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62節(jié)
紅萍看傻了眼,屏住呼吸不敢說話。付老太太倒是沉著,平靜地看著。只付容愿睜大眼望著她,愣住過后,竟只余下滿心的苦楚。 ——他驚愕于她的失憶,心疼她受過的罪,也矛盾痛苦,因她的嬌嗔只面對……他大哥。 不。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大哥了。 付容愿自嘲地扯唇一笑,閉上眼睛,壓抑著心中情緒。 那是得知真相后的驚與悲。 也是無力。 秦如眉還不知發(fā)生什么,見周遭氣氛不對,仰起小臉,蹙眉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我想走了?!?/br> 這里她待著不大舒服。 付玉宵神色淡淡,對付老太太道,“祖母,孫兒告退?!?/br> 秦如眉卻忽然歪了頭,看向右側(cè)客椅上的付容愿,見他無聲抑制痛苦的模樣,眉心浮起一縷水煙般的茫然,竟輕聲道:“你的頭還會疼嗎?” 她說出口的話,自己都不大確定,只憑著心中直覺。 付容愿身體一震,陡然看向她,“阿眉……” 也在同時,她腰間的手猛地收緊,將她握住。 秦如眉不由得有些迷惘——他怎么了,她就是問問呀。 若說心中原本如蒙上一層霧氣,此刻那霧氣稍稍散了些,她望著付容愿,繼續(xù)道:“我對你很熟悉?!?/br> 付容愿望著她,忍不住站了起來,“阿眉。” 即便身邊的男人一言未發(fā),可秦如眉卻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夫君生氣了。 她咬唇,濕潤的眼倒映天光,不敢再看付容愿。稍稍抬起頭去看付玉宵,可這個角度,她只能看見他毫無弧度的唇。 于是她不敢再說了。 付玉宵耐心耗盡,不欲多說,攬過她,朝付老太太一頷首, “祖母,孫兒告退。” 卻沒料到這話一落,付老太太渾濁的眼中頃刻間蓄滿了淚光,她露出一個笑,連連點頭,應聲道:“好,好……孩子,路上小心,記得時?;丶依锟纯??!?/br> 這話奇怪,像是最后道別,不像是付老太太對付玉宵說話的態(tài)度。 付容愿神情頹喪,湯秋心也忍不住捂住臉,低聲哽咽起來。 他們怎么了……怎么這副奇怪的模樣。 秦如眉看得滿心疑惑,才要開口說話,身子已叫男人大力一攬,被他拉著往外揍去。 “阿晝……”她被那重重的力道鉗制著,有些不舒服,低聲叫了他幾聲,可付玉宵卻絲毫沒反應。 原本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惱怒和委屈,便再次翻了上來。 她停住腳步,不走了,和他無聲對抗。 付玉宵見她不配合,眼底一暗,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一路走出付家。 到了門口,他將她扔下,垂眼對上她的視線,冷冷道:“鬧夠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盯著自己裙擺下的腳尖,一聲不吭。 “鬧夠了就回去?!备队裣衼磴暻?,扔下一句,“把她帶回麟園。” 銜青一愣,看向她,還未動作,秦如眉已然一愣,急忙道:“我、我不要回去?!?/br> “阿晝,你不是要帶我出門嗎?” 她喃喃說著,無措地睜大了眼,抬頭望著他。 然而,卻只察覺到了男人的冷漠。 她空白無依的世界被惶然充斥,如同被拋棄的貓兒一般,開始害怕。 她不由想,昨日……夫君分明不是這樣對她的。 為何、為何今日他卻變了個人? 禾谷站在旁邊,看得焦急起來,直想跺腳。 侯爺還不知道姑娘今日為了他,早早進了廚房,忙碌一個早上做完槐花飯——久久沒等到他回來,這才趕來找他。 可不知道便罷了,侯爺為何對姑娘這般態(tài)度? 禾谷想要出聲解釋,可銜青卻立刻皺眉,沖她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禾谷咬著牙,只好咽下到嘴邊的話。 