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腦 第28節(jié)
他看這雙眼睛就能看得出來。像街邊野狗般茹毛飲血的生命力。 渠南喬緩緩閉眼,別過頭,仿佛多看這人一秒都能臟了自己眼睛。他厲聲對這人斥道:“流里流氣,不成體統(tǒng)!” 坐在兩人中間的姜清元緊張起來。 他這輩子認識的最古板守舊的老頑固和最放浪不羈的社會大哥,兩個水火不容的極端就在這張桌子上相遇了。 他們誰也不會看得慣對方的。姜清元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我說是誰剛剛在說話呢,一股子泥巴味兒?!苯鹗诵Φ?。 來了。姜清元就知道,金哥一定會狠狠嘲諷渠老師是老古董的。 沒想到囂張的金十八下一句直接是:“原來是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啊。” 姜清元覺得自己需要呼吸機。 他人麻了。 渠老師立眉瞪眼,不怒自威:“你!好大的膽子?!?/br> 金十八上下瞥他:“你好大的老燈?!?/br> “渠老師。”覺得不能放任局勢這樣糟糕下去,姜清元頂著壓力站出來,說了一句:“他是來找我的。” 于是那種凌厲沉重的視線一下子轉(zhuǎn)移到了姜清元身上。 姜清元感覺肩膀一下就沉重了。 “找你的?” 每個字都加了重若千鈞的音,老爺子都要懷疑是自己老糊涂了。他甚至又問了一遍:“你朋友?!” 看得出來,金十八沒把他氣夠嗆,但是姜清元做到了。 看看,看看他前面這兩個人。 一個是溫文爾雅,文質(zhì)彬彬的青年,是打小骨子里就被圍棋滋養(yǎng)出來一股清正之氣,是無論如何也模仿和假裝不出來的,真正的君子。 此時面對他的責(zé)問,帶些慚愧地低下頭。 而另一個是粗魯無禮,坐沒坐相的金十八,這人竟然已經(jīng)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還敢不耐煩了?! 渠老先生什么也沒有說,但他黑沉沉的表情已經(jīng)讓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姜清元已經(jīng)有點如坐針氈。 他的眼神從嚴重的質(zhì)疑到不愿再看的,姜清元怎么會有這種朋友。 良久,渠老先生揮了揮手。 “走吧。今天棋也下夠了?!?/br> 姜清元看了一眼金十八。又見渠老果真看也不再看他們一眼,他站起來,微微躬身跟老先生告別:“抱歉渠老師。我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來陪您下棋。” 老先生兀自看著面前的殘局,頭也不抬,像沒聽見他說話。 姜清元只好離開了。臨走之前還有些不安地最后看了一眼渠老師一眼。 插著褲袋的金十八在后面跟上他,腳步輕快愉悅。 兩個年輕人離開了這座幽靜的小亭子。 走了一個孽障之后,周圍重新歸于寧靜。片刻之后,渠南喬背后不知從哪走出來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低眉垂眼地開始替老人收拾桌上殘局。 渠南喬捏著眉心忍了又忍,最后還是一拍桌子爆發(fā)了。 他發(fā)怒道:“金十八又在發(fā)什么瘋?老子下個棋都不能安生!” 年輕人抬頭詢問:“老師?” 渠南喬還在大怒:“他這人能不能干成一件好事!?” 年輕人便笑笑:“他不是才跟您買了東西嗎?” 老人是藝術(shù)家,本身也是個收藏大家。家中多的是世面罕見的藏品。 這事不提還好,老爺子一下又震怒道:“那是那個土匪從我這強買的!我還不想賣呢!” 雖然他這么說了,但其實本質(zhì)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那小子確實給出了渠南喬無法拒絕的條件。 年輕人笑笑不語,妥帖地接著上前幫老爺子收拾桌上殘局。 老頭還沉著臉,在那生悶氣。他瞪著眼睛看那盤正在被收起來的殘局。 “你媽的,象棋也下這么好?!?/br> 要是想輸棋的話那他一早就下圍棋好了!他跟姜清元下什么象棋! 沒想到姜清元性直,一點沒看出來老人的心思。 但渠南喬想了想還是非常氣不過。亭子里回蕩著他氣憤的質(zhì)問: “小姜怎么就跟那種家伙混在一塊了?。。 ?/br> 這一片是萬御豪庭的芷院a區(qū)。