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羅曼史 第14節(jié)
抵達目的地時,喬抒白仍在床上亂翻,沒有醒,展慎之只得關(guān)閉了監(jiān)視器界面。 第二休養(yǎng)院的咖啡店門口擺了不少綠色植物,或許是因為時間還早,店里只有一位客人。 龐正奇坐在吧臺的那一桌,面前放著一杯咖啡。他穿著灰格子短袖襯衫,椰樹花短褲和拖鞋,比檔案照片里更精神些,皮膚微黝,皺紋不算很多,面色凝重,頭發(fā)灰白。 不等展慎之坐下,他便開口,單槍直入:“小舒失蹤多久了?” “三周,”展慎之告訴他,“他給局里遞了辭呈,沒回租的房子里,房東也聯(lián)系不到他。最后的交易記錄是三月下旬,在摩區(qū)輕軌站,取了五百現(xiàn)金?!?/br> 龐正奇聽罷,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道:“我警告過他?!?/br> 他告訴展慎之,去年年中,他和舒成組成搭檔,被調(diào)往摩區(qū)支援。 舒成才二十四歲,新入警局工作,辦案很積極,雖然半年的支援期將滿,接到跳舞女郎的報案之后,還是一絲不茍地開展了偵查。 “他覺得不對勁,”龐正奇緊皺著眉,“失蹤的應(yīng)該不止星星俱樂部的四個女孩,但摩區(qū)的同僚沒一個人愿意接手這個案子,我也快退休,不想扯上這爛攤子,勸他算了,他不愿意。我們的支援期結(jié)束了,舒成為了我順利回來退休,讓我寫了結(jié)案報告,他再私下繼續(xù)調(diào)查?!?/br> 展慎之想了想,問:“回馬士島區(qū)之前,你們一直是一起出勤的嗎?” 又將前幾天,嫌犯透露他知道有人報警的事隱去細節(jié),告訴了龐正奇。 龐正奇思索許久,得出了和展慎之一樣的結(jié)論:“不是警局的同僚,不然他一定見過報案女郎的照片??伤窃趺粗烙腥藞蟀傅哪亍?/br> 回憶半天,龐正奇也沒想明白,展慎之便問他,能否將當(dāng)時參與的調(diào)查過程,詳細告訴自己。 龐正奇同意了,承諾回去細細寫出來,發(fā)給展慎之。 咖啡店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聊到十二點,展慎之和龐正奇一道吃了簡餐,便準備回摩區(qū)。 剛關(guān)上智能車的門,展慎之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慎之,在忙嗎?”何褚的聲音穿透力很強,聽起來十分爽朗,得到展慎之不忙的回答,他便立刻問,“我們俱樂部的馬戲舞會上了春夏版本,還換了一批新女郎,今晚有沒有空來玩玩?” 他話語中多有暗示,展慎之笑了笑,同意了。 再次打開監(jiān)視器,喬抒白總算醒了。 他打開了屏幕,坐在床上選電影,屏幕上都是愛情類的。展慎之也說不清為什么,開口說:“有沒有別的?” 喬抒白果然嚇了一跳,鏡頭猛地晃了晃:“展哥?!?/br> “你想看什么呀?”然后他恢復(fù)了鎮(zhèn)定,又慢吞吞地說,“我都可以的?!?/br> 其實展慎之不想看電影,他的車程只有十五分鐘,只來得及看一個開頭。不過喬抒白不知道,他真的退出了愛情類的界面,上下移動著問:“展哥,你想看什么呢?” 展慎之看他移了一會兒,才對他說:“我和龐正奇見完面了。” “???”喬抒白不動了,“有什么新消息嗎?” “不多,”展慎之簡單和他說了,而后通知他,“我今晚去俱樂部?!?/br> “何總邀請你來嗎?”喬抒白問著,忽然狐疑道,“不會又要叫你來選女孩子了吧……” “上次出了意外才沒選,這次怎么辦???”