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

    蘇陸睜開了眼睛。

    晨間日光透過窗上的軟煙羅撒入屋內(nèi)， 青銅八角爐內(nèi)輕煙裊裊，門前的錦繡簾幕被人隨手掀起，外面?zhèn)鱽礓魉暋?/br>
    “六六醒了啊?！?/br>
    一身紅衣的俊美青年坐到窗前的圈椅上， “感覺怎樣？”

    蘇陸坐起身來。

    她身上仍然有不適感，因為靈力大約只恢復(fù)了一兩成， 還有些空虛和疲憊。

    蘇陸又用內(nèi)視之術(shù)檢視了一下， “……好像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br>
    蕭天煬回答道：“你和沈循的比試是前天夜里的事了。”

    蘇陸看著自己的臥房，“所以我并沒有在睡過去之后變成一條蛇對吧?！?/br>
    “沒有?！?/br>
    崔槬也扒開簾子進來了，“當(dāng)時我就在你身邊，還想著你若是露餡就施個幻術(shù)， 為你遮掩一下。”

    蕭天煬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你的幻術(shù)能遮掩什么?！?/br>
    在他們倆再次吵起來前， 蘇陸趕忙開口問道：“現(xiàn)在宗門里有沒有亂七八糟的傳言。”

    蕭天煬微微挑眉，“什么傳言？”

    蘇陸死魚眼，“你說呢?！?/br>
    他們交手之后， 她就能確定，沈循已經(jīng)晉入了元嬰境，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像另外幾個人一樣秘而不宣。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只要他自己沒有大張旗鼓宣傳， 或者沒有在宗門內(nèi)進行突破， 那么大多數(shù)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只有同境界的修士才能察覺， 而他本人若是流露出隱瞞的意思， 那些人也不會故意說出去。

    或許是因為妖族的緣故， 元嬰境對她的壓迫感并不強， 只是隱隱約約讓她察覺到一點不同。

    但基本不影響她的戰(zhàn)斗。

    妖族不使用人族修士的境界劃分方法， 因為這種方法并不能完全區(qū)別妖族的強弱。

    “內(nèi)丹確實是分水嶺，但凡能結(jié)丹的就是大妖，不能結(jié)丹的必定弱于結(jié)丹的?！?/br>
    蘇陸眨了眨眼，“但對于妖族而言，元神卻不是那么回事。”

    它更像是一種分支技能。

    蘇陸：“就像一個很困難的劍訣，一個金丹境的修士學(xué)會了，而有些元嬰境的人并不會，但這不意味著后者就弱于前者?！?/br>
    兩個師兄皆若有所思。

    崔槬沉吟道：“所以你之所以尚未煉出元神，不是因為你的修為不濟，只是你并未往那方面鉆研。”

    蘇陸點頭又搖頭，“確實是修為差點火候，但差不了很多，以及，不錯，早在我修成妖身的那一刻，我的修煉方向就徹底歪到妖族那邊了?！?/br>
    蕭天煬給她比了個拇指，“這決定顯然是對的，否則你也贏不了沈循?！?/br>
    蘇陸聳了聳肩，“贏一次而已?！?/br>
    這不能代表她就真的比他強。

    修士到了元嬰境前后，無論是劍修法修體修，都必然掌握了極多的劍訣法術(shù)，戰(zhàn)斗手段也多種多樣。

    就像下棋可以選擇不同的開局，修士間的比斗亦是如此。

    就像曾經(jīng)的青州大比，四位魁首彼此間都打過很多場，都有勝有敗、亦或有時不分上下。

    如果她和沈循再打一場也是勝負(fù)難料的。

    “不過，往好處想，只要贏一次，就說明我和他，和你們是同一個級別的高手了?！?/br>
    蘇陸心情愉快地說道。

    蕭天煬莫名其妙地道：“早就是了吧?！?/br>
    蘇陸忍俊不禁，“也就你們和師尊會這么想。”

    然后她開始在意另一件事，“所以如今宗門內(nèi)是怎么說的？關(guān)于金丹打贏元嬰——”

    “兩種說法?！?/br>
    門前垂落的簾幕無風(fēng)自動，慕容冽從外面走了進來，大馬金刀地坐在另一張圈椅上。

    蕭天煬立刻坐直了，在兩人中間的桌上為師父倒茶。

    “大多數(shù)人看不出沈循境界，只以為你們旗鼓相當(dāng)；剩下的人認(rèn)為你也晉入了元嬰境，只是一直刻意隱藏實力?！?/br>
    反正無論如何，沒有人相信金丹能打贏元嬰。

    慕容冽意味深長地道：“還有不少人來請教我，認(rèn)為我傳授了你某種獨門自創(chuàng)的斂息法術(shù)，才讓你隱藏得如此之好。”

