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90年代初，粵省出現(xiàn)了第一家聲訊臺。

    那會還是自動臺，可以點歌，查天氣，查股票信息，第一個月就掙了20萬。然后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聲訊臺遍地開花，業(yè)務(wù)多種多樣。

    比如高考查分，很多人都經(jīng)歷過吧？

    高考打電話查分，你打的那個電話，其實就是聲訊臺。

    一般都是座機，打什么168、268、195、198……各地不一樣。

    而隨著行業(yè)越來越卷，各聲訊臺奇招并出，擦邊球已經(jīng)不算什么，那會流行說法叫“空愛”，即空中zuoai。

    費用也分通訊費和信息費，由電信統(tǒng)一代收，家庭電話包月30，公家電話包月280。所以可想而知，60%以上的都是個人使用公家電話打。

    公家電話費雖然多了，單位也得交，因為不交就停機。而后來呢，電信將通訊費和信息費分離了，就是你可以單獨交通訊費。

    于是這些單位啊，公司啊，特么的一查，臥槽，啥信息費每月成百上千的？在揪出許多薅羊毛的內(nèi)鬼同時，人家就拒絕交信息費了。

    沒有公家電話的支持，聲訊臺的利潤開始降低，遂又抬高價格，從每分鐘一塊錢到三塊錢，直至衰落。

    可以說，聲訊臺就是90年代的sp，發(fā)展過程一毛一樣。

    都是先試水新產(chǎn)業(yè)，發(fā)現(xiàn)這東西暴利，然后遍地瘋漲，開始內(nèi)卷搞黃色，烏煙瘴氣，又迅速走向衰落。

    姚遠為啥不弄聲訊臺呢？

    一個是在1998年，京城就不批準申請了。

    第二是這東西日薄西山，利潤已經(jīng)很薄，動不動就掃黃，去年京城一地便有千余家聲訊臺，到2005年左右，全國僅剩500多家了。

    大眾的興趣點轉(zhuǎn)移了，轉(zhuǎn)移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

    互聯(lián)網(wǎng)的語音聊天和聲訊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載體不同，網(wǎng)絡(luò)語聊不用花電話費了。但其實呢，其實模式一樣，換個技術(shù)平臺，就叫新興產(chǎn)業(yè)。

    …………

    一連幾天，姚遠都在給妹子們培訓(xùn)。

    先講課，然后讓她們上機，要么練習(xí)《老公天下第一》，要么去碧聊的聊天室搶麥，先熟悉一下感覺。

    外包做的語聊平臺也出來了，韓濤幾人正忙著測試。

    余下便是日常的群發(fā)工作，和交友俱樂部的維護。

    在不搞活動的情況下，公司營收比較穩(wěn)定，月入能達到70萬左右。但關(guān)鍵性問題，手機號越來越少，庫存見底。

    姚遠初七回京的，即2月18號。

    回來就忙著面試，培訓(xùn)，順便拜托于?！幸苿庸镜哪俏唬萃兴麪總€線，認識一下市移動的領(lǐng)導(dǎo)層。

    眨眼到了2月底，于海終于有信了，約好見個面。

    這天傍晚，臨近下班。

    姚遠一頭汗的從語音服務(wù)中心出來，洗了把臉，進到最開始的那個小倉庫。這倉庫租金便宜，他索性也沒退，當作員工的雜物間，買了幾個衣柜供他們使用。

    他打開自己的柜子，換了件襯衫，套上一件西裝，頭一次穿上了皮鞋，又整整頭發(fā)，架上一副沒度數(shù)的眼鏡。

    回到辦公室，大伙一瞧，嚯！

    “這誰??？這誰??？還是我們和藹可親的姚司令么？”

    “天啊，姚總你帥呆了酷斃了！”

    “哎喲，這個眼鏡加的好，太像斯文敗類了！”

    姚遠沒理他們，點上于佳佳、韓濤、吳軍，四人提前下了班。吳軍雖然是新人，但心思細膩，懂分寸，業(yè)務(wù)也不錯，值得栽培。

    四人打車到了東三環(huán)，那里有一棟氣派大樓——長城飯店，直奔西側(cè)的副樓，韓濤抬眼就看見幾個鎏金大字：

    天上人間！

    咝！

    他和吳軍對視一眼，都有點發(fā)怵。

    天上人間的大名是后期在網(wǎng)上發(fā)酵出來的，或真或假，神秘兮兮。這會在圈內(nèi)當然很有名了，但對外面的普通群眾而言，就是個很豪華的消費場所。

    倆人跟著姚遠進去，到前臺，接待的小jiejie甜美一笑，只覺比明星還漂亮。

    “先生你好，請問有預(yù)約么？”

