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解除婚約那天開始 第170節(jié)
自習室里,茍安咬著筆桿死撐著試圖自己在面前的受力分析圖上找出成為解題關鍵的線索,而不是又蠢兮兮地跑去找賀津行。 找男朋友幫忙溫習功課固然很溫馨。 找工作了幾年的未婚夫溫習功課總給人一種低人一等的卑微感(并沒有)。 ……好累。 中午的午飯都要吐出來。 扔了筆,已經在可能會導致她失去年級第一寶座的結構力學上死磕了一整天的茍大小姐腰酸背痛,想著要不走去學校門口買杯奶茶回回神,就站了起來。 途徑一個空著的座位,余光她看見了陸晚那個討人厭的舍友,食堂偶遇之后看來她也來了自習室,此時正趴在桌子上浪費位置睡午覺。 遇見討厭的人心里嘆息著“晦氣”的同時未免多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見了在她旁邊沒坐人的空位上,放了個黑色的雙肩包。 這只el的雙肩包今年火的一塌糊涂,茍安反應過來自己想買的時候,代購那已經炒得在原價上翻了三倍,她拒絕當這種跟風狗冤大頭,只能含淚放棄。 沒想到這包就這樣出現(xiàn)在學校自習室里。 她有點兒好奇地彎腰湊近,也沒別的意思,就下意識想看看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包的話,為什么學校里還有經濟實力如此強悍的姐妹—— 就在這時,她余光看見自習室門口出現(xiàn)了個人。 她回過神來站直,就看見陸晚拎著兩杯奶茶走進來,奶茶包裝紙袋上面的logo家喻戶曉,平均價格在三十幾塊一杯。 茍安挑眉。 往外走的時候兩人擦肩而過,陸晚在剛才茍安停留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伸手以物主的姿態(tài)順手調整了下那只el包的位置,從包裝袋里拿出一杯熱奶茶,推了推她熟睡中的室友。 茍安:“……” 茍安眨眨眼都沒反應過來,愣著站在自習室門口回頭看著陸晚,屬實像個憨批。 她這樣杵在那擋光,有靠近門口的同班同學發(fā)現(xiàn)了,深知茍安和陸晚不共戴天,她踢了茍安一腳,示意她不要那么失態(tài)。 回過神來,茍安看向坐在門口的那個同學,兩人對視片刻,茍大小姐問:“她不去打工了嗎,為什么周末這么還有空,去完二食堂還跑來自習室?” 那個同學笑出了聲:“拜托,人家現(xiàn)在坐奧迪a6來上學,還打什么工?” 另一個同學插話:“看到她背的包了嗎?很難買啊,價格夠她打工十年了?!?/br> “咸魚翻身?!?/br> “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突然出現(xiàn)在貧民窟的家門口,握著她的手說:大小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br> “啊啊,羨慕!十二歲前我在等霍格沃茨的貓頭鷹,十二歲后我在等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頭!” “茍安,你怎么看?” 茍安回過神來,心想,我看什么看? 同班同學是外地的,也只是普通家庭,他們其實不關心也不清楚所謂“豪門”、“有錢人”與“暴發(fā)戶”之間的具體差別,只知道:那個人有點有錢。 于是這會兒用手肘捅捅茍安的腰,笑著說:“陸晚現(xiàn)在和你一樣了哎,突然丑小鴨變白天鵝,你都不震驚?” 一樣? 誰? 我? 和陸晚? 茍安沉默了三秒,片刻后真誠地發(fā)問。 “我得罪你了嗎,為什么要用臟話罵我?” 第103章 天煞孤星克小動物 老公,救命。 茍安在千金團八卦群里分享關于“小白花跨越階級進入暴發(fā)戶階段”的消息, 消息發(fā)出去后猶豫了下,又消息撤回,把“暴發(fā)戶”三個字刪掉,重新發(fā)送。 【周彥祖:@茍住別怕我能贏我看到了?!?/br> 【周彥祖:沒關系啦, 沒我媽的話我爸本來就是開農家樂的暴發(fā)戶, 有錢之后講的好聽, “度假村”,呵呵?!?/br> 【周彥祖:腦子瓦特一樣, 以為自己是盤菜, 恨不得把那個私生女捧上天?!?/br> 【周彥祖:你看到他天天接送陸晚那輛奧迪a6了嗎?嘻嘻,就是前幾年他剛發(fā)跡那會兒剛賺到錢自己買的, 你猜為什么他要開這輛在車庫落灰了幾萬年的車?因為我媽把其他車讓人開走了,他屁都不敢放?!?/br> 【茍住別怕我能贏:……】 【茍住別怕我能贏:周彥幾, 你為什么在群里?】 【周彥祖:這話說的好讓人傷心哦, 人家早就是你們一國的啦好不好!很聊得來的!】 【周彥祖:比如你們說那個包我就知道, 確實很難買?!?/br> 【茍住別怕我能贏:……】 茍安正想教育千金團的小姐妹們能不能不要那么容易就被莫名其妙的人打入內部。 這時候, 嬌羞土撥鼠有了動靜。 【嬌羞土撥鼠:你們口中的暴發(fā)戶現(xiàn)在等在我們學校門口,正在跟我招手?!?/br> …… 周雛也想不明白一個陸晚為什么就讓他家鬧得雞飛狗跳,多一個人,多一雙碗筷而已,又有什么不同? 徐慧的強勢讓他無話可說, 畢竟她對陸晚的母親的事一直耿耿于懷, 回了娘家之后再也沒有聯(lián)系,聽說好像是在著手準備離婚, 周雛看不出這把年紀離婚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但那群孩子很讓他煩躁, 周彥幾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兩個兒子都在國外深造, 打長途電話來質問他這個父親是不是中年發(fā)瘋,他們不會承認自己突然多一個meimei; 在國內的一兒一女也不肯回家,周彥幾住在朋友家很多天,周雨彤也沒有給他發(fā)過一個信息,這倒是很讓周雛在意。 