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老面色如常地出去。

    外面守著的年輕修士見她出來松了口氣，“師尊，我剛剛瞥見那位的樣子，真是好生俊俏！”

    孫長老一巴掌打在弟子腦袋上，“你知不知道那是誰，以后去了北域可不能如此放肆！”

    “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管他去哪里，我實在是待不住了?！?/br>
    “莫要抱怨了，先前掌教已經(jīng)和我說過，再過段時間我們就要從這里撤走，這陷冰山屆時不會再留人。”

    “誒？真的嗎，全都離開？那妖皇——”

    “噓，這就與我們無關(guān)了。”

    ……

    寒陰獄深處。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面前的妖族緩緩開口了。

    “都講講吧。”

    蘇陸：“？”

    這人是不是被封印得太久，太無聊了？

    她這么一想，頓時覺得對方有點可憐，就直接調(diào)動記憶，將自己看過的亂七八糟的小說糅合在一起，講述了一出出跌宕起伏又煽情慘虐的離譜故事。

    從有個早年失蹤的門中前輩與我生得相似到門中諸人皆視我為替代品，再到有朝一日前輩回來，所有人的感情回到正主身上，讓我這個冒牌貨滾遠(yuǎn)點。

    “而我發(fā)現(xiàn)事情真相，悲憤不已?！?/br>
    黎微微歪頭，好像聽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蘇陸：“然后我就叛逃投奔妖族了啊，成為洛江的手下……”

    黎：“……你是有多惦記他？”

    “這不是在把故事圓起來嘛?！?/br>
    蘇陸無奈地道：“怎么樣，是不是聽得很生氣，很想替我將門派里的人都揍一頓？”

    “若是玄仙宗的話，我倒是想揍他們，只是和這故事無關(guān)?！?/br>
    面前的紅毛鳥妖毫無波動，“比這更可笑的事我見多了。”

    好吧。

    險些忘了他是個老妖怪。

    蘇陸攤開手：“所以后面還講不，既然您這么見多識廣，感覺我講了也沒意思?！?/br>
    黎：“……后面兩個，大略意思我明白，無非是你睡了你師父，你下了蛋，然后叛出師門，給洛江當(dāng)手下，是不是？”

    蘇陸險些仰倒。

    好吧，帶球跑可不就是這么個意思！

    而且她和黎還都是下蛋的種族，甚至更符合球的定義。

    蘇陸：“……差不多?！?/br>
    “所以你跑了是因為什么？半妖身份暴露了？”

    “嗯？”

    蘇陸苦惱地道：“這也行，我其實能編出好幾種跑路的原因，但大概這個你最好理解吧?！?/br>
    說完這話，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修士不能生育，但是妖族卻可以誒，所以半妖是更像修士還是更像妖族？”

    當(dāng)然她完全沒有這個念頭，只是好奇罷了。

    黎：“修士又不是沒法子。”

    蘇陸：“那煉胎不是很花時間且未必能成么。”

    “你以為妖族孕育子嗣很快？像家畜下崽一樣？”

    他哼了一聲，“越是道行高的妖族越慢，也未必能成，而且生下來的崽子都弱，幾百年能修出點本事算不錯的。”

    蘇陸了然，“那倒是都差不多。”

    “至于半妖——以修士方式開始修煉的半妖，自然和修士一樣。”

    他停了一下，“你再講講跳崖那個?！?/br>
    “啊，大概就是我和某人互相喜歡，但在他心里還有個很重要的人，有天我和這位都被抓了，‘某人’只能選擇救我們其中一個，我沒被選上，然后我直接自殺假死，投奔妖族，給洛江——”

    “能不能別提他了？”

    蘇陸翻白眼，“你剛剛自己都提了一遍。”

    她說得有點亂，但對方顯然懂了。

    黎沉思片刻，“這某人還是你師父？所以你對你師父——”

    蘇陸：“不是不是，呃，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宗門里的別人，但我一定說清楚，這是編故事，我?guī)煾冈趺纯赡埽瑒e再提我?guī)煾噶?。?/br>
    同時心里不斷給慕容冽道歉。

    黎：“我覺得你也不像是會干這種事的?！?/br>
    蘇陸：“你想的很對，所以說是編故事，我到底還要重復(fù)幾次，我錯了，我就不該提起這些東西。”

    紅發(fā)鳥妖哼了一聲，“你如今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方才的感受了。”

    指的是她三番五次驚訝他眼力這件事吧。

    蘇陸無奈地嘆口氣，“這好像還不一樣吧，算了。”

