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中，少年把冰冷的毫無血色的臉埋入懷中，鼻尖通紅，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姐，對不起?！?/br>
    不知道什么時候風(fēng)雨皆停。

    冰冷的指尖抓住他短短的頭發(fā)，抓了一把，又搖晃了下，最后變成輕輕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腦袋上。

    “起來?！?/br>
    茍安說。

    “回家。”

    第123章 終局（下）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2024年1月17日, 二十二歲陸姓年輕女性于市齋普區(qū)南環(huán)街道棚屋區(qū)被逮捕，其被指控唆使縱火、妨害社會公共安全并造成嚴(yán)重不良社會影響、參與綁架勒索等數(shù)項罪名。】

    ……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江城a大學(xué)生（聲音變聲處理）：她和茍安真的就是像被釘死的老冤家啊，最開始是她害死了茍安的貓，茍安當(dāng)然恨死她了, 后來又有什么茍安冒名頂替陸晚成為賀家的救命恩人, 被賀然退婚這種一系列狗血……

    兩人從爭奪年級第一開始就頭破血流的, 只是沒想到后面情況完全失控了！

    天啊，綁架勒索, 怎么可能怎么會怎么敢！

    多大仇多大怨啊, 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陸晚在想什么，這下她的人生完蛋了！】

    ……

    【記者收到來自現(xiàn)場目擊者透露：陸姓女性被捕當(dāng)時聲淚俱下, 卻拒不悔改，疑似精神出現(xiàn)不正?，F(xiàn)象, 狂妄聲稱她是氣運之子, 天道在她, 她一定可以翻身卷土重來！

    官方溫馨提示：當(dāng)代青年男女應(yīng)有適當(dāng)發(fā)泄情緒渠道, 警惕無形負面情緒，杜絕違法犯罪，從我做起?！?/br>
    這一天是大年三十，茍安坐在賀家客廳正中央柔軟的沙發(fā)，打著呵欠, 無精打采地刷著新聞。

    目光掃過圖文并茂的新聞頁面, 看著昔日里那張看一眼就牙癢癢的漂亮臉蛋上被打了馬賽克，茍安心想：挺好的, 這樣就再也不用看她扮演楚楚可憐。

    微信中, 周雨彤給她發(fā)來了幾則內(nèi)容大差不差的新聞截圖。

    其中一個不一樣的大概是公布了陸晚的開庭時間, 大概定在元宵節(jié)之后, 周雨彤問茍安有沒有興趣旁聽。

    茍安想了想，雖然已經(jīng)過完十五了算是過完年，但是一年剛剛開始的時候就跑去看別人哭哭啼啼地接受法律審判……

    這種事真的大可不必。

    但瓜還是要吃一下的。

    一邊婉拒圍觀庭審，茍安找到好友列表里，上次找賀津行時，順手在賀氏法務(wù)部加上的小jiejie，給她發(fā)了個過年紅包后問，你覺得陸晚大概判幾年。

    對方發(fā)了個“doge”表情包，說法務(wù)咨詢是另外的價格。

    茍安回她一個“doge”表情包，說等復(fù)工了我讓賀津行給你。

    對方發(fā)來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外加沉著冷靜的“大可不必”四個字，然后告訴茍安——

    【蘇面面：放火罪，綁架罪，都很重?！?/br>
    【蘇面面：這個案子拖那么久年后才開庭，很有可能現(xiàn)在還在搞清算，放火罪燒了什么，死沒死人，社會影響都影響量刑?！?/br>
    【蘇面面：三年起刑，最高死刑?！?/br>
    【蘇面面：但并不能死刑?！?/br>
    【蘇面面：如果當(dāng)晚棚屋區(qū)沒有人員傷亡慘重，我目測數(shù)罪并罰最少也是五年，最高二十五年？】

    茍安盯著“都很重”這幾個字，舍不得挪開眼。

    【蘇面面：還有，我聽說臺風(fēng)那會兒你在棚屋區(qū)，而且你那棟樓被她鎖上了，似乎是在期望樓房因為外力坍塌時你沒辦法跑出來……講道理這個事情其實單獨拎出來雖然很惡心但從法律上來說根本不構(gòu)成犯罪，但如果被當(dāng)庭指出，多少會影響法官的判斷?！?/br>
    【茍住了，是我贏：所以如果我去參與庭審能站在旁聽區(qū)站起來大呼小叫地描述這件事嗎？】

    【蘇面面：你都用上“大呼小叫”這個詞了說明你自己也知道這很離譜。不能。你會被法警拖出去?！?/br>
    【蘇面面：……】

    【蘇面面：我通風(fēng)報信賀先生你有這么離譜的打算，他會不會在開年加薪環(huán)節(jié)給我多加五百塊錢？】

    茍安覺得她沒這個機會了，因為這個法務(wù)妹子想要通風(fēng)報信的人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站了好一會兒，雙手撐在沙發(fā)靠背上，低頭堂而皇之地窺視她發(fā)微信。

    看到兩人對話的最后他嗤笑一聲，動了動手，揉了把茍安的頭發(fā)，熟悉的木質(zhì)香調(diào)鉆入鼻中。

    茍安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他指尖順勢下滑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成功蹭起一大片紅色后，不急不慢地縮回手。

    “你媽說少了一把蘆筍，趁著市中心超市還開門趕緊去。”賀津行說，“一起？”

    茍安放下手機從沙發(fā)上爬了起來。

    賀津行伸手直接將她從沙發(fā)另外一邊抱起來，越過了穿拖鞋的那個環(huán)節(jié)，直接抱著人往玄關(guān)走。

    途徑賀老爺子和茍聿下棋的茶廳，茍聿看了一眼難以直視地撇開了頭，賀老爺子笑瞇瞇地“哎喲”了一聲，還要火上澆油地問：“我兒子是不是有點粘人了？”

