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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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回?想,更不敢實話實說。 夢里的人可以遵從本心無所顧忌,可如今坐在?她面前的畢竟是?她兄長,他們之間有兄妹之倫、君臣之別。 照微心中默默道,他本就?不喜歡她這?般為所欲為的性子,若被他知曉自己更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豈不是?要從此恨死她? 她又有何顏面再與他共處。 見?她低頭不語,祁令瞻又問了一句:“想起來了嗎?” 他的耐心也快要耗用盡了。 我喜歡你的……你別走,抱抱我…… 她在?夢里究竟見?到了誰,能教她這?樣矜傲的人,說出如此直白懇切的央求。 照微的目光落在?跌落地面的那本《六韜》上。 她彎腰拾起那本書?,定了定心神,開始胡扯道:“沒什么?,就?是?看書?看得入了迷,想起薛錄事講《文韜》卷時說的亡國之象,竟然夢見?了,故而有些后?怕?!?/br> 祁令瞻掀起眼皮瞧著她,“原來你夢見?的,是?薛序鄰?!?/br> “啊……嗯,是?啊?!?/br> 照微心頭松了口氣?,心道,隨他覺得是?誰,別猜到他自己身上就?好?。 裹著手衣的手指再次撫過她鬢角,指腹微涼,令她想起夢里的景象。她雙肩輕輕顫栗,下意識要反握住他,幸而神思尚有一線警覺和清明,落在?他身上時改握為推,猛得將?他推了出去。 一時是?無言的寂靜。 照微心中覺得尷尬,緊張,驚慌。而祁令瞻心中只?有一種感覺。 寂寥。 他想起照微曾經(jīng)視他為兄長,未視他為男人,與他舉止親密,毫無避諱,使性子鬧他時,像只?身手敏捷的貓往他身上跳。 如今他只?是?想為她理平耳鬢的亂發(fā)?,她竟不許了。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深切地體會?到她已長大知事,深切地明白,他是?她的男女之別,不是?她的男女之情。 照微輕輕呼出一口氣?,解釋說:“我剛睡醒,這?個樣子狼狽得很,臉上說不定還有口水,你別碰我,我回?屋去洗把?臉。” 她飛快地套好?襪子,踩著木屐下榻,拖著睡麻的雙腿要落荒而逃。 卻聽祁令瞻在?身后?緩緩開口道:“你剛才在?夢里說,讓他別離開你,說你喜歡他。” 照微腳腕一軟,險些摔倒在?地,腦中嗡然陣陣,恨不能抬手給自己兩耳光。 她這?張睡覺時該被縫上的該死的嘴! 除了流口水竟還能闖下如此滔天大禍! 她不敢轉身,聽見?祁令瞻的腳步聲緩緩走近,恨恨地閉起眼,只?覺得他是?要來掐死她這?個罔顧人倫的孽障。 猶自不甘心地狡辯了一句:“你聽岔了吧……” “你就?這?么?喜歡他?!?/br> 走得越近,他的聲音越沉,“他才走了幾天,你便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了?錢塘的事可以另擇賢任,不如將?他召回?來,仍長長久久待在?翰苑,值宿宮中……陪著你?!?/br> 第60章 照微攬衣立于庭中, 攥著越羅衫柔軟的袖角,以指腹輕輕摩挲。 這是她言不由衷時慣有的動作。 “先賢尚說?,萬惡yin為首, 論跡不論心,論心則世上無完人?!?/br> 照微望著祁令瞻,又緩聲說?道:“無論我對薛序鄰懷著怎樣的情感, 只存于心而未瀉于跡,我?從未因此?刻意優(yōu)待他,或者假公濟私接近他。即使如此?, 在兄長眼里,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嗎?” 她承認了。 許久,他啞聲說?:“我?并?非是怪罪你的意思。” 照微轉而反問他道:“你方才質問的語氣?, 指責的神情, 如果不是怪罪, 難道是體諒和理?解嗎?” 祁令瞻默然,心道,那他該如何,恕他實在難以對此?表示高興和祝福。 照微向他走近一步, 對他說?:“兄長克己守禮, 或許心里也?有?知不可而放不下?的人,雖是情難自禁,但?論跡不論心,你也?沒有?做錯什么, 是不是?!?/br> 明知不可而情難自禁之人…… 照微心中猜的姚清意,祁令瞻心里想的卻是眼前人。 他忍耐著不知生于何處的刺痛, 忍耐著腦中嗡然,耳畔轟鳴。 最后說?:“是?!?/br> 尖銳的指甲掐斷了袖角的金線, 照微從他臉上移開目光,輕聲說?:“你能體諒就好??!?/br> 祁令瞻尚未來得及將與姚清意退婚的事告訴她,此?事是照微后來從錦春口中聽說?的。 錦春一邊給玉佩打絡子一邊嘴里不閑著,說?她路過丞相府時聽來的逸聞。 “相府二娘子為了個琴師,竟然把?參知大人的婚給退了,怪不得看參知大人這兩?天不太高興,這不是讓旁人看笑話,說?他堂堂副相,比不得一個樂籍男子么?” 錦秋說?