    “有的?！?/br>
    姚遠遞過一張早早辦好的會員卡，小jiejie核對了一下，旁邊立刻有服務(wù)生過來，領(lǐng)著去包房。

    一路上，韓濤和吳軍愈發(fā)忐忑，偷偷觀瞧，感覺每個包房都跟宮殿似的，地上鋪的純毛地毯，桌子好像都是紅木，酒杯全是水晶杯……

    沒辦法，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可勁的腦補。

    進了一間中包，服務(wù)生殷勤的好像包衣奴才，忙前忙后，又給每人送上擦手的熱毛巾，然后端著托盤，帶著矜持的微笑守在門口。

    姚遠甩過去一小疊鈔票，道：“隨便上點飲料，我們等人，一會再叫你?！?/br>
    “好的，您稍等！”

    臥槽！

    韓濤眼睛都直了，那起碼有500塊，500的小費！

    他一月工資才多少??？剎時間就產(chǎn)生了跳槽的想法。

    “醒醒醒醒，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

    姚遠伸手在他眼前一晃，道：“今天招待的是移動領(lǐng)導(dǎo)叫陳國盛，算處級干部吧，級別不高，手握大權(quán)，大家都懂。

    一會呢韓濤你少說話，主要就是陪酒，發(fā)揮你的特長。吳軍打打邊爐，看哪里有事就留意一下，剩下的交給我和于主任?！?/br>
    于佳佳也道：“你們別緊張，一回生二回熟，公款吃喝，還有女孩子跟你聊天，這兒的女孩子又美又潤，不會聊就看我的?！?/br>
    嗯？

    于主任你不對勁！

    等了一會，客人來了。

    先是于海，再是一個半禿的中年男人，休閑裝，凸起的肚子上箍著一條進口腰帶，正是陳國盛。

    再有一個年輕人，估摸是心腹。

    “陳總，大駕光臨，榮幸之至！”

    “哎，我可擔不得叫總，叫老陳……”

    陳國盛握了握手，打量面前的年輕人，姚遠置換的行頭很有效果，渾身透著一股當今時代流行的精英氣質(zhì)。

    “老于成天在我耳朵邊念叨，今日一見，果然是青年才俊?！?/br>
    “不敢當不敢當！”

    寒暄一番，七個人就座。

    服務(wù)生又如狗腿子般出現(xiàn)，開始點單，你推我讓的自然落到陳國盛手里。

    他看著價碼，道：“這消費可不低啊，咱們就簡單點，呃，來個果盤，再來份干果……行差不多了，我看酒水就不用了吧？”

    “無酒無歡，這可不能聽您的。”

    姚遠也拿著價單，先要了一打啤酒，然后問：“xo有什么推薦的？”

    “這款吧，口感非常棒，木香和水果香都很淳厚，也是最受客人歡迎的。庫存僅剩一瓶了，您……”

    “當然要了！”

    “哎，太破費了，不行不行！”陳國盛忙道。

    “今天您能來已經(jīng)值千金，這您得聽我的……來一瓶！”

    “好的！”

    “……”

    韓濤和吳軍瞄了一眼價單，12800/瓶！

    短短時間，倆人刷新了好幾遍三觀，仿佛進入了一個新世界。

    那邊陳國盛還在埋怨，姚遠和于佳佳一唱一和，讓場面井然有序的開展下去。不多時，吃喝端了上來，門又一開，香風撲面，走馬燈似的進來六個女孩子。

    個個盤正條順，衣著得體，又帶著恰到好處的裸露。

    領(lǐng)導(dǎo)多數(shù)要臉，不會直接開口，旁邊的人就得給臺階，又是一番推拉，陳國盛半推半就挑了一個最漂亮的。

    服務(wù)生剛要閃，于佳佳不爽了，道：“喂，我的呢？”

    “啊？”

    訓(xùn)練有素的服務(wù)生一愣。

    “我的，我也要！”

    “非常抱歉，馬上為您安排。”

    嘁！

    于佳佳一副被小瞧的樣子，轉(zhuǎn)頭又是一張笑臉：“您別介意，我這人愛好廣泛?！?/br>
    “哦好好，廣泛好啊……”

