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妾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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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聞言,抬手撩撥開?兩寸車帷,果?然見鶴發(fā)的老翁教一羸瘦的青年攙著轉(zhuǎn)身。老翁愁顏不展,一下接一下地?嘆氣。 越看卻越不對。這是…… 知知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樣有意避開人潮,還是碰見了舊識。 這青年她?雖見過卻并不眼熟,可這老翁知知卻認識,正?是昔年同她爹交好的徐伯伯。 徐伯伯官拜六品,一心想讓兒子入仕,但他的獨子身子骨一向不好,履試不第,知知是知道的??催@副樣子大約是又落榜了。眼見他們?走過來了,知知放下簾子,不想讓二人發(fā)現(xiàn)自己。 蒼悴的一聲在車輦外不遠處響起:“別怕,爹給你想辦法,爹有辦法。” 緊接著是青年的聲音:“爹別為兒子費心了,兒子這病體自己知道,看一個時辰書便?兩眼暈黑,就算做了官也沒什么前途可言。” 年老些的打斷他:“住嘴!我兒子天資過人,是我徐家的希望……爹有辦法,不許你自傷銳氣!” 轎輦到了墻前便落了地,可知知繃著身子在?聽,等聲音遠了、消無了,才四望了一番,從車里下來。 朝露扶著她:“姨娘認識這兩人?” 朝露說人前規(guī)矩不可廢,便?和旁人一樣這么稱她?,知知老大不慣,渾身都別扭起來。 小聲道:“是我爹的故交。” 徐伯伯是她阿爹的朋友里最厲害的了,年紀輕輕的時候便?已是戶部巡官,只是聽她?阿爹說,這么多年都沒再晉升過了。 知知在榜上找尋著孟大哥的名字,朝露見她?一來便?奔著第一張榜去找,看向那榜文的最上方,笑道:“看來那位孟公子本事了得?!?/br> 知知重重點頭,而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名字,光是京州的考生就有千余,能過初試的不足十一,可用正楷寫著的孟青章三字,正?彰灼顯明地?列在?榜首。 “孟大哥果真過了,他過了秋試!” 知知眼眶一熱,孟大哥家境艱難,如今不僅得了學士的賞識,還靠自己博出了一條青云道。 她?也要努力,盡管她?只是個無用的小?女子,但至少她還可以靠做繡品賣錢。之前王婆子說了,她?的那些繡品賣得不算差,店家也愿意收,她?要重新拾起繡活,等再攢攢,就可以還清欠殿下的銀錢,以后沒準還能是她的自立之本。 對了……還要先給殿下做一只。 昨兒打馬過街的時候,她?一直都攥著殿下給的玉牌,把冰冰涼的冷玉都握熱了。 蕭弗便說:“如今少了佩腰之物?,知知可得還我一件東西??” 她的銀子都是殿下?lián)芙o她?的,拿他的銀錢買東西?還他,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知知便?想著,給殿下做一只佩囊。 只是如今時下的女子都會給愛郎做香囊,繡囊里放上蕙蘭之類的香草,便?稱之“佩蘭結好”,是一樁雅談。 她?若送殿下佩囊,但愿殿下不要多思才好。 樹頭秋葉簇動,道旁的樹下,孟青章看著行?止婀娜的女子嬌滴滴被人攙上了鈿車。 車上,因撞見了一回相識的人,知知也沒什么揭簾騁目的興致了,總歸還是謹慎些?為好,無論是遇見誰,她這樣上不得臺面的妾室身份,都會?敗了阿爹的臉面。 因此,即便?車輦正?向孟青章行?來,他也只能看見一幅垂墮的柔幔,無情橫隔在?他和她日思夜想的小青梅之間。 他今日?之所以晚至,便?是先去了一趟繡鋪,問?過東家,才得知她已經(jīng)許久許久沒有送新的繡品來了。 也對,她如今是攝政王的寵妾,何須再那樣討生活? 他的屋子里頭,至今還有一摞她?