    蘇陸滿頭黑線。

    當(dāng)然事情的真相大約瞞不過兩位仙尊，但清霄仙尊什么都不說，流云仙尊只夸她少年英才，渾然不提境界的事。

    其余的那些元嬰境化神境們見狀，更認(rèn)定了宗主早早看出她晉入元嬰境，故此才不吝夸獎。

    他們堅信自己沒看出來，是因為她用了某種斂息秘法。

    ——更何況他們也并非全然沒有所覺，蘇陸先前出現(xiàn)在玉虛殿時，就有不止一個人覺得她的靈壓波動略有些奇怪。

    而她在秘境內(nèi)又能完全隱匿靈壓，更讓他們確信她精于此道。

    蘇陸：“……其實他們這么想也有道理?！?/br>
    蕭天煬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更重要的是，你最好想辦法煉出元神，否則早晚會被人猜出真相?！?/br>
    仙尊們不會多言，但旁人就未必了。

    蘇陸不禁頭痛，“要不我直接去西荒算了?！?/br>
    慕容冽瞧了她一眼，“爐子不要了？”

    蘇陸鼓起臉，“這詛咒如今對我而言，影響也不是很大——”

    這是實話，但她內(nèi)心里當(dāng)然還是想要解除，畢竟它仍然會給她很多麻煩和顧忌。

    終試第一輪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五十多場比賽依次打完，所有人即將要開始第二場，連輸兩場的人會被淘汰，剩下的繼續(xù)循環(huán)。

    蘇陸的第二場對手是開光境，是個年輕的煙霞峰弟子，才上臺就大喊棄權(quán)，逃命般地溜走了。

    觀眾們都很淡定，沒人嘲笑他的膽怯行為。

    暫且不提境界問題，上回沈循被打得有多慘有目共睹，最后甚至串起來吊在了半空中。

    別說是開光境，就算是金丹境們，也幾乎都心生恐懼。

    在那場戰(zhàn)斗之后，他們再次感知蘇陸的靈壓，已經(jīng)隱隱察覺到一股壓迫感，那幾乎是象征著境界差距的。

    第二場結(jié)束的時候，蘇陸甫一離開論劍臺的結(jié)界，就聽見外面響起的議論聲。

    “真的是元嬰境……”

    “這也太快了……”

    “她的師兄們也就罷了，好歹幾十年前就結(jié)丹了，再算上秘境內(nèi)的時間……”

    他們說來說去仿佛都篤定她是元嬰境了。

    蘇陸迅速溜之大吉。

    這事也讓她有點小小的頭痛。

    雖然不懼和元嬰境交手，而且慕容冽也明言，除了那兩位仙尊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出端倪，旁的細(xì)枝末節(jié)都可以用陰靈根來解釋。

    然而離開閬山之后呢？

    仙盟大會要在冀州舉行，屆時就是萬劍宗宗主的眼皮底下，這位穹冥仙尊醉心劍道，幾乎不問世事。

    她能去賭他不在乎么？

    蘇陸不是很想將希望放到別人身上，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去修出元神。

    慕容冽仿佛對此頗有信心，還表示時間充裕，讓她慢點來。

    蘇陸：“……”

    距離仙盟大會開始只剩下十多天了，我卻要完成旁人十多年乃至幾百年也未必能做到的事。

    蕭天煬和崔槬的第二場比試都很輕松，抽到的對手是金丹境，這倆都是實打?qū)嵉脑獘刖?，因此?zhàn)斗結(jié)束得很快。

    蘇陸一聽分配的對手就知道毫無懸念，干脆沒去臥龍峰，只縮在凝碧峰修煉。

    又過了兩天，她終于捕捉到了所謂“元神”的存在。

    那是一種十分玄妙奇幻的感覺。

    在這一瞬間，靈與rou分離成兩部分，一會兒讓人覺得涇渭分明，一會兒又讓人覺得并無差別。

    蘇陸甚至都沒時間去為之欣喜了，她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感受里，一時感到沉重，一時又覺得輕快。

    當(dāng)她試著擺脫那種沉重的感覺時——

    她成功了。

    元神出竅。

    因為修煉路數(shù)與正經(jīng)修士不同，所以在元神凝聚又出竅的那一刻，她并不會感到實力大幅提升。

    這對她來說更像是學(xué)了一個新技能。

    然而在元神狀態(tài)感受整個世界，確實也與之前不一樣。

    ——元神的很大一部分組成都是靈力，這種靈力是吸收了天地靈氣、又經(jīng)由內(nèi)丹淬煉的，唯有金丹境才能生成這種能夠組成元神的靈力。

    它將人的魂魄從血rou之軀里抽離，而且是一種能夠隨時往返的狀態(tài)，與死去的鬼魂截然不同。

    維持了短暫的出竅狀態(tài)之后，蘇陸又開始感到疲憊，就立刻回到了身體里，直接去睡了一覺。

    醒來時又是半夜，她從床上滑下來，變回了人形，踏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