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弟？假死？修改記憶？

    蘇陸再次掏出玉簡，這回直接聯(lián)絡(luò)了紀(jì)衡之。

    “上回那個在洈水城西邊胡亂殺人的，你們宗門墮魔的弟子，你可與此人熟絡(luò)？”

    “嗯？”

    紀(jì)衡之想了想道，“說過幾句話，卻也算不上熟?！?/br>
    他默然片刻，“此事可有問題？”

    蘇陸：“這個人有多高？”

    紀(jì)衡之思忖道：“比我稍矮些。”

    蘇陸：“……和我差不多嗎？”

    “他只比我矮了寸許，比你還是要高不少的?！?/br>
    蘇陸沒說話。

    她自己不過一米七出頭，按著這世界的度量算是五尺一，紀(jì)衡之比她高了將近一個頭。

    如果兇手的身高逼近一米九，那呂燕絕不可能說兇手與她身高相仿，而且呂燕還曾經(jīng)親眼看到兇手被處死。

    蘇陸直接飛回了洈水城。

    途中和衛(wèi)饒發(fā)消息，說自己可能要晚到幾個時辰，后者回復(fù)說無礙，反正他也要順便視察冀州這邊的生意。

    她急匆匆去了城北的王家村，直接將神識甩去墓地方向，確定那邊沒有人，然后進(jìn)了呂燕的家。

    庭院里空空蕩蕩，被風(fēng)吹倒的桌椅上蓋了一層厚雪，掛出來曬的衣服也沒有收，如今早已落到了雪泥里。

    蘇陸閃身進(jìn)了堂屋，果然看到屋里一片狼藉。

    柜櫥皆被打開，床都被掀了，各種零碎物件散落滿地，還有幾個瓷瓶被摔碎了。

    一個人站在大廳里，手中捏著封信，正準(zhǔn)備打開，才意識到有人進(jìn)來，便驚愕地抬起頭。

    “？！”

    那人面露驚慌，接著眼中閃過一道兇光，竟拔劍沖了上來。

    蘇陸反手將他封印，陰力凝成的鎖鏈拔地而起，洞穿了那人的四肢和胸腹。

    那人不過是個筑基境，森寒靈力侵入體內(nèi)，幾大經(jīng)脈瞬間斷裂，他疼得慘叫起來。

    “我、我是——”

    “萬劍宗弟子？”

    蘇陸似笑非笑地道：“你再敢廢話一句，就算是劍仙的徒弟站在這里，我也照殺不誤?！?/br>
    陰力鎖鏈開始向外撕扯，那人聽見了骨頭斷裂聲，兩邊肩膀立時脫臼。

    這一手狠辣無比，他心知對方一個念頭就能將自己扯碎，再也不敢叫嚷，“仙君饒命，我有眼不識泰山——”

    蘇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此人應(yīng)當(dāng)是濫水城的值守弟子。

    “你出現(xiàn)在這里并非偶然，你認(rèn)識這房主對吧，或者說，是你修改了她的記憶？你讓她以為她的仇人是那個墮魔的萬劍宗弟子？你以為自己做的很完美？”

    “是、不是、是我做的，但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guī)煾竸裎疫@么做的！而且陳師兄確實(shí)被濁氣所污，已經(jīng)失去心智……”

    那人痛苦難耐，聞言尖叫道：“我，我將觸過怨殺之劍的……確實(shí)殺過人的那幾位的繪影給她看，結(jié)果那姓呂的竟指認(rèn)穆仙君為兇手，這種事誰敢上報，他可是宗主的徒弟，是穆家嫡系！”

    穆家家主是化神境不說，他們家人丁興旺，高手也多，僅是上了《神兵圖錄》的仙器就有四把之多，而且在冀州勢力很大，又和諸多世族勾枝連蔓，尋常修士背后沒有厲害的人物撐腰，不敢得罪也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倘若你將此事報上去，以后穆家追查，竟是能查到你頭上？以你們?nèi)f劍宗的地位，穆家還真能害了你不成？”