繡的香囊,高高的都像座小山了。都是從前王婆子幫她?變賣的,有些?他去晚了,還被別人買走了。 這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閨閣小姐,竟也能繡出不算蹩腳的繡品了,他的眼神溫柔而惜憫。 此前早有路上相逢的同儕與他報過喜,孟青章知道自己不會?榜上無名,而今,他眼中沒有幾步外舉頭可見的高榜,只有那因風起了縠皺的車幌。 他終于走到車前,攔下那八人抬的香車寶輦??钢傓I的悍仆當即斥道:“速速讓開?,知道這是誰家轎輦嗎!” 他卻巋然不動,眼見簾子吹開一條縫隙,他俯首道:“孟青章,請見姑娘一面?!?/br> 第47章 騎馬 放榜之日, 多數(shù)士子?必定早早候在榜下,可若一早便知自個兒必定落榜的,那自然是不愿意來觀榜的。 馬車內(nèi), 鐘意嫻拎著自家不爭氣的弟弟好一通誡勉,仍不覺出氣。今日一遭她又?被姑母叫進宮訓了話, 滿心忿忿地回來, 才知鐘無競竟然還未曾去查看秋試的名?次,反而歪在藤床上摸著婢女的手說渾話。 她覺得?諷刺。按照姑母的意思, 暫時是不準備再幫她撮合她與王爺了,還怪起她的無用。 可鐘家這一輩的男丁, 哪個是有用的呢? 便是她爹尚算有真才實學, 也不過是沾了姑母和皇帝表弟的光, 才得?以封爵受祿, 她的弟弟倒好,干脆便是個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早先還和周家長子周謙亦攪和在一處。 “你看看周謙亦如今是什么光景,官帽都被摘了, 我聽那些?有門路的人說,他都不是個完人了!你還和他似的,鎮(zhèn)日沾香惹粉,不知上?進, 只我和姑母為鐘家cao碎了心?!?/br> 鐘無競趁她說話時坐遠了些?, 見這?距離她是擰不著自己耳朵了,放下心來,重新翹了個腿, “得?了吧,你還不是為了你自己, 你弟弟我不也是知道阿姐的心意,為阿姐著?想,才屈尊和周謙亦稱兄道弟去的?他可是攝政王的表親?!?/br> 聽到攝政王的名?號,鐘意嫻越發(fā)火氣上涌。 明明她才是與他最堪相配的人,起初有個礙事的婚約橫亙在他與她之間便罷了,而今他甚至寧愿納一個徒有皮囊的婢女為妾,也不愿正眼看她…… 想到那時候她和殿下說了那婢女的事,殿下還戲弄于她,以至于老夫人都不讓她繼續(xù)在王府教書了,鐘意嫻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冷笑道:“屈尊?便是周謙亦,從前好歹還有一官半職,你呢,多少?次了都沒考中?何況你若真為了我去討好殿下的表親,也該知道比起周謙亦,周明亦和殿下的關系好上太多,當初他在周家舉步艱難,你若能雪中送炭,如今便是周明亦的良友,也不至于現(xiàn)在周家都快落到他手中了,想親近也人家也瞧不上?你了!” “說的從前人家就瞧得上我似的……”鐘無競小聲嘀咕道,“而且阿姐不是最看不起妾室婢女這?些?玩意兒了,周明亦若不是發(fā)達了,你能這樣抬舉他?若不是他娘病死了,他連周家門都回不了?!?/br> 鐘意嫻七竅生煙,眼里冒火,卻沒再動手,她是有體面的世家貴女,是旁人眼中的天之驕女,斷不能一而再地和市井潑婦一樣提著弟弟的耳朵斥罵。 她道:“若是這?次再不中,每日再加一個溫書的時辰?!?/br> “還加?”鐘無競嚎了一聲。 知道自家jiejie一定是在太妃姑母那里沒落著?什么好臉色,就沖他這?個做弟弟的來作威作福,也不想再與她說話了。 他心里憋悶得?慌,便探出車窗外透透氣。 秋陽午來晴艷,前去觀榜的士子已經(jīng)不多,鐘無競松了一口氣,總算不用教人看了笑話。 臨近城門,大多是些出入城門的行旅人,客塵仆仆,滿臉疲憊,也沒什么看頭,鐘無競才要懶洋洋收回手,忽而驚呼道—— “阿姐,阿姐,快來看!” 鐘意嫻:“我看我哪有那心思陪你看閑景?除了榜上你鐘無競的大名,我什么都不想看?!?/br> 鐘無競急急辯說道:“不是,是攝政王府的轎子?!” 攝政王府的標志鐘無競還是認得?