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馭嗓門粗，語速快，跟機關(guān)槍似的，一連幾個問題，把程展翼給問懵了，程展翼倒吸一口涼氣，嗓子眼像是被死死糊住了。

    看著王馭不耐煩的表情，他不敢掙扎開口說話，抿著嘴唇，臉頰繃得緊緊的，極力克制的啜泣還是帶動腮幫子一抖一抖的。

    一秒，兩秒……

    兩人僵持了一陣，程展翼忽然意識到，他等不到王馭服軟，王馭也不會輕聲細語地來安慰他，委屈在這一刻恨不得將程展翼淹沒了，他一個沒止住，扯著嗓子又嚎了起來。

    耳邊跟警報拉響了似的，王馭頭皮發(fā)麻，他咬著牙關(guān)，舌頭在口腔里蠕動，等到程展翼再次停下來，他才面無表情問道：“你哭夠了沒有？”

    程展翼被嚇得徹底噤聲，他咽著唾沫喊王馭的名字，“王馭……”

    “哭完了就趕緊走?！蓖躐S冷著臉，最后那點兒耐心也消耗殆盡。

    王馭不止一次攆自己離開，可這回程展翼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王馭在生氣，似乎自己這一走，王馭以后就不打算再搭理自己。

    王馭態(tài)度這么堅決，話說得這么難聽是什么意思呢？是要跟自己分手嗎？

    程展翼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腦袋暈乎乎的，他沒想過跟王馭分手的。

    一陣敲門聲打斷程展翼的思緒，他抬頭朝門口看去，是樓下的三個人上來了。

    程展翼驚天動地的哭聲還是引起了宋錚他們的注意，想著王馭性子也比較急，怕他倆在樓上鬧出什么事來，只能上來看看。

    三人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宋錚打量的目光在王馭和程展翼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悠，最后關(guān)切道：“沒事吧？”

    房間里的氣氛明顯有些緊張，宋錚他們的出現(xiàn)，也算是讓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有所放松。

    有事！

    程展翼怕王馭，王馭又不講理，他不想分手，他真的很想找人給他撐腰，給他評評理，但是他又不認識門口的人，只敢在心里回應(yīng)。

    王馭壓根兒沒想讓程展翼跟自己的朋友接觸，特別是宋錚，程展翼只是他的炮友，還是個還在讀書的大學生，自己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跟程展翼搞在一起。

    他想把程展翼給轟走，但先得將宋錚他們支開，可霍高義這個時候接過話，“這是你說的那個……beta小朋友？”

    就程展翼這沒有眼力見的德行，當著這么多人還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要說跟自己不認識，誰都不會信，加上霍高義這么一問，這不擺明了程展翼跟自己有點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嗎？

    程展翼臉皮也沒那么厚，他又不是三歲兩歲，這么多人，他真不好意思哭了，一抹臉上的淚水，甕聲道：“你們……你們好……”

    他哭得腦子都跟進了水似的，沒辦法思考，沒注意霍高義對他“小朋友”的稱呼，他偷摸著看了門口三人一眼，應(yīng)該是王馭的朋友吧，王馭跟他朋友說過自己？

    先前，程展翼一直覺得，他和王馭談對象太粗糙了一點兒，見面就是為了上床，沒有融入到對方的生活，也沒有融入到對方的社交圈，這樣的戀愛，總是差點意思的。

    一想到王馭把自己介紹了給朋友，程展翼的怨氣消了大半，他也不想跟王馭哭鬧的，特別是在王馭朋友面前。

    幾人沖程展翼點了點頭，還是宋錚先開口，“有什么話好好說嘛，吵架傷感情的?！?/br>
    一想到大家都在樓下燒烤，既然是來找王馭的人，正好一起，宋錚建議道：“要不叫上這位……小朋友一起？”

    現(xiàn)在想轟是轟不走了，王馭了解程展翼的，程展翼那回不是自作主張找到草莓園來，現(xiàn)在有人留他，他仗著自己不會在人前翻臉，肯定會賴著不走的。

    剛被兩人吵架的陣仗給嚇到了，連明煦也幫忙打圓場，“對呀對呀，人多也熱鬧?！?/br>
    程展翼臉上的淚都沒干，眼眶通紅，眼巴巴地看著王馭，王馭沒辦法，壓低了聲音，警告程展翼，“你別鬧了?！?/br>
    幾人先后下樓，程展翼一直跟在王馭身后，他想上前，又怕王馭嫌他煩，只能保持一點兒距離，到了樓下，他也敢站在王馭的身后。

