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兄長,苗疆大巫 第3節(jié)
“中原有句話男女七歲不同席,你是顧忌我和外男親近?!?/br> 竹闋乙正點頭,頗有些老父親般的欣慰之感,哪知女子下一句緊跟著說:“所以哥,咱們同席吃茶也是不對的。” 她說著就要端著她愛吃的茶果子離開。 “回來?!?/br> 竹闋乙冷冽的聲音傳來,他優(yōu)雅的放下茶杯,長眉已輕輕聚攏。 繁蕪正得意以為贏了他一局,他到底是舍不得她走的,卻又聽他低冷的聲音繼續(xù)說:“茶果子放下,人可以走了?!?/br> “…”繁蕪撇嘴,藏了一粒茶果子在掌心,將茶盤放回去,小跑出去了。 邊跑出去邊說:“哥,你早點休息,憔悴了就不美了,不美我就不喜歡你了?!?/br> 回了西廂,繁蕪看向給她備熱水的嬤嬤,問道:“嬤嬤,你知道圍樓那邊發(fā)生了什么嗎?我哥今天出去為什么穿著鎧甲?” 繁蕪已經有兩年沒夢到顧流觴了,今日早膳回來頭暈小憩又夢到了,所以心里很不踏實。 方才她仔細一想,噩夢里顧流觴的人生正式起步便應該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按夢里的時間,顧流觴年長她五歲,這一年顧流觴十九歲,高旭顏和她哥同歲。 這一年,顧流觴開始讓手下的人襲擊東齊國周圍的各個部落,南北東西全部打了一個遍。 這五年里顧流觴攻打部落的事,后來被稱為“掠金局”。 顧流觴的目的便在這字面之中,就是為了錢,而各個部落,屬居于南邊的十六部藏的金銀最豐厚。 如果是顧流觴帶人來了,小小的十六部,又該如何應對? 嬤嬤應該是知道什么的,眼神閃躲,只是安慰她:“小姐,不要多想,圍樓能有什么事,還不是這家爭財產,那家娶媳婦的事?!?/br> 繁蕪嘆氣,整理了一下換洗的衣物,笑道:“嬤嬤,你出去吧,我沐浴?!?/br> 嬤嬤轉身笑道:“這才乖嘛,洗好了坐床上看書繡花都可以,晚膳讓人送到房里來,早早的睡一覺,再過幾天就是祭祀大選了又得早起?!?/br> 繁蕪陡然想到這一茬。 那祭祀大選今年都是第二次了。去年舉辦過,沒選出點什么,今年還來。 總之兵主部的族長不放心大巫人選,選了一年又再來一次。 當真會如阿四說的選上五六年去? 她一直以為這是個玩笑話。 別人都說她哥能選上,她也是這么想的。 去年那幾個部的大巫她都瞧過了,論容貌沒一個趕得上她哥半分的。 ……大巫比的又不是容貌。 她掬了一捧水從肩膀上淋下來,正這時窗邊傳來動靜,她嚇得全身一僵,拿起衣架上的衣衫便套在身上。 待她走到窗邊推開窗,一只肥碩的貓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喵”的一聲叫。 她怒火中燒,仿佛是平生都未曾發(fā)這么大的火,大喊著:“是誰來過!誰的貓!” 嬤嬤婢女隨從應聲而來,甚至還驚動了東廂那位。 繁蕪坐在床榻上大發(fā)脾氣。 嬤嬤和婢女們都嚇壞了,幾個隨從已去查到底怎么回事了,為什么西廂突然進來了貓。 都以為繁蕪是在怕有人窺探她沐浴。 其實她不是怕這個,她怕的是她身上的秘密被人發(fā)現…… 那個秘密,讓她從不敢讓嬤嬤和婢女伺候她沐浴,甚至會格外注意將門窗關得嚴實。 那份承載著她家六口人命運的“圖紙”,她的娘親在被抓上去東齊國的車之前一個時辰,刺在了她的脊背上。 之所以會選擇刺在她的脊背上,是因為年齡,那時她八歲,她長姐十三。 一切如娘親死前所料,抵達齊國教坊司的第二年,十四歲的長姐被賜給了一個大臣,而那一天在她在自己的哭聲中度過了一個漆黑漫長的夜晚。 她能選擇來這里,很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脊背上的這張圖。 她知道只要她留在教坊司一天,這些秘密總會公之于眾。 而她第一眼見到竹闋乙,少年的漂亮的眼眸里是剪不斷的哀傷與憐惜。 她知道他一定是骨子里溫柔的人,只不過習慣了冷厲的偽裝。 “阿蕪。” 竹闋乙坐至榻邊,輕聲喚著她,又深怕嚇到了她。 繁蕪抱著膝蓋躲在床榻一腳,她知道竹部有人不信她是竹部二小姐,從進竹部圍樓的第一天,長老摸骨說她年齡不對時,就有人質疑她的身世。 若不是竹闋乙堅信她是,她早就被趕走了。 