他有些懷念以前回到家時,家里熱鬧到有些吵鬧的情景,所以他來找到周雨彤,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彤彤,跟爸爸談談?!?/br> 周雨彤背著書包剛剛考完期末考試的最后一科,人來人往的人流中,那句“爸爸”成功地讓她紅了眼眶。 眼前的人不是沒有感情,無論有沒有血緣關系,是她叫了十九年“爸爸”的人—— 小時候不是沒有騎在他的脖子上騎馬嘟嘟,也不是沒有賴在他懷里撒嬌,她知道爸爸最喜歡喝綠豆湯,不喜歡桃膠銀耳,他會在下班之后問,你功課有沒有好好寫完,就在這跟你哥瘋來瘋去? 看啊,周雛曾經是個很正常的父親,他大概做到了一切合格的父親該做的事情,除了抵不過血緣召喚的強大威力。 周雨彤拎著書包跟著周雛坐進那輛奧迪a6里,凍得通紅的手無意識地摳著書包帶子,父女二人閑聊了兩句,誰也沒有再提“抱養(yǎng)”這件事。 周雛問周雨彤在外面還好不好,周雨彤麻木地點點頭,這種廢話為什么要問,再好也不會比在家里那些日子更好。 那時候她擁有父母和兩個負責疼愛她一個負責氣死她的哥哥,每年過年家里都很熱鬧,而今年的年關將至,她卻不知道大年三十那天應該去哪。 周雛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mama那我會跟她道歉和解釋,彤彤,你都高三了,老住在酒店不是辦法,還是回家住,好不好?” “回家”二字再次觸動周雨彤,才十幾歲的小姑娘,過去一直嬌生慣養(yǎng),哪里懂那么多彎彎道道,她迷茫地動了動唇,幾乎就要在長輩的溫聲細語中點頭—— 直到她腳一踢,踢到了一本書。 撿起來是一本海洋地質相關的書,翻開書的第一頁,上面寫了陸晚的名字。 周雨彤幾乎是一瞬間驚醒,突然反應過來,她現(xiàn)在坐的這輛車,早上的時候陸晚坐過; 她想要喊“爸爸”卻突然不知道怎么開口的人,陸晚喊過。 相比起什么該死的男女之情,真正能殺人的是親情,像是一把刀捅進胸膛還要轉一圈,那一下的疼能讓人彎下腰,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陸晚……”周雨彤問,“陸晚呢?” 周雛陷入沉默,讓車內的暖氣好像失去了效果,嘆息了一聲:“你是沒去過齋普區(qū),不知道那里的環(huán)境有多糟糕,爸爸這些天去接她時看到了,難以想象她一個女孩子就在那種環(huán)境中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敢想像嗎,在你喝著依云的時候,他們喝水都還在用茶缸,需要燒涼白開——” 每一句話都讓周雨彤頭皮發(fā)麻,她想讓周雛別說了,可是張開嘴,她不知道怎么反駁。 “涼白開怎么了?”周雨彤茫然,“喝涼白開是什么值得丟人的事情嗎?” 小女兒的質問天真又直接,周雛的感慨被堵在了嗓子眼,半晌說:“你不知道,你不懂,你從小過著那么好的生活——晚晚她,她住在那樣的環(huán)境,又要照顧生病的奶奶,啊其實是姥姥,她經常出去打工,學習也很努力,經常辛苦到半夜才睡,夏天沒有空調冬天沒有暖氣,那種日子和你根本不能比。” “……” “彤彤,你要有善心,就當自己發(fā)發(fā)善心……” 很多事情有時候聽到別人的耳朵里都會變成簡單的數(shù)學題。 而人的絕望經常在一瞬間就建立于某些廢墟之上—— 廢墟可能新鮮熱乎地來自上一秒剛剛筑起的高墻,轟然坍塌。 “我知道了?!?/br> 周雨彤覺得內心一片平靜——就像是一根小心翼翼維持著的緊繃的弦突然斷掉了——然后,突然,一切就變得很無所謂。 連想哭的感覺都沒有了,上一秒酸澀的眼眶變得麻木。 放下了陸晚的教科書,放在了父女二人的中間,像是從此立起了一道屏障,少女面無表情地說:“周先生說笑了,我本來就是孤兒,是mama抱養(yǎng)來的,有什么資本對別人發(fā)善心?” 突然變化的稱呼,讓周雛驚訝地望著她。 沒有大哭也沒有大喊,周雨彤眨眨眼:“我去住齋普區(qū)好了。” 周雛從喉嚨深處,短暫地發(fā)出一聲震驚的聲音。 “我去住齋普區(qū),陸晚要的大小姐生活我還給她?!敝苡晖称饡?,推開了奧迪a6的門,“這樣你們無話可說了吧?” 她飛快地從車內鉆了出去。 直到車門關上的前一秒,那雙像徐慧像的有時候總能讓周雛恍然這就是他們的女兒的深褐色,始終瞳眸牢牢地盯著他。 “再也不要來找我?!?/br> …… 茍安收到消息的時候,周雨彤已經在她家酒店退房了。 她的腦袋上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 在電話里,面對語氣堅定到讓人毫不懷疑她已經徹底瘋了的土撥鼠同志宣布自己要住到筒子樓去,茍安如鯁在喉。 半晌只能萬分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他媽真的跟個憨批一樣。” 周雨彤做得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徐慧和周彥幾還都快把她罵死了,也就換來一句:我都還給他。 茍安懷疑這只土撥鼠是哪吒轉世,否則上哪學來的“削骨還父”這么離譜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