    倒是明煦見他可憐巴巴的，招呼他過來幫忙烤串，雖說跟王馭不是一臺燒烤架，程展翼總算是有點事做，不至于尷尬地杵在一旁。

    霍高義回頭看了程展翼一眼，打從心里有點同情程展翼，他是撞槍口上了，不然不會被王馭劈頭蓋臉地罵一通。

    “知道你心情不好?！被舾吡x沉聲跟王馭耳語，“但是你這脾氣也太差了，你看人小孩給嚇得，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這兒了，你總得介紹一下吧。”

    王馭剛聲音是大了點兒，他胸腔到現(xiàn)在還一震一震的，介紹？怎么介紹?。?/br>
    正好聽到宋錚在跟程展翼說話，“小同學，怎么稱呼?。课覀兌际峭躐S的朋友，我叫宋錚，這是我伴侶，明煦，那邊那個跟王馭一起燒烤的是霍高義?！?/br>
    程展翼憨了點兒，但人際交往方便不怯懦，“程展翼。”

    說了名字，那邊的霍高義還朝他揮了揮手，王馭朋友都挺隨和的，程展翼剛想回應(yīng)，對上王馭的視線，他又低下了頭。

    王馭要么就不找，一找就找這么個小年輕，畢竟是別人談戀愛，宋錚跟王馭再怎么親近，也不好干涉太多。

    就王馭這德行，程展翼還得看他的臉色，宋錚在心里搖了搖，把烤好的串遞給程展翼，“你坐一旁吃著玩吧，我們來烤就行了?！?/br>
    程展翼接過烤串，又偷摸著瞟了一眼王馭。

    王馭被他盯得沒了折，人是來找自己的，已經(jīng)留在了這里，沒有讓宋錚他們幫忙照顧的道理，王馭指著自己身邊的長凳，“坐過來?！?/br>
    程展翼受寵若驚，忙起身走到王馭身邊，貼著王馭坐下，霍高義也挺識相的，轉(zhuǎn)頭進了廚房。

    “別光顧著吃，誰伺候你??？”王馭把沒烤熟的烤串挪到程展翼面前，“幫忙翻面?！?/br>
    程展翼也不是那種好吃懶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懶蛋，王馭肯跟他說話，說明氣消了，他剛被王馭的態(tài)度嚇壞了，現(xiàn)在哪兒敢造次啊，還不是順著臺階就下了。

    “素菜刷點油，干烤??？等會兒燃起來了?！蓖躐S聲音有點急的，但是跟剛才完全是兩個概念。

    程展翼總算是能跟王馭正常說話了，他平時哪兒有燒烤的機會，笨手笨腳的，差點給油壺碰倒了，學著王馭的樣子，拿著刷子給串兒都刷上一層油，看著烤得差不多了，又給串兒翻面，撒上作料，是嚴格按照王馭交代的步驟來的。

    “我能吃嗎？”那雞翅烤得滋滋冒著油光，程展翼都看餓了，吃個雞翅都得跟王馭打報告，他怕王馭說他，垂著腦袋替自己解釋，“你不來找我，我只能來找你，我打完球，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坐車來找你了?！?/br>
    生氣和哭也是個體力活，正在勁頭上的時候沒感覺，現(xiàn)在氣消了，哭夠了，程展翼面對食物只覺得饑腸轆轆的。

    挖苦的話都到了王馭的嘴邊，他余光瞥到程展翼謹小慎微的模樣，又想起霍高義剛才的話。

    他自己也明白，其實不管程展翼的事，不過是程展翼是個倒霉的冤大頭，自己有火沒地方撒，才會撒到他頭上。

    雖說之前沒有明確答應(yīng)程展翼去看比賽，但自己也沒有正面拒絕，確確實實是放了程展翼的鴿子。

    王馭嘴唇嚅動了一下，把手里烤好的連通餐盤一起塞到了程展翼的手里，“吃唄，趕緊吃啊，等會兒有幾個小孩回來了，就有人跟你搶了?！?/br>
    程展翼就是這樣，王馭吼他，他會想哭，王馭稍微對他好點，他也特別容易感動，一感動就紅了眼眶，眼淚說來就來。

    王馭見狀，怕程展翼又哭起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制止，“憋回去?！?/br>
    哭個屁啊，這也能哭？程展翼水龍頭成精了？只要一開閥門，眼淚就來？

    這個時候的程展翼倒是收放自如，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口雞翅，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坐到了腳邊，他低頭一看，是狗。

    “誒呀……”程展翼條件反射似的轉(zhuǎn)頭湊到王馭身邊，反應(yīng)過來后，又沒那么怕小土狗，看著手里剩下的雞翅，他問王馭，“它是不是要吃??？”

    這還用得著問，狗都坐到程展翼腳邊，要不說他憨呢。

    王馭答道：“你喂它唄?！?/br>
    程展翼膽子還是沒那么大，不敢喂，猶豫了一陣，奮力將雞翅一扔，扔到了坎下，可小土狗高傲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追著雞翅跑下去。