    茍聿一子下去殺了賀老爺子一大片棋，直到老頭再也笑不出來。

    ……

    上了車，茍安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一邊看手機頭也不抬地問了句：“賀淵呢？怎么大過年的沒見他？”

    意外的得到了一片沉默，在她抬起頭看向賀津行時，扶著方向盤的男人面色淡定：“你從哪聽到的這個名字？”

    茍安：“？”

    賀津行：“是有叫這么一個名字的侄子，但他一直在國外，從來沒回來過……你從哪知道他的？賀然說的？你們最近又聊天了？一笑泯恩仇？”

    茍安：“？？？”

    賀淵的話題就這樣被隨意揭過。

    茍安只當(dāng)是賀津行這個醋king某一日后知后覺想起來吃這個后輩的醋，聽著人家外國甜心糖分過高的一口一個“jiejie”來了點中年危機，然后使用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卑鄙手段，把他的侄子又送回了國。

    確實像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畢竟今年過年賀然也沒能回國，賀老爺子提過一嘴，被男人一句輕描淡寫的“別縱容”打發(fā)了去，依然待在寧古塔種地。

    茍安看他發(fā)年三十的年夜飯就一碗餃子，一點也不想同情。

    ……

    和賀津行逛超市是頭一遭，因為只準(zhǔn)備買一把蘆筍，所以相比起擦肩而過的其他人手里的購物車，賀津行手里的是茍安的手。

    從下車開始他就非要牽著她的手不肯放，偶爾從貨架上拿下一件商品查詢保質(zhì)期，也是單手拿著觀察。

    動作自然得像是天生只長了一邊胳膊，他習(xí)慣得很。

    茍安陪著逛過了熟食區(qū)和販?zhǔn)鄹鞣N奶制品的冰箱，搖晃了下賀津行的手，問他準(zhǔn)備逛到什么時候。

    “第一次約會，”賀津行問，“著什么急？”

    茍安相當(dāng)懵逼，心想這是第一次約會嗎？在這？一扭頭旁邊掛著一大排鹽焗雞和鹵豬蹄的地方？誰說的？哪條法律制訂？

    她的茫然沒有得到很好的回應(yīng)，這個大概是和浪漫細胞絕緣的男人上次說情話的時候搞不好是發(fā)燒了在超常發(fā)揮。

    “那你想去哪？”賀津行拿起一把花椰菜，塞給茍安，“你看，花也有。”

    “……我們還沒打證?！逼埌矎娙讨艣]有把那把花椰菜扔回他臉上，“你就已經(jīng)這樣敷衍我了。”

    “嗯？我沒有。”

    “你有。”

    “沒有?！?/br>
    “……”

    “約會應(yīng)該是藍天白云教堂廣場許愿池還有廣場上飛來的白鴿吹泡泡的小丑以及在擁有哥特式塔尖的教堂跟前遞給我一束向日葵！”

    茍安還是把花椰菜扔到男人身上。

    停頓，氣喘吁吁地補充。

    “玫瑰也行。”

    賀津行看著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花椰菜，順勢拿在手里準(zhǔn)備一會兒一塊買單，又拿起了一把蘆筍，“聽上去你想讓我?guī)愠鰢?。?/br>
    茍安困惑地“嗯”了聲，剛想說“沒有”。

    結(jié)果還沒開口，就看見男人垂了垂眼，淡道：“可以哦。”

    “……”

    話題不知道怎么跑到這里的，總之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賀津行已經(jīng)在新年放假的第一天就打電話給劉秘書，平靜地宣布他的假期要延長到過完元宵。

    從劉秘書在電話那邊的音量以及哪怕是茍安都能聽見的“把公司關(guān)掉算了”這種臺詞里，她聽出可憐的劉秘書的這份崩潰可能會持續(xù)到今晚零點電視機響起《難忘今宵》的那一刻。

    正萬分同情中，她自己的手機也響了。

    茍安低頭看了眼，是茍旬發(fā)來的一段視頻。

    視頻是在家里的家門口臺階上，紅色的地墊上面蹲著一只姜黃色的奶貓，奶貓看著都還沒滿月，毛茸茸的，圓頭圓腦地蹲在那。

    看到有人靠近也不害怕跑走，張大嘴打了個呵欠，然后突然高高舉起前腿的兩只粉爪爪，撲到手機的攝像機跟前。

    沒站穩(wěn)，像一團毛球似的在門前打滾，滾夠了爬起來打了噴嚏，亂七八糟地抖了抖身上那幾根并不茂密的毛。

    【旬：家門口來了只貓?！?/br>
    第二個視頻是那只貓開始在用嘴撕扯拉拽茍旬的褲腳，然后四只爪爪各跑各的，四仰八叉沖到家門前，一個屁剎停住，又回頭看舉著手機拍攝的人。

    像是不耐煩地等開門。

    放下手機，茍安眼前模糊得看不清手機的按鍵，都不能完整地輸入“給它開門”的指令，眼淚“吧嗒”一下掉在手機屏幕上。

    她干脆把手機塞回了口袋。

    旁邊正觀察一顆賣三十塊的西紅柿到底為什么這么貴的賀津行轉(zhuǎn)過頭，就看見旁邊的人哭得像剛從眼淚泉里撈出來的……

    停頓了下，有些震驚地放下了手中的那顆天價西紅柿，有些茫然地問：“哭什么？劉秘書罵的不是我嗎，我沒把你供出去。”

    茍安擦擦眼淚，挽住抓著花椰菜和蘆筍沒有手牽她的男人。

    “賀津行，回家?！彼f，“我的貓回家了，她忘記帶鑰匙，我得給它開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