    “仙君、仙君這般修為的自然不怕……我若是在武神山里，管他是什么家族，自然都伸不進(jìn)手來，然而我總不能永遠(yuǎn)不出山。”

    他沉默片刻，“穆家勢力雖大，卻也得向宗主低頭，只是若穆仙君心有不快，我一踏出山府范圍，可能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
    “……此事有人證，想要查明很簡單，穆蘄若是被處刑殺死，你還擔(dān)心什么？”

    “?。俊?/br>
    那人愕然片刻，然后諷刺地笑起來，“仙君是真糊涂還是裝傻，自古以來，也沒有元嬰境修士為殺幾個凡人償命的，除非他是真的墮魔了?！?/br>
    蘇陸冷冷地道：“修士互殺、修士殺凡人的事多了，確實(shí)沒幾個償命的，那也是因?yàn)轷r少有將事情擺到明面上?！?/br>
    “仙君說的不錯，但這件事終究也不會公布出來，別的不說，只說他是宗主的徒弟，還是不到五百歲的元嬰境，他就絕不可能被處死。”

    那人閉了閉眼，“到頭來還是別人替死罷了。”

    蘇陸掏出玉簡聯(lián)絡(luò)慕容冽，在等待接通期間，隨口說道：“你們宗主看上去不是這樣的人?！?/br>
    “……宗主應(yīng)當(dāng)不是，我相信他會秉公處置，也不會包庇自己的徒弟?！?/br>
    那人慘笑一聲，“然而他一心劍道，門派里的大小事務(wù)，極少會拿到他面前，他也不主動過問。”

    蘇陸：“？”

    “就算沒有我，也是其他人?！?/br>
    那人估計(jì)猜到此次有死無生，干脆繼續(xù)道：“仙君或許有本事將此事捅到宗主面前，但是你且想想，此事若是你不曾參與，該是什么樣子？”

    蘇陸再怎么不舒服，也得承認(rèn)事情可能會這么發(fā)展。

    這事回到萬劍宗，也是長老們處置，其中但凡有一個不愿惹事的，就是旁人替死。

    甚至他們可以直接殺了呂燕，那樣連替死鬼都不用找了。

    畢竟她已是一個無親無故的普通人，就算還有親眷朋友，那又如何呢，誰惹得起萬劍宗？

    如果此時擔(dān)任律劍長老的是紀(jì)衡之，他就會讓他的師兄為普通百姓償命嗎？

    退一步說，就算他想這樣，那旁的長老就都能愿意嗎？

    他會為了這件事驚動他的師父嗎？

    原著里慕容冽在武神山殺了無數(shù)修士，穹冥仙尊才從靜心宮里出來應(yīng)戰(zhàn)，可見他確實(shí)沒那么在意這些性命。

    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修士。

    “我?guī)煾刚f?！?/br>
    面前的修士喃喃道：“穆仙君身為元嬰境高手，能殺死千萬魔物妖族，讓他為幾個凡人償命，這種不劃算的事，哪個門派都不會做的，或許宗主不會這么想，但我們不知道宗主的想法，誰又敢輕易打擾他？”

    “打擾他？”

    蘇陸好笑地道：“徒弟殺了人都不管，倒是成了打擾他？他當(dāng)什么宗主，簡直還不如江霓那黑心肝的玩意兒！同樣是座下有了畜生徒弟，他起碼還有在管理門中事物，你們那姓，那，呃?！?/br>
    想罵人忽然不知道穹冥仙尊姓什么，若是用稱號去罵又仿佛帶了點(diǎn)尊敬的意思，總覺得不對味兒。

    “……那家伙姓凌。”

    “哦。”

