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灼熱的呼吸糾纏，周恩瑾的薄唇落下，粉嫩的肌膚上開出了朵朵耀眼的桃花。

    三月初的夜晚，氣溫還沒回暖，室內(nèi)的溫度卻不斷攀升。

    “準(zhǔn)備好了嗎？”低沉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姜安寧的心跟著顫抖，將頭埋進(jìn)周恩瑾的脖子，尾音上翹得吐出一個“嗯”字。

    突然從隔壁房間傳來椅子被絆倒的聲音，砰的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接著又響起水杯“啪啦”摔碎的聲音，似乎可以感覺的到隔壁住客的慌張。

    姜安寧和周恩瑾都僵住了。

    這才意識到招待所的墻壁這么不隔音。

    如果沒記錯，隔壁住的應(yīng)該是蕭良。意識到這一點，姜安寧臉蹭一下子紅了，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

    沒臉見人了。

    周恩瑾咬牙切齒，箭在弦上卻不得不放棄，深吸一口氣，抱著害羞的姜安寧吻了吻額頭，“睡吧。”

    蕭良看著倒地的椅子和稀碎的水杯扶額。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喝一杯水。誰知道會不小心絆倒椅子，爬起來的時候還碰落了水杯。

    他就不該嫌棄時間晚離家遠(yuǎn)住招待所，這下要完。

    夜深人靜，姜安寧睡得安穩(wěn)，被窩里一個大暖爐對怕冷的熱帶花卉來說不要太友好。

    只是苦了周恩瑾，抱著新婚妻子根本睡不著。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去沖了個冷水澡才壓住心頭的火。又怕一身寒氣凍著妻子，在地上做了幾十個俯臥撐熱身才上床。

    剛掀開被子躺下，新婚妻子就循著熱度滾到了懷里。

    想到距離回海島還有好幾日，周恩瑾不由得露出苦笑。

    按照錦城的習(xí)俗，結(jié)婚第三天是回門。姜安寧和周恩瑾起來后就去供銷社買好東西回了家屬院。

    剛走到家屬院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小一只坐在老位置等人。一看到她，鐵牛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旋風(fēng)般撲進(jìn)姜安寧的懷里。

    “老姑，你終于來了，我好想你。嗚嗚?！彪m然說好見到老姑不哭的，可是真的見到了，鐵牛還是沒忍住。

    姜愛軍頭疼，朝姜安寧抱怨：“你是不知道，這小子五點不到就醒了，讓睡覺不睡，非要在這里等你?！?/br>
    姜安寧給他擦眼淚，“都哭成小花貓了?？矗瞎媒o你帶什么了？”

    鐵?？迚蛄?，抬起頭。

    周恩瑾遞過去一把大白兔奶糖。

    誰知道鐵牛對著周恩瑾眼淚汪汪請求：“我不要糖，你可以把老姑還給我嗎？”

    “小屁孩說什么胡話?！苯獝圮娨话褤н^鐵牛，“你老姑嫁給你姑父了，嫁人了就有新家了，哪能像以前一樣在家陪你?！?/br>
    這一安慰 ，鐵牛哭的更傷心了，“有新家就不要舊家了嗎。老姑，不要不要我！哇！”

    王?；▌偝鰜砭团龅竭@一幕，一巴掌就拍到姜愛軍后腦勺上：“你一個當(dāng)小叔的天天沒個正行，不是東晃西晃，就是欺負(fù)侄子。你要還這樣，趕緊給我回鄉(xiāng)下，省的我看見你心煩?！?/br>
    說著招呼女婿女兒進(jìn)屋，嫌棄的表情也變成了笑臉。

    鐵牛對著三叔哼了一聲，緊跟著老姑進(jìn)屋。

    姜愛軍嘆口氣，他是真的是想安慰人來著，怎么就沒人相信他。他比竇娥還冤，估計一會兒該飛雪了。

    家里只有媽和三哥鐵牛在，爸和二姐都去上班了。

    進(jìn)屋后，鐵牛還是很沒有安全感，緊緊抓著老姑的衣角，老姑去哪他就跟到哪。

    后來還是周恩瑾帶著鐵牛出去玩，也不知道兩人之間說了什么，等回來的時候，鐵牛就眉開眼笑了，對這個姑父也沒有那么排斥了。

    吃過晌午，周恩瑾去火車站買票了，回海島要先做火車到羊城，再坐輪船回海島。票緊張，得提前買好。

    王?；ê徒獝圮娨灿惺鲁鲩T了，姜安寧和鐵牛在家。

    姜安寧去后院看了看，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精心照顧，加上有月光花露這個外掛，后院的菜都長的很快。看樣子，能收不少。