的,有時候為了行道之便,或是彰明身份,各家會在轎輦上?懸掛印有家徽府標的絲絳,尋常宵小便不敢輕易冒犯。 越是高門貴第,越會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下功夫。 待這?句一出,鐘無競再回頭,鐘意嫻早已挨在了他身側,和他一同?從車窗里望去。 轎子?落在了道路的一邊,轎身用的都是顏色明快的漆料,裝飾著?明珠寶玉,一看便是時下貴女們喜歡的款式。 可已故的老王爺膝下無女,攝政王也不曾妻娶,王府并?沒有年輕女眷,除了新近才多的那位。 更何況,攝政王殿下從不以門第壓人,出行也一貫不會掛上?家徽,當年還有一樁笑談,說是殿下難得?肯去赴宴一回,卻是搭乘了友人樸陋的馬車,待趕到了那宴園的門口,人家竟沒放馬車進去,還直呼他是冒領了攝政王名諱。 如今這妾室用的轎子卻…… 不,一定是碰巧而已,男人都是粗枝大葉,何來這?樣細膩的心思,竟會想護著一個小小妾室在外頭不教人沖撞了去? 鐘意嫻死死掐住弟弟的胳膊,才沒讓自己氣的厥倒。 但?轉(zhuǎn)目看到車前站著的儀表不俗的男子?,鐘意嫻冷靜了一會兒,忽又?有了個教她欣喜若狂的猜測。 她吩咐家仆將馬車也系靠在另一側的道旁,將弟弟趕下了馬車。她扔給鐘無競一包銀兩:“隨你買什么,只管找家近處的店消遣去?!?/br> 如此一來,她才好作出馬車泊停此處,是為了等人歸來的樣子?,不引人起疑。 上?月中秋歸家之時,她確實撞見了攝政王和那美貌的婢子?舉止甚密,可這?不代表這?婢子?便未曾與他人私通。 瞧瞧,如今可不正是私會外男來了,她倒要看看他們準備去哪里密會! 可左等右等,鐘意嫻也沒等到這?位寵妾下車,甚至連她車前的擋幔都沒揭開。 知知確實不敢揭。 打從聽到孟青章泠然的清音,她就開始六神無主。 孟大哥喚她,“姑娘”。 “停轎?!敝獙嚪虻溃嚪蜃圆粫羞`,便將轎子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湎铝恕?/br> 轎子?雖落定,那道窄細的簾縫,卻只許車外的人窺得驚鴻一眼,等孟青章再抬頭,卷弄著簾幔的秋風一消歇,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好在,很快從車幔后探出骨rou停勻的一只玉手。 卻仿佛黏在了簾幔上似的,那只手遲遲沒有撥開簾子?,也沒有收回去。 孟青章頓時想通了知知在害怕什么。 她臉皮一向?很薄,自幼謹從父母之訓,堂堂正正立身,如今成了攝政王府的姨娘,不得?不依附他人,定不敢見他了。 所以,這?樣的她,又?怎會甘愿為人妾室呢,而今陷此身境,又?遭逢了多少苦楚委屈? 孟青章心中一揪,心疼得擰緊了眉頭。 一里一外的二人就這么陷入僵局。 孟青章不愿再教她窘迫為難,解圍道:“男女終究有別,隔簾一見,在下亦于愿已足?!?/br> 簾后那細細纖纖的鶯嗓,似乎猶豫了一晌,只說了一個字:“好?!?/br> 知知拿帕子?去捂眼淚,可汩汩的淚泉,像她小時候磕破了膝蓋冒出的血滴,每一滴都是疼的。 所有的故人,她通通不敢見。 阿爹維護了一生的傲骨清名?,就這?么叫她弄臟了。 等阿爹從大獄里回來,大家就會知道他是個清廉的好官,和貪瀆案絕無什么牽扯??伤呐畠航o人當了小妾,卻是不爭、不改的事實。 賤妾,等同?物品,買賣轉(zhuǎn)贈,一概由?人,怎好見故人? 都怪她這?樣笨,如今就連一塊兒長大的孟大哥,也管她叫起了“姑娘”。 知知曉得自己錯了,可她,當真別無他法啊。 孟青沒想到自己的出現(xiàn)在知知心里驚起了這?樣的駭浪。 他只以為她窘促,心情不佳,越發(fā)溫聲道:“再有幾旬便是冬試,本想著?今科及第時,或許就能為沈大人翻案,但?聽說了姑娘此次南下的事跡,才知已用不上?在下了。不過,若能高中,至少?他日,你我總不至再如此隔簾相見。” 因為他會帶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