    旋又想起對方竟能看穿自己的修煉路子。

    既然能認(rèn)出她的心經(jīng)功法，想來不是剛剛才發(fā)現(xiàn)的，怕是一開始就知道她是玄仙宗的人。

    畢竟散修的本事要么來自師父，要么也得是從哪里淘來的仙家典籍。

    尋常小門派也就罷了，玄仙宗這種門派的經(jīng)典絕不可能外露。

    所以她要么仍是玄仙宗修士，要么就是叛出門派的。

    雖然叛逃后成為妖王手下，也勉強(qiáng)說得過去。

    但她這種境界實力，放在妖族中也不算什么高手。

    若是最初就在妖族地盤成長還好說，叛出正道仙門中途加入，還能直接在妖王麾下做事，就有些奇怪了。

    畢竟她和洛江也沒有血緣關(guān)系。

    蘇陸想著想著覺得自己變成小丑了，“哼，你明明早就知道，還問什么我是哪個妖王的手下?！?/br>
    黎微微抬了抬頭，“撒謊的是你，你還理直氣壯了？”

    蘇陸抱臂環(huán)胸，“你不是也神秘兮兮的，說話只說一半？”

    黎仍然閉著眼，卻是狠狠皺了下眉，怒道：“真名都說了，你還要如何？”

    蘇陸：“……那又如何？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叫什么啊?！?/br>
    紅發(fā)鳥妖冷哼一聲，“你叫什么關(guān)我何事？”

    蘇陸其實還真不太想說自己的名字。

    萬一自己轉(zhuǎn)頭走了，那群修士回來和他說話，從他這里得到名字，那自己就麻煩了。

    他或許會主動說出來，也或許會被迫講出來，總之她是不太想冒險的。

    雖然說他實力必然不弱，但受制于人，諸事都不好說。

    蘇陸：“所以年輕些的妖王你都不認(rèn)識？”

    她這邊轉(zhuǎn)換話題跳躍性極大，黎倒是也不在意，“你又想問何事？真琢磨著叛逃？”

    蘇陸搖頭又點頭，“也不是，我只是遇到一些麻煩事——前輩不能睜開眼睛，但應(yīng)該也能‘看’到我的樣子吧?！?/br>
    既然能出言指點她運(yùn)功療傷，就應(yīng)當(dāng)能感知她體內(nèi)靈力運(yùn)轉(zhuǎn)情況。

    通常這需要內(nèi)視之術(shù)，但有些人僅用神識就能做到。

    蘇陸：“你有沒有覺得我像什么人？”

    黎似乎有些莫名其妙，“我見過的蛇妖不少，氣息大同小異，半妖也差不多——你可是要尋親？”

    蘇陸暗自吸氣。

    這人仿佛略有些暴躁，卻是一點都不傻。

    蘇陸：“有人找我報仇，認(rèn)為我是某個，呃，妖族大人物的親眷？”

    面前的鳥妖嗤笑一聲，“什么大人物，說來聽聽？”

    蘇陸撓頭，“那人比洛江還年輕，可能也就三四百歲？或者更小一些，你應(yīng)該不知道吧?！?/br>
    黎果然不再問，“既然你說是‘大人物’，你親自去見一面?！?/br>
    妖族的種類也千千萬萬，不同種族的習(xí)慣不同，有些群居乃至建立氏族，有些只少數(shù)抱團(tuán)，還有些獨(dú)自生活。

    同樣，有些會養(yǎng)孩子，有些生了就完事，尋個好地方放著，任其自生自滅，然后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但無論怎樣，稍有些修為的妖族，都能夠辨別自己的血脈。

    所以父母子女偶然相逢，若是雙方都是高手，也會生出些感應(yīng)。

    當(dāng)年妖皇尚在時，皦日天宮的盛會里，常常也是認(rèn)親時刻。

    ——因為縱然是養(yǎng)孩子的，有些養(yǎng)個半大，有些則是照顧幾個月就算了，家長遠(yuǎn)走高飛，孩子自行生長，各過個的。

    數(shù)十年數(shù)百年后，或許大家都變成了高手，受邀前往妖皇的天宮做客，這才認(rèn)出彼此。

    “好生有趣?！?/br>
    蘇陸坐在地上聽得津津有味，“我倒希望我也是這種情況?！?/br>
    雖然現(xiàn)實多半不可能了。

    紅發(fā)鳥妖微微歪了歪頭，似乎想嘲諷幾句，最終也沒有開口。

    蘇陸：“你能再說點妖族的趣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