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
三人上了車,都是神情肅穆。 “今日此去,我總覺得禍福難料。”秦子固率先開口,“方才人多,實在不便說這些,否則動搖了人心,反而更添一層麻煩?!?/br> “此話怎講?”姜議騫問道,“施兄的話說得明白,不過讓明謹以《通遠秘記》的著者出面是與那蕭懷弓見一面罷了,別的施兄可什么都沒應下。見面的地方,也是施家在應州的會館,都是自己人。況且又有官兵和少卿一同前去,也算是萬無一失了?!?/br> “我在鴻臚寺已經(jīng)十六年了,北疆二十四部的情勢,從沒有像如今這樣復雜。烏葉齊部的大汗耶律夜這幾年野心勃勃,去年吞并了蒙特津部,又指使親侄控制了良哈部,加上他那兩個兒子的本領(lǐng),如今已經(jīng)是北疆右翼三萬戶的共主!就連北疆宗主部的完顏金也因為害怕他的威勢,率部東起遷。蕭懷弓雖自稱是在烏葉齊部討生活的漢人,誰知道是什么底細?叫人不得不防啊?!?/br> “施家叔叔必定也是這樣想,才特意請了您和鄭大人同走這一遭。您是鴻臚寺少卿,鄭大人是正五品治儀正,一文一武,必定無事。”姜明謹說這指了指頭頂,“況且那一位又突然禁了邊關(guān)的馬市,如今有人愿意牽頭做生意,正是大好的時機!若是不讓我去,我真是夜里都要氣得睡不著?!?/br> “你就是膽子太大!”姜議騫伸手猛戳了一下姜明謹?shù)哪X袋,“本來那書就是你我父子兒子合寫的,要談此書,理當我去,偏你非要趁機去做什么生意!” “爹,你做了一輩子生意,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思?你以為人家做什么要遞消息見這個寫商書的人?必然是個私底下通商的借口。雖然總說商人低賤,但是只有咱們自己知道,沒有商人,倒霉的不過是什么都買不著的老百姓。如今邊疆馬市關(guān)了,老板姓吃什么用什么?只能高價收糧,如今遼東米價已經(jīng)八兩銀子一斗了,棉布這么不值錢的東西也要九兩一匹!蟒緞開價二百兩有價無市…那一位耍威風,倒霉的還不是老百姓?再說了,馬市關(guān)了,北疆的老百姓又怎么辦?逼急了,會不會燒殺搶掠?” 姜明謹這樣一說,三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秦子固嘆了口氣,右手微抬,指了指天空的方向,“時局已經(jīng)這樣了,那一位還聽了唐賊的話,要重建游云殿呢!” “那軍費可是真的要裁撤?” “我聽兵部的顧老提過一兩句,說是去年那位帶兵北征,在欽州與朵顏部的騎兵打了一場,明明雙方都損失甚微,打了跟沒打一樣,偏偏唐賊又在朝中大書特書’斬虜首一級’,搞得那位覺得自己天威赫赫,以一當百。這軍費裁撤的時機實在是…”秦子固轉(zhuǎn)而看向明謹,“明謹說的是啊,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明謹神情嚴肅行了一禮,“少卿大人放心,明謹定不辱使命?!?/br> 姜議騫欣慰地點了點頭,交代道:“蕭懷弓的事,只有我們?nèi)酥?,不宜聲張。明榆那里,你也不要多提。就按少卿大人說的辦。少卿大人要去定州,又有鄭大人的家眷要同去,咱們商隊為了有近衛(wèi)官兵一路護送,才特意跟我同去。明瑜跟著” “明謹明白?!?/br> * 三人在車內(nèi)密談,不遠的一輛大車下站著明謹?shù)牡艿芙饔?,還有施家二子施俊卿。 “難得你們兄弟二人一同出遠門,說起來我怎么都該跟著一同去才是。不知我母親是發(fā)了什么倔犟,非說廟里算命的算出我過了十月不可出遠門,要有什么血光之災?!笔┛∏涠笸蟮溃澳愕谝淮稳ケ狈?,可萬萬小心,前一陣有人跟我說獨石關(guān)附近有沙匪,殺人越貨毫不手軟。還有北疆的完顏金帶著部族東遷,那些蠻人才是真的殺人不眨眼!” “好啦好啦,你真當我是手不能提的書生?” “誰叫你少年英才,是廣陵最年輕的秀才?也不知道鴻臚寺正卿怎么想的,看中了你要歷練歷練,有的是法子,何苦一來就讓你跟著少卿大人走著一趟險路?” “自然是因為我通曉北疆二十四部文字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也別瞧不起我,你前兒喝多了,回家遇上盜匪,誰替你把人打退的?” “廣陵府的區(qū)區(qū)小強盜能跟北疆的蠻人比?你未免也太天真!” “好好好,那不是還有云柯在么?!苯麒ふf著轉(zhuǎn)頭看向不遠處大掌柜的大車,有個一身烏衣的男人正抱著長劍靠在那里。 施俊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恰好宋云柯抬起眼來,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處,施俊卿忙拱了拱手。 “話說回來,你為什么那么怕云柯?他雖然少言寡語,但心地是極好的?!苯饔苄Φ?,“咱們家從老到小,就連車隊的馬都喜歡他呢?!?/br> 這自然是有別的緣故,但施俊卿答應了宋云柯絕不外傳,只得打了個馬虎眼道:“哎呀,他的劍見過血,身上有殺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