    這些天氣溫開始回暖了，菜本來就長的快，姜家的長的更快一點，更茂盛大棵一些，姜家人只當(dāng)時姜安寧照顧的好，雖有點疑惑，但想到這個菜是姜安寧做的，也覺得理所當(dāng)然了。

    姜安寧又給菜地澆了水，這批菜她種的都是價高稀少的，想著賣了錢帶鐵牛去看看腿。

    這件事她一直沒放棄，周恩瑾知道后也幫忙打聽，最近才有了一點進(jìn)展。

    鐵牛的腿被耽擱太久，想要恢復(fù)唯一的辦法就是做手術(shù)，現(xiàn)在能做這個手術(shù)的人很少，只有一個叫寧遠(yuǎn)山的醫(yī)生能做。他原來是首都醫(yī)院的教授，可惜早幾年被下放到農(nóng)場了。只知道是去了南方，具體是哪個農(nóng)場還沒打聽出來。

    姜安寧剛從后院進(jìn)屋，鐵牛找到她，一臉神秘：“老姑，你跟我來?！?/br>
    姜安寧看著他一瘸一拐的，有些心疼。

    姜安寧跟著他進(jìn)了兩人的屋子，到了房間，鐵牛打開柜子，把小木盒遞到老姑面前。

    姜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盒子，用來裝自己私人物品。

    木頭用的是好木頭，都是姜全根下班后去去廢品站找了不要的木頭做的。前幾年小兵運動正激烈，有的人家被批/斗，家里的東西也都被認(rèn)為是資本主義糟粕被打砸廢棄。這些木頭被扔到廢品站，家屬院有的人就過去撿來燒柴或者打點東西。

    平日里鐵牛非常寶貝這個盒子，每天回來都會神神秘秘拿著盒子躲進(jìn)被窩里，也不知道干什么。每次出來，臉上都很高興。

    半大的小子眼眶紅紅的，哽咽著道：“老姑，這是我給你攢的嫁妝。等我長大了，就去海島看你?！?/br>
    鐵牛不敢看老姑，一想到老姑以后要去坐火車都要坐那么久的地方，他就舍不得。

    姜安寧打開一看，里面都是毛票，花花綠綠的，每一張都被壓的平整，放在盒子里，旁邊還有一個小錦盒。

    她數(shù)了數(shù)，竟然有六塊一毛二分錢。

    “有點少，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再攢了?！辫F牛有點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錢這么難攢，他攢了好久。平日里奶給的零花錢，過年收到的紅包，還有賣的煙盒錢，除了和隔壁棉紡織廠的小孩換過幾塊大白兔奶糖，他都沒花過。

    早知道就不買那些糖了。

    姜安寧的心酸酸的，抱著鐵牛，“老姑有錢，這些錢你留著自己用。”

    鐵牛搖頭，“老姑的錢是老姑的錢，這些錢是鐵牛給老姑的。不一樣。這是鐵牛的心意?！?/br>
    姜安寧很感動，“好，老姑收著?！?/br>
    鐵?？吹嚼瞎檬樟?，心里很高興?？梢幌氲嚼瞎靡x開了，又傷心了，黏在姜安寧身邊，最后還是狗娃石頭來找他，說隔壁棉紡織廠小孩又來找他拍煙盒，也付陪練費，他才依依不舍去的。

    他要從現(xiàn)在攢錢，攢夠了錢就去海島看老姑，他都和姑父說好了。

    鐵牛走了沒多久，姜安寧在家弄菜地，就看到石頭奶慌慌張張進(jìn)來，“安寧，鐵牛讓曹衛(wèi)兵抓走了。”

    第17章

    曹衛(wèi)兵不是被抓起來了嗎？姜安寧臉色一變：“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我看到他們往背陰巷那邊去了。”石頭奶臉色蒼白，剛才要不是她跑的快，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姜安寧二話不說就追過去了。

