攝政王殿下扶她下車, 她哪里敢？

    可開門?的老仆這一說話，知知就想起來了, 殿下是要與她扮夫妻情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