喬抒白說著,語氣馬上就變得憂慮了起來,連語速都變快了。 展慎之真懷疑他是在擔(dān)心自己穿幫,還是在擔(dān)心俱樂部的女郎們。 “你選誰呢,展哥……”攝像頭拍到他的手抬起來,好像撓了撓臉,一副很糾結(jié)的樣子,“金金膽子很小的……小蓮或許……” 他說得疙疙瘩瘩的,讓展慎之聽得想笑,問他:“是你選還是我選?。俊?/br> 他果然又不說話了,過了幾秒,才說:“那你對她們不熟嘛。展哥。” 喬抒白聲音輕輕的,聽不見展慎之說話,他又急了:“那你想好了嗎?” “我有計劃。”展慎之原本并沒有想好,現(xiàn)在和喬抒白聊了幾句,倒是真的想到了辦法,說不清是為什么,不想告訴喬抒白。 喬抒白在那頭旁敲側(cè)擊急得很,一直到展慎之回到輕軌站,要關(guān)監(jiān)視器,都還不停地在問。 第18章 后臺(二) 大少爺變了,不好糊弄了。 喬抒白在后臺忙前忙后,心中忿忿地想。 以前只要示弱祈求,多少能套取點消息,努力還算有回報,現(xiàn)在明明變得熟了一些,卻用盡辦法都問不出他的計劃了。 今晚有三個新的跳舞女郎要上臺,喬抒白怕有閃失,便帶人去舞臺上仔細檢查了道具,回到化妝室,發(fā)現(xiàn)曾茂竟然來了。 曾茂站在門邊,正和金金說話,他身邊站著杰妮,喬抒白在地下會所遇到過的那名陪酒的女孩。 奇怪的是,杰妮明明不是跳舞女郎,卻穿了女郎的裙子。 她個子高挑,畫著精致的妝,領(lǐng)口開得比普通裙子低一些。即便一屋子的女孩兒都很漂亮,她也是最驚艷的那個。 喬抒白產(chǎn)生些許疑慮,叫了一句:“曾哥?” 回頭見到他,曾茂挑了挑下巴:“跟我過來,有點事?!?/br> 走進空置的演員休息室,曾茂關(guān)上門,吩咐喬抒白:“晚上跳舞結(jié)束之后,把杰妮也放在姑娘堆里。” “?。俊眴淌惆籽b作不懂。 曾茂不耐地“嘖”了一聲,告訴他:“今天晚上,有客人要來挑姑娘,你讓杰妮站在最前排,還有,今晚其他人的妝,都化得淡些?!?/br> “好的,沒問題,”喬抒白點了點頭,順從道,“曾哥,包在我身上。” 表演很快就開始了,喬抒白沒來得及和展慎之聯(lián)絡(luò)。 女郎們匆忙地在舞臺上上下下,杰妮則站在不遠的地方默默觀看著。 喬抒白有意想和她搭訕,但怕弄巧成拙,而且他也太忙,便只在兩人目光對接時,輕微點頭致意。 馬戲舞會幕布降下,女郎們按照喬抒白的指揮,跑回了化妝室,前前后后站成兩排,好奇地左顧右盼。 杰妮站在最前邊,她裸露的皮膚都擦著閃粉,看起來像一塊鉆石,身上散發(fā)著濃郁的、令人迷醉的香氣。 喬抒白原本站在她身邊,覺得那香味讓他難以呼吸,便往旁邊挪了挪,站到了金金前面。 金金趁四周人都竊竊私語,貼著他道:“下午你沒來的時候,曾哥給我們上了一課呢?!?/br> “什么課?”喬抒白用氣聲問她。 “說我們雖然沒有杰妮好看,但如果貴客挑中了,也不許給俱樂部丟臉?!彼D了頓,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客人喔?!?/br> “萬一真挑到怎么辦啊……”金金聲音變得焦慮起來。 喬抒白側(cè)過臉看了看,女郎們或抿著唇,或蹙著眉,都是一副張皇失措的模樣。 沒多久,曾茂帶著尊客來了。 何褚和展慎之并肩走進門。展慎之穿著很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褲子,袖子捋起來,頭發(fā)微亂,一副大少爺?shù)呐深^。 喬抒白身后,金金忽然小小倒吸了口氣:“是上次那個哎!”她貼著喬抒白的耳朵,用氣聲說:“他好帥喔!”方才言語中的焦慮竟然一掃而空。 