道:“心之所慕,與地位無關?,拋開姚丞相,這位二娘子倒是個閨中英豪。” 說?罷轉頭看向照微,想問問她的看法,卻見她手里端著一碗酥酪,怔然面窗不語。 姚清意竟然退婚了? 照微想起大相國寺那一面,從姚清意婢女那張揚的作態(tài)里,可以窺見她對兄長十分滿意,如今怎舍得驟然退婚? 是兄長為了太傅之位,逼迫她這樣做的么? 總覺得哪里說?不通。再?聯(lián)想起祁令瞻前幾日的態(tài)度,更覺怪異。 不知不覺間,一碗酥酪見了底,她腦海中仍是繚亂理?不清思緒,索性擱下?碗,不想了。 至少這個結果,她是樂意見到的,于公如此?,于私亦如此?。 武炎元年八月底,永平侯世子祁令瞻襲爵,承永平侯之位,與禮部的儀服一同到永平侯府的,還有?加任他為太傅的圣旨。 張知前來傳旨,宣讀畢圣旨后,將拂塵往臂上一掛,笑瞇瞇將黃絹軸旨交予祁令瞻。 “恭喜侯爺加官進爵,天恩厚信,周公、伊尹之功可待?!?/br> 祁令瞻面上云淡風輕,接過圣旨后問他:“太后還說?了什么?” 張知道:“詞頭是太后教皇上寫的,遞到中書門下?草詔審議,娘娘只叫仆領了旨來宣,沒交代別的話。想是姚黨未反對此?事,所以娘娘便沒有?多留心,沒有?輕慢大人的意思?!?/br> “是嗎?!?/br> 祁令瞻指腹摩挲著絹面,看著其上敷衍的程制化公文,不由得在心中想,倘今日加封太傅的人是薛序鄰,她也?會這般漠不關?心么? 這樣想,又覺得自尋煩惱,索然無味。 他向張知還禮道:“有?勞你跑這一趟,明日朝會后我?再?入宮謝恩?!?/br> 張知告辭出府,一只腳邁出門去,突然拍了下?腦袋,想起件事,忙又甩著拂塵折身回去。 “娘娘確實交代了件事,險些給忘了?!?/br> 祁令瞻腳步頓住,回身望向他。 張知說?:“娘娘說?,陛下?的功課不能再?耽擱,請大人與禮部商議好?,早日入宮教導陛下?。另外,為促陛下?勤學,娘娘從世家子弟中選了幾個適齡的孩子,與盞姑娘一同伴天子讀書。” 祁令瞻點?頭,“知道了?!?/br> 果然不該有?什么期待。 九月初二,祁令瞻正式以太傅的身份往紫宸殿,為李遂以及諸位伴讀授課傳道。 殿中寬闊森嚴,內侍垂立,東向置一張香案,案邊躡席上鋪著氍毹軟毯,案上放著一本《孟子》,書上壓著一柄黑沉沉的戒尺。 李遂為西向坐之首,他一走進來,先看見那柄戒尺,不由得渾身一顫,偷偷抬眼覷祁令瞻,只覺他像一尊索命的玉面羅剎。 一看就不如薛錄事好?說?話。 巳時正,君臣師生互相見過禮,祁令瞻讓他們?翻開書,開始為他們?講解《孟子》中的《離婁》篇。 此?篇是四書入門的篇章,也?是孟子王政之道的通論。姜赟為太傅時,曾反復提點?此?篇,祁令瞻近日選了這篇,并?非為了教李遂往更深層次釋論作解,而是為了考察他的心性和學識。 釋到“徒法不足以自行,徒善不足以為政”一句時,忽見西向旁側小案高舉起一條細孱孱的胳膊。 見太傅望向她,阿盞直接站起來道:“太傅大人,我?聽不明白?!?/br> 豈止是聽不明白,她不過兩?歲多些,字還未識得幾個。 聞言,殿中幾位小兒郎皆以書掩嘴,竊竊低笑。這笑并?不帶有?惡意,眾人打量她,仿佛是打量一只誤闖進學舍的春百靈。 李遂也?笑,哄她道:“盞meimei,你乖一些,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過晌朕請你吃桂花糖?!?/br> 阿盞不高興,噘嘴看向祁令瞻,“表姐說?,讓我?聽不懂就問太傅?!?/br> 她眼睛亮若辰星,聲音也?清靈如落泉,祁令瞻望著她,想象照微兩?歲時的模樣,不由得牽了牽嘴角,目光也?變得柔和。 他知道,照微讓阿盞同來聽講,并?非是打發(fā)她來玩耍的意思。 祁令瞻看向李遂,說?:“請陛下?為盞姑娘釋義,務求簡潔明了?!?/br> 李遂捏著書角說?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國家只有?法令就很難施行,君王只心地善良也?不能處理?好?政事?!?/br> 祁令瞻問阿盞:“你明白了么?” 阿盞緩緩搖頭。 李遂說?:“太傅,阿盞她還小,是不會明白這些治國理?政的道理?的?!?/br> 祁令瞻問他何以為國。 李遂想了想,說?:“君王統(tǒng)御群臣,朝廷管束百姓,是以為國?!?/br> “若如此?,民之不存,君將焉附,孟圣說?‘仁’,正是告誡君主要愛民如子?!?/br> 祁令瞻聲音溫和,卻并?不贊同李遂的態(tài)度,他說?:“既然愛民如子,更要教民如子。上至士人,下?至婦孺,皆為大周子民,君王的執(zhí)政理?念既要為士人支持,也?要為婦孺理?解,如此?才能不失人。陛下?尚不能令婦孺同心,此?陛下?之失?!?/br> 李遂訝然,捏著書角不說?話了,耳朵悄悄泛紅。 祁令瞻的目光越過李遂,看向端坐在他身后的少年,“你是沈云章的兒子?” 少年起身一禮,“回太傅,家父為禮部尚書沈云章,臣名沈懷書,家中行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