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邊幫腔罵人、圍毆肖姨老公的，則是肖姨的親大哥、親姐夫、親叔伯、堂侄子堂侄女等人……

    這么一家子，真是離譜到讓季思情不曉得該怎么說好。

    “幸好我們家的親戚不這樣?！奔舅记榘l(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道。

    “誰家親戚能是這個德行，祖上指定沒修德?！毙∶鄯湫挠杏嗉碌氐?。

    東明派出所離酒吧街挺近，哪怕凌晨兩點多了，從派出所出來還能看見城市的燈紅酒綠。

    又困又餓的季思情沒功夫去羨慕能安逸享受夜生活的城市人，跟小蜜蜂道了別，騎上停在派出所門口的小電瓶就直接回了家。

    派出所斜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西式快餐店內(nèi)，坐在櫥窗邊的金發(fā)女人默默目送騎著小電瓶走遠的季思情，又收回視線，看向派出所方向。

    “……有點兒巧呢?！迸俗匝宰哉Z了句，把蘸了番茄醬的薯條遞進嘴中。

    慢條斯理地把薯條嚼碎了吞下去，女人幽幽地嘆了口氣。

    “沒有認(rèn)出你來，咱們的爸媽真是無情啊?！?/br>
    不打烊的西式快餐店里有竊竊私語的小情侶，有趴在座位上睡覺的潦倒社畜，有點份最便宜的套餐就呆上一通宵蹭網(wǎng)蹭空調(diào)的小年輕，在櫥窗邊坐了快兩小時的金發(fā)女人并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又過了半個多鐘頭，也不知有沒有吵出個結(jié)果的肖家人陸陸續(xù)續(xù)從派出所里出來。

    金發(fā)女人單手托腮，靜靜打量著街對面那行人。

    被肖家人徹底遺忘的二妹，已經(jīng)誰也不記得了。

    但女人，還能記得這些人。

    任何便宜都想占的四姑媽，動手永遠比動嘴快的二姑媽，還有……

    薄情寡恩、刻薄狠毒的爸爸，以及被馴化得像是最忠誠的家犬，只要爸爸一個眼神就心甘情愿沖鋒陷陣的mama。

    女人的目光追隨著這對五十多歲的男女，看著他們領(lǐng)著一對年輕男女，坐上一輛七座的suv。

    “世道真是變了，肖家這樣的人家也能人模狗樣起來了。”看著那輛掛著ga車牌的svu揚長而去，女人嘴角露出看不出喜怒的淺笑。

    二十年前，女人記憶里的肖家可是很窮的，一家老小全擠在她記憶中還沒拆除的老職工宿舍里，回家時開門的聲音稍微大點兒，都能把睡在最里面屋子里的二妹吵醒。

    四姑媽嫁到了有獨立自建房的老街上的人家，還讓從進門起就跟公婆和小叔子同住的mama暗地里羨慕過。

    所以……為了有錢拼個兒子傳宗接代，二妹和她都被賣了。

    二妹被抱走的時候還傻乎乎的不記事，連哭都不會。

    她倒是把嗓子都哭啞了……可也沒改變什么。

    回想著那些絕望過去，女人嘴角的淺笑愈深。

    拆遷改變了肖家人的命運，但似乎又并沒有改得太多；至少比起給親兄弟奔喪，更容易被爭奪兄弟的遺產(chǎn)引出來的爸媽，是一點兒也沒變。

    女人繼續(xù)慢條斯理地繼續(xù)吃已經(jīng)變軟的薯條，直到把面前塑料盤里的食物全部吃完，才用紙巾擦著手起身。

    走出快餐店，女人抬頭打量了下城市上方看不見星星的夜空，將紙巾揣進拎包里，踩著高跟鞋走進霓虹燈中。

    次日，周六。

    前一天晚上實在太鬧騰，季思情比平常多睡了一小時才艱難地爬起床，睡眼惺忪地洗臉?biāo)⒀?，燒水煮面?/br>
    水剛燒開，手機就響了。

    摁下接通鍵，電話那頭傳來爸爸略顯沙啞的聲音：“小思情，你伯說你去市里打工了？”

    “誒，老爸。老媽身體好了嘛，我就出來賺點錢?！奔舅记榘咽謾C夾在肩膀上，一面下面條、一面懶洋洋地跟老爸通話。

    “你想出來打工早點和我說嘛，貴安市頭工資又不高，人家大學(xué)生一個月都才幾千塊錢，你學(xué)歷都沒得，賺得到啥錢，要么來z省挨到爸爸？爸爸這邊人家那些做普工的都有六、七千工資的。”

    “沒得事，我賺得到錢的，而且離家近點也好照顧老媽嘛。”