付玉宵掃了她一眼,“我何時說過?” 她一怔,唇瓣翕動了下,竟說不出一句話。 心中不由委屈起來,她低下頭,“你不和我在一起,要和那個湯姑娘在一起嗎?” 其實問那位鵝黃裙姑娘的時候,她心中已經(jīng)隱約有了答案。 她知道她是誰。 這段時日她問禾谷打聽過,即便禾谷支支吾吾,她也聽明白了——夫君從前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姑娘,姓湯。 當時雖然禾谷極力強調(diào),這話只是付老太太提起的,不一定屬實,老太太年歲高,記憶出現(xiàn)了錯亂,記岔了也難免。 可方才她進付家廳堂的時候,聽見李嬤叫那個姑娘的名字。 她就姓湯呢。 在她闖進來的時候,湯姑娘還拉著他的衣袖。 他真的有一個青梅竹馬嗎? 秦如眉怔怔的,心中盈滿酸澀,攥著他衣袖的手不由輕輕跌下。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已被男人的大掌握住。 付玉宵含怒的話語響在耳邊,一字一頓,“那是付玉宵的,不是我的?!?/br> 她的臉被他握著抬起來,迷蒙晃蕩的視野中,躍進他如霜寒的神情。 “你再哭試試?” 她癟了唇,“那你是付玉宵嗎?” 雖然這段時間她都叫他阿晝,可她好幾次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叫他付侯爺,付侯爺,不就是付玉宵嗎? 他怎么有這么多名字。 “不是?!?/br> 她似懂非懂地望他,聽著他冰冷的話語,心中略微安慰了些,靠近他一些,帶著期盼,小聲道:“你只是阿晝,對嗎?” 付玉宵不語,見她模樣,終究緩和了神情。 “我讓銜青送你回麟園?!?/br> 她著急地搖頭,“我不要?!?/br> 為什么他只讓別人送她回去?她希望他也和她一起回去,她想和他待在一起。 她做了熱騰騰的槐花飯,可香可香了,就等他回來吃。 “聽話?!?/br> 男人的聲音壓了一絲不耐。 心中的委屈爆發(fā),她哽咽了下,說道:“今日是乞巧?!?/br> 七夕乞巧佳節(jié),一年一度的日子。 她就盼著和他一起,他卻只一心要把她從身邊甩開? 身后,禾谷也終于看不下去,拼著勇氣道:“侯爺,您前些時日和姑娘說過了,乞巧當日會帶姑娘出門游玩,姑娘才一直記著?!?/br> 付玉宵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眼中掠過一絲矛盾的痛苦,但很快便被壓了下去,毫無蹤影。 懷中的嬌軀輕輕顫抖著,難過極了。 付玉宵抬起她的臉,指腹擦去她頰邊的眼淚,沉著聲音道:“我盡量騰出時間,晚上再陪你出去,嗯?” 他很忙嗎? 大抵是了,最近總見他早出晚歸,今日她已算起得很早,可醒來時,身邊的床榻早已涼透——他那時已經(jīng)走了很久。 這理由很簡單,秦如眉卻被自己說服了,垂下頭,輕點了點,“那我在麟園等你?!?/br> “夫君,晚上你會派人來接我嗎?” 他似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她這才抿唇,最后看了他一眼,在銜青的帶領下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那道漆黑描金的身影便被徹底掩蓋,一絲都看不見了。 銜青在外驅(qū)策馬車,朝著麟園的方向回去。 在馬車即將駛離這條街口的時候,秦如眉心中一慌,掀開簾子,朝付家門口看去。 那原本站在原地的頎長身影,已然慢慢走遠。 她不禁喃喃,“阿晝……” 車廂外的銜青聽見她的聲音,感覺出她的不安,沉默許久,出聲安慰道:“姑娘,晚上侯爺會來接您的。” 禾谷也安撫地握住她的手,“姑娘?!?/br> 秦如眉放下簾子,神色黯然。 * 日暮西斜,晚霞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