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步入花房，周眠很敏銳地察覺到畫筆紛亂的顏色與地面上未曾收拾好的失敗品。

    沈清有些無奈地笑道：“前一段時間實在無法畫出合格的作品, 我也難免感到挫敗?！?/br>
    她十分自然地陳述著自己的失敗, 似乎并不認為這是什么丟臉的事情。

    周眠一言不發(fā)，輕輕蹲下來幫助她收拾殘局。

    青年什么都不問，他總是安靜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可他的陪伴、他的舉動卻又像是無聲的溫火, 讓人心中不自覺地泛起暖意。

    兩人沒一會兒便收拾好了那些紛亂的物品，沈清的聲音輕如幻覺一般：“小眠，謝謝你?！?/br>
    周眠并沒有繼續(xù)他的沉默，青年向來深黑冷淡的眼中仿佛多了些什么，他說：“學(xué)姐, 不用和我說謝?！?/br>
    他們是朋友，朋友是不需要說謝謝的。

    沈清莫名地從青年的眼中看到這句話, 她心頭微顫, 那種感覺像是有一尾小白魚, 在緩慢溫煦的溪流中慢慢游移，若是放入掌心，它也會如此溫順地注視著你。

    這次輪到沈清匆匆移開視線了。

    周眠并沒有當過模特, 沉默冷郁的性子讓他很少主動問些什么。

    所以，在看到青年僵硬地坐在暖光下的沙發(fā)上，坐姿標準的像是參加什么宴會時，沈清忍不住笑了。

    她起了幾分逗弄青年的心思：“小眠，一副畫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完成?！?/br>
    周眠的表情動也不動，動作也十分穩(wěn)沉，像是要完全將自己當成一座不需進食、不需動作的雕像。

    沈清無奈地搖頭，她走到周眠的面前，輕輕俯下身，正要說什么，卻看見青年已經(jīng)將眼眸閉上了。

    青年人眼眸閉地很緊，長而密的睫毛交錯在一起不住顫動，略顯蒼白的脖頸浮上一層薄紅。

    “學(xué)姐，注意走光。”

    他的喉結(jié)輕輕動了一下，聲音微不可聞。

    音調(diào)像是帶著蜜蜂輕蜇的澀意。

    沈清一瞬間將眼神投注在青年rou感的、逐漸泛起淺紅的唇。

    很適合接吻。她想。

    沈清被蠱惑了一般慢慢靠近了一些，又忽地起身。

    “是我太放松了?！?/br>
    周眠察覺到眼前的陰影遠離，他偏過頭，才敢慢慢睜眼。

    耳朵更紅了。

    沈清輕笑：“小眠，你也可以稍微放松點?！?/br>
    她這樣說。

    纖長的指節(jié)按住青年繃緊的肩膀，輕輕向下按壓。

    “或許我可以為你調(diào)整一下姿勢。”女人的聲音輕如浮云。

    周眠很少與年輕女性這樣近距離接觸，他從未戀愛過，這樣的感覺簡直令他手足無措。

    他的腦子幾乎成為了一團漿糊，只能應(yīng)下對方的一切要求，將自己當做一具沒有情緒的人體支架。

    女人的手指從臉側(cè)微微向下，她撫摸著青年的輪廓，絲毫不帶出格的欲.望，像是一位再專注不過的雕刻家。

    她說：“小眠長得很好看。”

    手指繼續(xù)向下，觸碰過起伏的脊骨，在略過腰線的時候，周眠臉頰上的暈紅已經(jīng)不可忽視了。

    他幾乎是以一種避開洪水猛獸的姿勢往后躲閃，青年深黑的眼中泛起潮濕的霧氣，微弱的燭火點綴了成為漆黑的眼中的眸光。

    他不再蒼白無色，如撕碎的白紙。

    此時的青年更像是被拂去塵埃的、美神繆斯。

    所以，這里是敏.感點啊。女人恍然地想。

    沈清幾乎需要克制才能夠收回幾近侵略的眼神，她往后退了兩步，用掩飾的平穩(wěn)聲線安撫青年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周眠避開眼，繃緊的手指握住沙發(fā)的軟墊，層層疊疊的褶皺如同他被攪亂的心緒。

    他低聲道：“是我的問題，剛開始我可能有些放不開......學(xué)姐可以繼續(xù)。”

    這句話落在旁人的耳中幾乎算是直白的勾引。

    可沈清明白，青年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她只能面不改色道：“你不適應(yīng)，我們就換一種方式，總要在意模特的想法，不是嗎？”

    女人慢慢撩了一下漆黑順滑的發(fā)尾：“小眠，那邊有個書架，你看看有沒有你感興趣的書籍。拿一本書坐在沙發(fā)上看就可以了，不需要刻意的注重姿勢?！?/br>
    “你是自由的?！彼绱苏f，唇角帶著溫柔無害的笑意：“我更喜歡你是動態(tài)的、鮮活的模樣。”

    周眠隱隱松了一口氣，他實在很少與女性接觸，哪怕是指導(dǎo)姿勢，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也會讓他感到不自在。

    他依言去書架上隨意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竟有數(shù)個國家、不同語言的書籍，這足以看出主人的博學(xué)多識。

    周眠最后找了幾本基本的藝術(shù)鑒賞。

    青年隨意攤開書籍，光影鋪就他的周身，青年的五官清淡，可微微彎起眉弓的時候，又會讓他多出一種憂愁、冷郁的美感。

    周眠能夠感覺到女人如影隨形的注視，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直到余光撇到對方開始專注地動筆，慢慢的便也放松了下來。

    時間悄然如水流般流淌，玻璃花房中芬芳撲鼻，只余下輕微的翻書聲和畫筆描繪的聲音。

    一直到夕陽緩慢步下，沈清的畫筆才淺淺擱置下來。

    周眠合上書本，橙色的夕陽余暉落在他一半冷白的面頰上，如喜劇舞臺上落下的幕布，他詢問道：“結(jié)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