    季爸爸沉默了下，又道：“市里……市里亂得很么，壞人又多，你從小腦筋就實在，容易著人騙了，還是來挨到爸爸在好一點?！?/br>
    季思情又無奈又好笑：“老爸，我都二十四了誒，又不是十幾歲，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騙啊，你莫cao心了，啊?！?/br>
    季爸爸那頭又沉默了會兒，似乎是不太滿意，季思情只得轉(zhuǎn)移話題道：“沒事的老爸，我好得很。你今年要回家來過年不，伯和奶奶他們都經(jīng)常念到你?！?/br>
    說起回家這事兒，季爸爸就不再想多說話了，只匆匆一句“我打點錢給你，不要和你媽說”就掛斷了電話。

    季思情無奈地放下手機。

    她爸媽都是很倔強的人，她讀小學(xué)時兩口子在外打工，累積了點矛盾，到初中時父母回家來，矛盾越來越大，到高中畢業(yè)前后已經(jīng)難以調(diào)和，一度鬧到差點離婚的程度。

    后來么雖然沒離婚，但老爸也負(fù)氣出走了，這么多年硬是沒肯回家。

    季爸爸沒什么文化，在外面只能做小工，收入并不高，但也會堅持每個月打錢回來，多的時候能有兩、三千塊錢，少的時候也能有個八百一千。

    要不是有老爸默默支持，季思情光靠在鎮(zhèn)上擺攤可湊不出老媽的醫(yī)藥費。

    季思情拼命地賺錢存錢，就是想讓老媽不用再繼續(xù)擺攤，老爸也不用流浪在外面做小工。

    “努力賺錢吧，有錢了就沒那么多難受的事了。”

    呼嚕嚕嗦掉一大碗面條，季思情換上衣服抱起頭盔，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又是節(jié)日又是月初，客單量比平時高了一些。

    一早上的時間里季思情一直在東明區(qū)各處老小區(qū)里穿梭，上門幫老年人交水費電費電話費；這種客單價格很低，但積少成多，算下來總數(shù)也不少。

    過了中午，客單就集中在往市區(qū)周邊的各個景區(qū)景點游樂場了……代人排隊、代人買票、代買酒水零食泳衣泳圈等等，啥活兒都干。

    下午三點，季思情回家給電瓶車換了個電池，急匆匆地騎往東郊。

    東郊的神駿觀樂谷是游客量最大的游樂場，節(jié)日期間這游樂場搞了個游園活動，從晚六點到晚十點四個小時的時間里兼職當(dāng)npc能賺二百塊錢還包一頓晚飯，季思情指定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三點半左右季思情趕到了地方，來兼職的年輕人和游樂園的員工已經(jīng)在停車場后面的準(zhǔn)備區(qū)里集合了，昨晚跟她一起搬家的小蜜蜂也在。

    “謝了張哥，又照顧我來賺錢?！奔舅记榕艿叫∶鄯渑赃叄吠鹊卣埶嚷飞仙訋仲I的可樂。

    “謝我什么，關(guān)注一下游樂園的公眾號就能看見招人信息，我不過是復(fù)制圖片發(fā)給你罷了。”小蜜蜂有些不好意思，便把自己關(guān)注的、能時不時撿到現(xiàn)結(jié)兼職機會的公眾號企業(yè)號啥的都分享給了季思情。

    季思情也不占他便宜，把自己比較熟悉的自配送店家也介紹給他。

    兩跑腿員熱熱鬧鬧地聊著賺錢心得，負(fù)責(zé)組織游園活動的經(jīng)理過來選人發(fā)服裝了。

    季思情有一米七五，體重在這段時間的高強度跑腿和大量進食碳水下增加了四斤，到了七十二公斤。

    小蜜蜂有一米七七，在南方男性中算是比較鶴立雞群的個頭，再加上他也很能吃苦、能干重活，體重比季思情大了十斤。

    游園經(jīng)理越是打量這倆高高壯壯（相對于南方人而言）的跑腿員就越滿意，不住點頭，回頭對化妝師道：“小夏，你看他倆這條件，是不是更適合扮黑白無常？”

    化妝師小夏是個白白凈凈的妹子，對來兼職npc的兩人外在條件也非常滿意，不過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黑白無常要踩高蹺的，還是讓專業(yè)人士來吧。他倆挺結(jié)實的，我覺得牛頭馬面比較合適?！?/br>
    說完，化妝師小夏又特意問了兩人一句：“扮牛頭馬面要戴二十多斤重的裝備，游完園還得一直站著供游客拍照，你倆能受得住嗎？”

    “沒問題?！崩蠈嵢思舅记橐豢趹?yīng)下。

    小蜜蜂就精明多了，半開玩笑地道：“扮這種特型npc能加錢嗎？加錢的話裝備再重點的我倆也沒意見?！?/br>
    游園經(jīng)理和化妝師都笑，不缺經(jīng)費的經(jīng)理大手一揮，豪爽地道：“特型npc三百一天，除了晚飯還包一頓宵夜?！?/br>
    季思情：“……！！”

    給領(lǐng)去換衣服的路上，季思情無比欽佩地沖小蜜蜂豎起大拇指：“張哥，你可真厲害，一句話就把咱倆的待遇提到這么高。”

