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女人溫柔的眼看向青年。

    周圍全然是祝福的掌聲。

    周眠抿唇，這樣坦蕩明朗的示愛讓他生出幾分怯意與細微的感動。

    他知道，沈清是真的很愛他。

    手腕被對方慢慢牽引著揭開那副最大的畫上的紅布。

    絲絨布掉落的一瞬間門，周眠黑色的眼瞬間門凝住。

    那是一副神像。

    似乎被白色顏料藝術處理過，神像通身呈墻粉一樣的白。

    純白色澤，慈眉美目，冷淡的下三白眼半垂著眸，半.裸的身體纖細瘦長，腰線與臀線相得益彰。

    正是周眠的臉。

    第45章 神像14

    周眠甚至無法呼吸。

    窒息的錯覺如潮水一般涌來, 青年像是一尊被眾人撫摸雕琢的木頭，動彈不得。

    濃烈難聞的白漆細致地封住他的眉眼、肌rou、毛孔，他的每一寸肌膚。

    “小眠？”

    水泡破碎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混雜著惡心的黏液蠕動的聲音和變了質感的女中音。

    恍惚間，周眠看到那副巨大的神像留白的空隙中慢慢溢出水珠一般的霧氣。

    霧氣越來越大，畫像如破口決堤的河堤, 竟開始瘋狂地涌出大片大片的咸腥海水。

    周眠感覺到了浮動的幽藍海水，一望無際、冰冷、幽暗、潮濕。

    像怪物的巢xue。

    窒息的溺斃感讓他慘白的臉、唇慢慢浮出鮮艷的紅。

    大腦愈發(fā)慘烈的嗡鳴聲如同某種惡意的訊號。

    它來了。

    咸腥的海浪愈發(fā)囂張，在愈發(fā)洶涌的漲潮中推送著某些細小、并在逐漸漲大的rou肢。

    它們愛憐地纏住青年的腰肢、大腿內側、骨關節(jié)，如同指環(huán)一般地牢牢占據青年的每一根手指。

    這一次，它們變得更加貪得無厭了。

    粗細不一的猩紅rou肢上紫紅的吸盤窸窣地蠕動，它們開始小心翼翼、筑巢一般地嘗試往青年的身體中鉆去。

    有的并成粗而密的長形肢體, 探進青年的喉口。

    有的則是細而小的短形肢體, 像水母的觸手，它們會鉆進青年的耳蝸、鼻翼。

    還有更多，朝著青年的下半個身體涌去。

    陰森吊詭的窒息中，口涎無意識地順著瑰色的唇流下，又極快地被細而柔嫩的觸手拂去。

    “小眠, 你怎么了？”

    眼前恍惚出現(xiàn)了女人黑色的長發(fā)，它們慢慢扭曲，甚至開始蔓延。

    女人的頭顱越來越清晰，甚至連那張臉發(fā)生的異變都如此細致地展現(xiàn)在青年眼前。

    那張溫婉典雅的面皮一會兒變成陸景煥陰郁的臉、一會兒變成于文癡笑的臉、最后慢慢凝固成為無數巨大的觸手。

    一雙巨大的、裂開的血色眼球出現(xiàn)在rou球一般的臉上。

    祂的眼潮熱地盯著周眠, 瘋癲一般地發(fā)出低啞的喃語。

    周眠失焦的眼神無法控制地抽搐、痙攣，他試圖捂上耳朵，堵住那些瘋狂的、古怪的聲音。

    可它們像是纏綿的蛇類，拼命地往他耳中鉆。

    “.......我*&的......我的?！?/br>
    “......眠......眠。”

    “.......喜歡什**么......我.....可#￥%以成為......”

    青年徹底無法支撐地倒下去。

    *

    周眠再次蘇醒是在醫(yī)院的心理診療室的門前。

    他僵硬地端坐著，身邊是眼瞼泛著紅意的女友。

    青年張了張蒼白枯萎的嘴唇, 半晌才輕聲吐露出幾個難聽的字眼：“我、怎么了？”

    沈清的手輕輕撫了撫周眠冰冷慘白的臉，她勉強打起精神，但依然看上去不那么好，她的黑色長裙已經泛起水波似的皺紋了。

    沈清輕聲說：“剛剛你的狀態(tài)有點不對勁，看上去像是陷入了夢魘......你說來這邊就會好了?！?/br>
    女人說著，眼睛看了一眼赤紅的‘心理療愈’幾個字。

    周眠很慢地道：“麻煩你了，藝術展那邊......”

    沈清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腕，聲音有些沙啞低沉：“那邊繼續(xù)舉行，不影響，小眠，你不用擔心這些?！?/br>
    周眠遲鈍地垂了垂眼：“抱歉?！?/br>
    他輕聲地說了許多遍的抱歉，一直到他感覺到有熾熱的水珠滴落在手臂上才慢慢回過神。

    喉頭干澀的像是含著鹽粒，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心疼他的女友，周眠卻毫無反應。

    他近乎呆滯一般的輕聲問道：“學姐為什么會畫出那副神像。”

    “你在哪里見過它嗎？”

    周眠許久沒有聽到沈清的聲音。

    可他依舊安靜地坐著，動也不動，像是一尊木頭人。

    沈清握住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緊握。

    她啞聲道：“小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它就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無數次了?！?/br>
    女人的聲音中壓抑著某種顫抖的狂熱。

    可還未等她多說，便聽到青年顯得有些飄忽的聲音。

    “可是我厭惡極了它?！?/br>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固。

    周眠反復地摳挖著拇指，他并不看沈清，語速卻越來越快。

    像是恐懼，又似是某種即將崩裂的理智。

    “學姐有見過那座神像嗎？”

    “它和你畫的一模一樣。”

    他潮濕冷紅的眼看向女人，牙齒忍不住地打戰(zhàn)：“是學姐把它寄給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