一旦背上的“刺青”暴露,她的身世就會暴露。 絮州機關師的事,這幾年一直都在流傳也流傳到了十六部,而她的爺爺爹爹就是傳言里要找的人。 她背上的機關圖,就是她的身世。 她害怕,畏懼。 她不會忘記,她的家是怎么沒的。 好不容易有了哥,她不想再失去了。 她忽然抬手,雙手捂著臉,嗚咽的哭出聲來。 她每哭一聲,竹闋乙的心便疼上一分,這女子恨不得將他的心戳得千瘡百孔了去。 “阿蕪,別哭了……”他踢掉了靴子,紅著眼眶爬上榻,摟住她給她擦臉,“阿蕪,沒人看的,真抓到人挖了他們的眼。” 又是好一通的哄,哄得繁蕪睡下了,嬤嬤打了水來,他為她潔面敷霜后,才對婢女說了一句:“守夜?!?/br> 這才肯離去。 他剛出院子,便對守在院子外的守衛(wèi)說:“去把阿四叫回來?!?/br> 等了約一刻鐘,阿四回來了,稟告道:“主子,那貓是黑長老的夫人養(yǎng)的。” 因那貓養(yǎng)的肥碩,所以阿四起了疑心,院里突然來了野貓可以理解,這家養(yǎng)的胖貓還在這個時候出現,他覺得不像是巧合,才帶人逮了那胖貓,尋到了貓主。 這位黑長老夫人是從離部嫁來竹部的,她未出嫁前是離部庶出貴女,而去年與竹闋乙比過大選的離部公子離酉是她的侄子。 離夫人若有心思也該是查他的事,故意嚇阿蕪又是怎么回事? 阿四抬頭看向竹闋乙:“主子,此事怎么說?” “貓送回去,讓離夫人看管好,告訴她若有下次這貓就別留了?!?/br> 阿四將胖貓送回離夫人處,回來后又急急忙忙地向竹闋乙匯報新的消息:“主子,屬下方才去還貓,那離酉正在他姑母府上做客??!” 離酉是庶子的嫡出,他父親是庶出,他能爬到離部公子的位置,憑的是真本事。 去年大選比試時竹闋乙便已知離酉的實力。 今歲大比在即,離酉做客竹部也能理解。 竹部離大比所在的兵主部近啊。 從這里過去只有半日車程,還能方便打聽對手的底細。 對離酉而言,何樂而不為呢。 少年寒眸微斂,對阿四招手。 阿四貼身上前:“主子有何吩咐?!?/br> “立刻準備車馬,我們明日便前往兵主部。”左右前后也不過三四天了,早一點去沒什么不好。 兵主部比這里繁華熱鬧,阿蕪去了還能多逛逛,正好早些安置采買。 阿四想了想小姐,擔憂的問:“小姐剛受了驚嚇,這樣好趕路嗎?” “無礙,讓她和我坐一輛車?!?/br> “???”阿四又是一愣,回過神來恭敬行禮,“屬下這便去安排?!?/br> 第3章 凌晨出發(fā)去兵主部,那女子壓根沒睡醒,任由嬤嬤給她穿衣穿鞋,因為歪著頭也不好梳發(fā),嬤嬤折騰一番弄得一身汗便也徹底放棄了,由她披著頭發(fā)便被大公子抱上了車。 竹闋乙還未上車時,她靠著車榻睡,竹闋乙上車后,她兜兜轉轉摸到了竹闋乙身旁,便靠著竹闋乙睡。 她心愛的珊瑚色的褶裙已被她睡得皺皺巴巴,她若醒來合該是要紅眼眶了。 三年半的時間竹家上下盡心盡力的嬌養(yǎng),這張臉倒是圓潤了,身型還是清瘦,府里伺候她的人大多清楚這是幼時遭過罪,怎么養(yǎng)都養(yǎng)不好。 這頭青絲倒是愈發(fā)養(yǎng)的烏黑茂盛,披散下來溫順的散在肩際,堪堪快遮住腰身。 一晃眼阿蕪都已長發(fā)及腰了…… 他的鳳眸閃過一抹幽深,臉上的情緒不可言說。 車抵兵主部,剛經過城寨大門,這女子便醒了,醒得這般巧,絲毫不想錯過兵主部繁盛的街市景象。 她還披著發(fā)就要打開窗看外面,竹闋乙伸出一手輕輕將她拽回來。 她又要惱,大抵還余留著一些“起床氣”,哪知今次竹闋乙的臉色剛冷下來,她便安分了,好生生地坐著,又忽然湊過來:“哥,給我辮頭發(fā)?!?/br> “等車停了去找嬤嬤?!敝耖犚叶俗?,沒有要動的意思。 見他如此,她也沒再央求,到底年歲大了些不是初見他時十一來歲,那個可以奪過婢女手中的梳子遞到他手中的年紀。 那時他學過好幾種發(fā)樣,真是可惜,白學了。她在心底感嘆了一番。 她不讓他掀窗,她便將車簾打開一條細縫,貼著窗口瞧著外面。 大抵只要她不露臉,他都不會阻攔她,所以他沒有開口。 她回頭看了一眼,見他眉間郁郁,又似乎是有心事,他在想事情。 她沒敢打擾,專心看著風景,只覺得比去年時,兵主部新開了幾條街市,街上的小販愈發(f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