    小蜜蜂自得地謙虛道：“嗨，我倆這待遇算個啥。你看見剛才在我們旁邊說話的那幾個網(wǎng)紅沒有？他們拿八百一千乃至更多的都有。不過人家自帶流量的，咱們也羨慕不來。”

    季思情：“哦哦！”

    扮演游園npc的除了自己報名的兼職人員、本地網(wǎng)紅、會特殊技能的專業(yè)人士，還有游樂場的員工，加起來攏共有三十來號人。

    前后花了將近兩小時的時間化了妝、換了行頭，一行人再從準(zhǔn)備區(qū)里出來，全變成了妖魔鬼怪……

    第21章 百鬼夜游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神駿游樂場的人流卻不見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老魏排了幾分鐘的隊把車子停進停車場，他的一雙兒女便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嘰嘰喳喳的爭論著先去哪處園區(qū)。

    “安生點！小易杰，讓到你妹！”老魏呵斥一聲，掏了根煙出來點著，跟著一雙兒女往園區(qū)里走。

    g省人向來樂天知命，褲兜里有一塊錢就舍得掏五毛出來吃喝玩耍，像老魏這樣提前吃過晚飯后便開車或打車帶著孩子來游樂園里玩的人家很多；從停車場走到園區(qū)東二門這一小段路上，不時有大大小小的孩子從老魏旁邊跑到前頭去，年輕的父母或上了年紀(jì)的爺爺奶奶在后面追。

    進了四處亮起彩燈的園區(qū)內(nèi)，人聲更加鼎沸，所有游樂設(shè)施前面都大排長龍。

    老魏給兩孩子買了過山車、海盜船等娛樂設(shè)施的套餐票，打發(fā)兩個小鬼頭自己去排隊，自個兒走到小吃區(qū)旁邊的長椅那坐下休息。

    g省人愛吃，任何景區(qū)景點游樂場沒有小吃區(qū)都是不合格的，剛吃過晚飯的老魏給小吃攤上飄來的燒烤香氣熏了會兒，便起身默默買了把烤小串，又買了杯可樂。

    正吹著晚風(fēng)吃著烤串，超大型旋轉(zhuǎn)木馬旁邊的假山后面忽然傳來喇叭嗩吶的聲音，周圍的人群也齊齊歡呼起來。

    老魏好奇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便看見人群頭頂上方，走來兩個踩著高蹺的黑白無常。

    老魏：“……”

    工作人員小跑在前頭維持秩序，隨著音樂聲越來越大，浩浩蕩蕩的游園隊伍漸漸從假山后面繞了出來。

    游園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對拉著“百鬼夜游”橫幅的鬼差，倆鬼差身后是高蹺版的黑白無常；再后面么就是兩個小鬼抬著的正國古代花轎，花轎前面走著個手持圓扇、擋住小半張臉的鬼新娘。

    老魏：“……”

    高蹺版黑白無常和鬼新娘都挺受游客歡迎，尤其是似乎由某個本地網(wǎng)紅扮演的鬼新娘，不少游客拿出了手機相機追著咔咔拍照。

    鬼新娘“方陣”后面是僵尸“方陣”，四名穿著清朝官袍、涂了個大白臉的僵尸賣力地直手直腿前進，不時扭脖子瞪眼“恐嚇”游客。

    老魏：“……”

    僵尸“大軍”過去，又是cos影視劇角色的聶小倩、寧采臣、樹姥、林正英、白娘子……等等。

    這群cos似乎都是本地網(wǎng)紅，顏值挺高，一面走一面笑嘻嘻地跟游客打招呼；人群中不時有粉絲冒出“寶寶看這邊”的歡呼聲，還有工作人員追在旁邊發(fā)直播、錄視頻。

    老魏默默喝了口可樂。

    好吧，他也是神經(jīng)太過敏了，看個游園節(jié)目都能疑神疑鬼。

    網(wǎng)紅“方陣”過去，就是群魔亂舞大軍了，咬著長舌頭的吊死鬼，步伐妖嬈的旗袍無臉女鬼，化著貓臉妝的貓臉老太太，奇形怪狀、身上纏著鎖鏈的拘魂鬼，牛頭馬面等等。

    這只壓軸的群魔“方陣”，服飾化妝道具啥的比前面的那群要把臉蛋兒漂漂亮亮地露出來的網(wǎng)紅隊伍講究得多，游客歡的歡呼聲里夾雜上了不少真情實感的尖叫。

    連老魏都隱約有些頭皮發(fā)麻，悄悄擼起袖子，低頭查看手挽上的金屬裝置。

    這個粗看上去像是運動腕表的金屬裝置，是之前例會時從科研所那領(lǐng)來的裝備，不僅能在不接線的情況下持續(xù)輸出三十秒的低波率電磁脈沖，還兼具檢測高能反應(yīng)的功能。

    提示高能反應(yīng)的小紅燈，并沒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