    “你別去……”那人有刀。石頭奶的話還沒說完，姜安寧已經(jīng)跑沒影了，石頭奶在原地跺腳，生怕連姜安寧也出事，王?；ǖ綍r候找她拼命。

    她就是愛貪小便宜嘴碎了點，但也沒想過要害人啊。這件事不會牽連到她吧。

    背陰巷是棉紡織廠背后的一條老巷子，那里幾年前出過火災(zāi)，燒死了十幾個住戶，平日里就沒什么人出入。

    昨天一下雨，道路泥濘積水更加不好走。

    曹衛(wèi)兵和他的兩個手下正背著昏迷的鐵牛走在巷子里。

    “媽的，怎么到處都是水坑。老大，要不我們換條巷子走，這么多水坑，等走過去，褲子全濕了。”他剛花了幾十塊在百貨商場買的新棉褲，他心疼死了。

    “瘦猴說的對，反正也沒人發(fā)現(xiàn)我們抓了鐵牛，我們慢點走也無所謂，等姜家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我們早就走了。要我說，老大你就該直接走，要是被抓住，組織上可不會再救我們?！?/br>
    “要不還是別抓人了，你要報復(fù)嫂子有很多方式，沒必要用這一招。老大，你覺得呢？”他們不過是偷賣了一點糧食，被抓了頂多去勞改。這要是綁架，情節(jié)就嚴(yán)重了。

    曹衛(wèi)兵淡漠地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倆有意見？”

    那一眼看的兩個小弟頭皮發(fā)麻，不敢再多說什么。

    跟著曹衛(wèi)兵這么多年，他們什么時候見過他這種眼神，充滿了警告和審視，冷漠又陰狠。仿佛他們是什么無足輕重的人，隨時可以丟棄一般。

    說實話，這么多年，他們也算是跟著曹衛(wèi)兵鞍前馬后，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大這樣的語氣讓他們寒心。也是，連自己親大姐說舍棄就舍棄的人，能期望他對他們有多好。

    “老大，我們哪敢有意見?！眱蓚€小弟表面上唯唯諾諾，心里早起了小心思。

    曹衛(wèi)兵能沒準(zhǔn)備嗎？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退路，只是在走之前，有必要給姜安寧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瞧瞧。

    他在錦城籌謀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就這么離開，他真的不甘心。而這一切，都是拜姜安寧所賜。

    三人各懷鬼胎，倒是給姜安寧多爭取了一些時間。她趕到的時候，三人正要走出背影巷。四人打了個照面。

    “老大，怎么辦？她追來了？”

    “一個柔弱的女人而已，也值得你大驚小怪，抓了就是。她要是敢反抗，”曹衛(wèi)兵抓過鐵牛用刀在他的脖子前面比劃，“我手中的刀可沒長眼睛?！?/br>
    姜安寧看到鐵牛沒受傷，心下暗自松了口氣。目光落在曹衛(wèi)兵的臉上，“你想要對付的人是我，抓一個小孩算什么本事?！?/br>
    曹衛(wèi)兵根本沒把姜安寧放在眼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有什么威脅。若不是怕她吵鬧引來其他人，連用人質(zhì)威脅這招都不會用，直接讓手下綁人。

    他抓鐵牛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引姜安寧過來，之前她一直和周家人在一起，他不好動手?，F(xiàn)在她主動追過來，倒是省了他的事。

    所以他答應(yīng)的也很爽快，“要我放人，可以。你過來，換他。”

    “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你要保證不傷害鐵牛?！苯矊幯b作一副軟弱害怕的模樣。

    她本就長得好看，此刻露出這幅表情頗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也顯得更加溫和無害。

    曹衛(wèi)兵見人走近，把鐵牛丟給兩個小弟，抓住姜安寧，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說過，我曹衛(wèi)兵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可惜，我現(xiàn)在不稀罕了。不知道你那個新婚老公，要是看到你被劃爛的臉，會不會后悔娶了你。”

    他要姜安寧頂著一張爛臉永遠(yuǎn)活在痛苦中，為拒絕他傷害他懺悔。

    好面子的人通常自負(fù)又狂妄，姜安寧不僅折辱了他，還害他不得不遠(yuǎn)走他鄉(xiāng)。不折磨姜安寧，曹衛(wèi)兵過不去這個坎兒。

    就是現(xiàn)在。

    姜安寧看準(zhǔn)時機(jī)捏住曹衛(wèi)兵的手，來了個過肩摔。

    曹衛(wèi)兵被摔了個狗啃泥，躺在泥坑里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誰能想到一個女人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外表多有欺騙性，這沖擊就有多大。對曹衛(wèi)兵而言，這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