    蘇陸頓時回過神來，“那姓凌的有本事，當(dāng)個大長老潛心修煉又如何？應(yīng)盡職責(zé)盡不到，還不如讓給我?guī)熥饋懋?dāng)！那群天殺的賤種，看他本領(lǐng)高強(qiáng)又不問世事，急急忙忙捧他上位，可不就是想將權(quán)力攬?jiān)谧约菏种?？！我真草他……?/br>
    “行了?！?/br>
    她耳畔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時至今日，我也不想當(dāng)什么勞什子宗主了。”

    蘇陸一愣。

    她剛剛很生氣，這才看到玉簡上泛起光芒，慕容冽那邊已經(jīng)將這番話盡數(shù)聽去。

    面前萬劍宗修士已經(jīng)傻了，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你到底是誰？”

    蘇陸臉上還遮著幻術(shù)，聞言不答反問，“你來這里做什么？”

    她一邊說一邊閃電般伸出手，按住了那人的腦袋，施了攝魂之術(shù)。

    那人一僵，雙目失焦渙散，“我后悔了，她乃天賜之體，我又法術(shù)平平，縱然改了她的記憶，指不定哪天她就想起來，我覺得殺了她更為穩(wěn)妥。”

    “我本來還想留著你當(dāng)個人證，如今我改主意了?！?/br>
    蘇陸輕嘆一聲，“就算當(dāng)真有很多人覺得，為了凡人殺修士不值得……但我樂意?！?/br>
    她手上用力，血跡潑灑在窗上。

    望著倒地的尸體，蘇陸沉思片刻，詢問慕容冽，萬劍宗是否能發(fā)現(xiàn)門下弟子死亡。

    “有沒有在武神山設(shè)置什么法陣，能反應(yīng)這些弟子生死狀態(tài)……亦或是回溯死前經(jīng)歷的?！?/br>
    “嗯？”

    慕容冽反倒是笑了，“這不應(yīng)該殺人前問么？”

    蘇陸望天，“師尊不也一時激動殺了重要證人，咱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吧?！?/br>
    “……罷了，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雖然有辦法確認(rèn)死活，但這種修為平平，身上也沒有上品法寶的，那些人也不會太費(fèi)力氣?！?/br>
    慕容冽淡淡道，“而且那入門時留下的法印，若是修為高一些，或是落到什么厲害的人物手上，也有辦法祛除?！?/br>
    蘇陸心中了然。

    沐寒星多半就這么做了。

    她拿過尸體手里的那一封信，發(fā)現(xiàn)是呂燕寫的。

    信上的字跡不算漂亮，但也頗為端正，里面的筆觸有些稚嫩，沒什么文采，但敘事也算清楚。

    呂燕說自己被送回家后，很快想起了一些事，發(fā)覺記憶被動了手腳。

    她猜測真兇是極厲害的大人物，自己人微力弱，恐怕難以討回公道，也不敢再勞煩蘇仙長，怕連累到她。

    遂想起祖母曾說過，他們家祖上傳了一件極厲害的法寶，因怕招惹麻煩，先輩將之藏到了山洞里，那法寶自有仙氣，吸引了怪物看守那山洞，后人想去取也取不出來。

    祖母年輕時也去試過，卻也鎩羽而歸，還險些丟掉一條胳膊，便將事情講給她聽，她記性極好，記得那地方，如今打算去試試，雖說多半有死無生，但總比枯坐在家而日夜垂淚要好。

    她說這封信就是留給蘇仙長的，若是能看到這里，就請忘掉她這個人。

    “惡人害我全家，此仇不共戴天，若是報仇失敗，那是能力不濟(jì)，但若是試都不試，我就不配為人?！?/br>
    最后她這樣寫道。

    蘇陸疊起信箋，散開了自己的神識。

    所謂仙氣招來怪物，必然是靈氣靈力引來魔物或者妖族，這封信最早也是寫于幾日之前。

    洈水城周邊皆是冰天雪地的山林，一個普通人在幾天時間里不可能跑很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