渠老先生居住的院落就在不遠處,他們剛才就是從那附近出來的。 姜清元離開剛才那個觀景涼亭,再沿著小路往外走出一段后,順便接走了被工作人員牽著在草坪上玩的小白。 剛才和渠老在亭子里下棋,姜清元擔(dān)心它待不住,把它托給了小區(qū)的管家代為照料。 結(jié)果沒想到,來了個比小白更讓人費神的。 這一段路是林蔭道,路的兩側(cè)都是高大茂密的柏樹林,樹影幽密,環(huán)境清靜。頭頂是蓊郁的一片綠葉遮蓋。 這條寬闊步道上偶爾會路過三兩行人,也有叮鈴鈴騎自行車的人,一陣風(fēng)似的,從正并肩走路的兩人身側(cè)路過。 自行車帶起的風(fēng)把一片落葉吹得翻飛,就落在姜清元鞋子前。 青年側(cè)過臉看身邊的人。 金十八今天戴了頂?shù)驼{(diào)的黑色鴨舌帽。帽舌壓在他這張臉上,遮擋住男人的眼睛,露出一段硬朗利落的下頜線。 他仍然不是很習(xí)慣這種每次轉(zhuǎn)頭過去,都得只能看到健壯的大臂和肩膀頭子對著自己的臉的感覺。 兩人一狗安靜走在這條清靜的路上。 “金哥?!?/br> “說?!?/br> 姜清元是很認真地在提問:“你知道剛才的人是誰嗎?” 金十八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煙盒。 “誰啊?” 姜清元心想果然如此,他現(xiàn)在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是國畫大師渠南喬。”姜清元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語氣很鄭重和認真。 金十八叼上一根煙。從頭到尾他眼睛都沒斜一下,發(fā)出了代表漠不關(guān)心的一聲:“嗯哼?!?/br> “……”于是姜清元又扭回頭。 他對這人目中無人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但這樣的行為對他這種正派學(xué)生還是有點超過了。 渠南喬老師那邊…… 金十八出聲道:“是那個老燈先罵我的,你怎么不說他呢?” 暫且不說他是老師,金十八不吃這套。姜清元試圖跟他掰扯清楚最基本的:“他比我們大……” “什么比我大?腦血栓比我大奧?” 姜清元:…… 他快速撇過頭。 金十八咬著煙說話:“別躲。我看到你笑了奧?!?/br> 他身邊的姜清元扭回頭,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的冷淡:“沒有?!?/br> “笑了。” “沒有?!?/br> 又沒人說話了。兩個人安安靜靜往前走了一段。 姜清元也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去哪,漫無目的地走 他想去小區(qū)里一家還不錯的高端咖啡店坐下來也好。但又想了想,覺得金哥沒有錢,還是算了。 姜清元自己倒是去得起。但他覺得金十八不適合那種地方。多走一會就走一會吧。 一陣帶著涼意的風(fēng)吹過,頭頂一片索索作響的樹葉聲。 姜清元:“金哥?!?/br> “不要這樣。”他說。 聲音不重。還有些輕,像掠過水面就消失不見了。 男人原本正叼著煙看著前面,聽到這句,又朝他瞥去一眼。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時,彼此的肩頭隔開了一段空白的空間。 這段空白里被塞進了腳下樹葉的沙沙聲,剛才吹過的那陣風(fēng),小白四只爪子的微妙抓地聲,金十八吐出的煙霧,還有在場兩個人的呼吸。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他,開口說話道:“你……” 剛說一個字就被遠處傳來的招牌呼喊聲剛好地打斷了。 就見這條路的另一頭出現(xiàn)了賀超龍煩人的身影。 他還大搖大擺地跟兩人打招呼,瞬間更煩人了。 賀超龍也這樣叫他。那個逼玩意喊大哥喊了這么多年,越喊只會越煩人。從來也沒有這種感覺啊。 遠遠地就看到賀超龍興高采烈地過來了,他剛在這兩人面前剎完車。 金十八:“滾去遛狗?!?/br> 剛到這還沒一秒鐘的賀超龍垮起個批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