    陳國盛被整的有點無語，都是人才??！

    …………

    來天上人間的，不說非富即貴，起碼也都見過世面。

    一般不在包房里開玩，而且來這里的都是談事，拉關(guān)系，說話最重要。當然了，如果事后叫小姐回房，那就是另外的節(jié)目。

    吃喝了一陣，陳國盛面色見紅，手腳也慢慢放開，導(dǎo)致身邊的女孩子越來越軟。

    “您推出的這個移動夢網(wǎng)真是太好了！”

    “如今正是互聯(lián)網(wǎng)寒冬，大大小小的網(wǎng)絡(luò)公司無以為繼，要不是移動夢網(wǎng)拉了一把，什么三大門戶，什么tom早就倒閉了。”

    “這倒是實話?！?/br>
    陳國盛借著酒勁，道：“去年我們漲了2千多萬的用戶，發(fā)了150億條短信，營收破千億！千億啊，你想想，從移動夢網(wǎng)賺那點夠干什么的？還不是為了支持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業(yè)。

    那個叫什么的，就是一企鵝，聊天用的。去年靠我們凈利潤1千多萬啊，聽說都快黃了，這又起死回生。”

    “所以說您是移動呢。金庸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您這就叫企業(yè)之道，富民為始，共同富裕，國之大者。

    大企業(yè)有大擔當?shù)娘L范?！?/br>
    “哎……”

    陳國盛砸吧砸吧嘴，這段話可以寫到材料里，一個勁點頭：“說的好啊，小姚你口才一流，看來文采也不一般。你這樣的要是進來，比我有前途多了?！?/br>
    “年輕人離不開前輩的指點，我還沒上路呢?！?/br>
    “不要謙虛，外人只看到大企業(yè)的待遇，卻看不到大企業(yè)的責任……”

    陳國盛一邊摸著女孩子，一邊慷慨激昂：“我們身為行業(yè)龍頭，更是要主動擔當，為國為民！”

    “好！”

    于海甚至鼓起了掌，知道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興致到位了。愛說話不等于會聊天，你得說到點上，得搔到對方的癢處。

    他又扭了扭頭，瞄了眼于佳佳，好家伙，她旁邊的女孩子比領(lǐng)導(dǎo)那個還軟。

    這小破公司何德何能能聚齊臥龍鳳雛兩位神仙？？？

    場面其樂融融，對彼此的意圖心知肚明。就是姚遠的女孩子不太高興，好容易陪到一有錢的帥哥，他還只顧說話，摸都不摸一下。

    不摸也是要給錢的！

    話說姚遠張羅這個局干什么呢？

    一是跟領(lǐng)導(dǎo)層打好關(guān)系，以后sp越來越多，拼的就是關(guān)系了。尤其大家都在違規(guī)撈錢，移動給處罰的時候，你關(guān)系好處罰就輕點。

    第二則是今晚的主要目標，買號。

    沒錯，直接跟移動買用戶信息，200萬個！

    ……

    吃吃喝喝，搞到晚上十點多鐘。

    那瓶12800的xo早就沒了，也沒喝出啥滋味來，又要了幾瓶次一等的酒，邊喝邊唱，妹子們主動伴舞。

    陳國盛從《駝鈴》唱到《瀟灑走一回》，再唱到《甜蜜蜜》，倒是蠻符合他的時代氣息。

    曲終人散。

    姚遠四個人走了，對方那個年輕人也走了，陳國盛和于海留下了，另有節(jié)目。

    回去坐著一輛出租車，姚遠和于佳佳只是疲憊，韓濤和吳軍算開了眼界，還保持在興奮之中。

    悄默聲的忍了一會，韓濤終于忍不住，道：“這兒的女孩子是挺漂亮的，連服務(wù)員都漂亮?！?/br>
    “嗯嗯！”

    吳軍忙點頭。

    “怎么著，你還想試試？自個攢錢去，這公款可不包。”

    “嘿嘿，我就是說說……”

    “得了吧！”

    “真的，我可不敢不敢！”

    韓濤撓撓腦袋，卻是心猿意馬，浮想聯(lián)翩。

    姚遠打了個呵欠，靠著窗戶吹風散散酒勁，順便表示支持這個小老弟：

    “艾呀，梅事的，疣什么大不了的，中獎幾率為淋，痿什么要擔心呢？打個皰而已嘛，下次就不藥了……”

    （冇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