化妝間里的人都安靜了,金金也不再說話。 大概是嫉妒心作祟,喬抒白心里又有些小氣的不爽。 “慎之,你喜歡什么樣的?隨便挑!”何褚站在展慎之身旁,笑瞇瞇地問他。杰妮微微向前了一步,挺直了背。 展慎之沒說話,真在挑選似的,一開始,他的眼神在跳舞女郎之間游移著,過了一會兒,突然朝喬抒白的方向看來。 喬抒白一驚,突然猜到了他的打算,強忍著不變臉色,也沒出聲,只能在心里大罵展慎之計劃做得沖動,而且沒有一點素質(zhì)。 展慎之渾然不覺,上下打量喬抒白之后,側(cè)過臉,靠近何褚:“何總,能不能和你單獨說幾句?” 何褚微微訝異地看他一眼,低聲說好,跟展慎之走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何褚表情微妙地走了進來,指了指喬抒白:“你叫什么?” “何總,”喬抒白硬著頭皮賠笑道,“我叫喬抒白,是舞臺導(dǎo)演,” 曾茂立刻附到何褚耳邊,不知和他說了什么,何褚不耐煩道:“行吧,你教教他?!倍蟊泐I(lǐng)著展慎之出去了。 曾茂陰沉著臉把女郎們遣散了,偌大的化妝間只剩他和喬抒白兩個人。 喬抒白一聲不吭,曾茂也眼神復(fù)雜,開口說:“貴客看上你了?!?/br> “……”喬抒白咬緊牙關(guān),可憐地看著曾茂,說:“曾哥,我不喜歡男人——” “誰他媽管你喜不喜歡?!痹┰甑卮驍嗨?,臉上的疤扭曲著,像皮膚上的裂紋。 他瞪著喬抒白,過了一會兒,換上了和緩的表情,“抒白,你救過我一次,我虧欠你不少,這我都記著。不過這位貴客來頭很大,我們俱樂部得罪不起,既然挑上你,只能委屈你了。” 喬抒白沉默著,過了幾秒,曾茂又道:“你要是把貴客哄高興了,幫了何總的大忙,那你的前途,可不止在俱樂部了。你這么聰明,不會想不明白吧?” 聽他說完,喬抒白作出心動又猶豫的樣子,小聲地說:“曾哥,可我不會……” “讓杰妮教你,”曾茂打斷他的話,“老子也不會。” 他走出去,換了杰妮進來。 杰妮已經(jīng)穿上了外套,手里拿著一個粉色的手袋,遞給他,說是服侍客人需要的用品。 她溫柔地把袋子打開,細致地給喬抒白介紹用法。 縱然喬抒白臉皮磨煉得很厚,仍然覺得尷尬和頭痛。他簡直無法想象,過了今晚,跳舞女郎們會怎么看他,他又會從路淳嘴里聽到什么樣的惡毒話語。 “都會用了嗎?”在他胡思亂想時,杰妮已經(jīng)展示完最后一件潤滑劑。 喬抒白點點頭,她微微猶豫了一下,開口對他說:“可能會很痛的,我給你打一支止痛劑吧。好不好?” “沒關(guān)系?!眴淌惆紫胍芙^。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支粉色的針劑,勸道:“打一下吧,沒什么傷害的,只是不痛了?!彼拷鼏淌惆?,用幾不可聞的氣音與喬抒白耳語:“本來曾哥叫我給你打催情劑,我拿了止痛劑。他肯定要看空針筒,你不要和我犟了?!?/br> 她話說得明白,喬抒白也不能再拒絕,把袖子捋起來。 針扎進皮膚的感覺并不好受,好在藥很快就推完了。 杰妮收起針筒,用正常的音量說“很快就會起效”,帶著喬抒白走出去。 他們到了一樓,一臺豪華的轎車在夜色中等著。 曾茂站在一旁,親自給喬抒白開了車門,囑咐他好好伺候展警官,便毫不留情地關(guān)上了車門,像送別一頭要載往屠宰場的豬。 車里很暗,展慎之坐在后座的另一側(cè),只掃了他一眼,便拿著手機,不知在看什么。 司機往前開了一會兒,喬抒白開口問:“我們?nèi)ツ???/br> 展慎之看都不看他,司機從后視鏡瞥了他一眼:“摩墨斯酒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