    “你缺心眼兒啊，要喂你就好好喂，扔那么遠干什么？”

    程展翼哪兒喂過狗啊，見王馭這么說，他起身將坎下的雞翅撿了回來，雞翅上過了一層灰，他還特意拿去洗了洗，隨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小土狗湊近嗅了嗅味道，確定沒什么問題，才賞臉吃一口。

    第18章

    想著趁大家沒有回來再多烤一點，王馭先側(cè)頭瞥了程展翼一眼，這小子總算是鎮(zhèn)定下來了，小土狗坐在他腳邊，他也沒有一驚一乍，確定他不會突然發(fā)病，王馭這才放心進廚房去拿其他的rou菜。

    程展翼秉著一人一半，友情不斷的原則，自己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給小土狗，一是為了報答之前的“救命之恩”，二是為了拉攏他倆的關(guān)系。

    他倆吃得正歡呢，旁邊的王馭忽然起身，程展翼的眼神就跟黏在王馭身上了一眼，眼巴巴地看著對方，直到看著王馭進了廚房，他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

    他就是怕王馭丟下他一個人走了，哪怕這是王馭的地方，他還是不放心，他就是得時時刻刻看著王馭才行。

    這樣濕漉漉的眼神，王馭沒看到，在一旁的宋錚和明煦看在了眼里，等程展翼轉(zhuǎn)過頭，兩人的視線剛好對上，宋錚沖程展翼笑了笑，隨口問道：“你倆認識多久了？”

    程展翼算了算，過了這個周末剛好半個月，“半個月……”

    時間這么短，王馭就能把人帶到草莓園來，宋錚有點意外，一挑眉，眼神不動聲色地打量起程展翼來，這回王馭不會是玩玩了吧？

    “你倆吵架了？”程展翼年紀還是太小了一點，大家跟他說話會忍不住像哄小孩一樣。

    程展翼那委屈勁兒剛下去，宋錚一問他，他也沒什么防備心，直接就說了，“他答應(yīng)我去學?？次冶荣惖模Y(jié)果他今天早上說不來了?！?/br>
    “哎呀。”宋錚輕呼了一聲，“那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我們要來，所以王馭才會爽約的?！?/br>
    早知道王馭跟小程同學約好了，他們就該換一個時間的。

    宋錚又忙道：“我跟我愛人剛度完蜜月回來，大家很久沒聚了，有人提議來王馭這兒，王馭估計也是不好拒絕，才答應(yīng)的。”

    這么一聽，程展翼心里稍微舒坦了一點，王馭是真有事，朋友難得來一回，就像宋錚說的那樣，他不好拒絕，不能去學?？醋约罕荣愐彩菦]辦法的事情。

    而且……程展翼看向宋哲和明煦，王馭的朋友還挺友善的，跟自己說話也挺客氣的，他知道，王馭脾氣大，說不來服軟的話，那他也沒這么小氣。

    “你們剛結(jié)婚啊？”程展翼的瞳孔泛著光，說不上來是好奇，還是向往。

    明煦點點頭，“對呀，半個月前辦的婚禮嘛?！?/br>
    半個月前，時間這么巧啊，自己跟王馭也認識了半個月了。

    程展翼沒頭沒腦地來了句，“結(jié)婚我們學校還加學分呢……”

    宋錚和明煦被程展翼這句話給逗笑了，打趣道：“真有人結(jié)婚湊學分?。俊?/br>
    也不是為了湊學分，程展翼就是感嘆一句，但是如果遇到喜歡的人，決定要跟他一起走下去，那遲早都是要結(jié)婚的。

    王馭端著烤串從廚房出來，剛好聽到了宋錚兩人的笑聲，他怕程展翼腦子不清醒胡說八道，眼神凌厲地看著程展翼，“說什么呢？”

    “干嘛嚇唬人小程??？”宋錚見王馭語氣不大好，連忙幫程展翼說話。

    就是，程展翼也不答王馭的話，他暗暗想，他以后要是跟王馭結(jié)婚……王馭會答應(yīng)跟他結(jié)婚嗎？兇死了。

    沒過多久，從草莓園里過來了一大群人，帶了好幾個小孩，人一多，其他人也沒注意到程展翼，以為只是草莓園的人。

    這一晃，小半天時間就過去了，園里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平房前的空地也是一片狼藉，王馭的這些個朋友也該下山了。

    來時開的車都坐滿了人，只有宋錚和明煦的車還有空位，王馭不放心程展翼跟他倆一輛車，也就沒有催程展翼跟著走。

    程展翼看著車上宋錚和明煦，戀戀不舍地朝他們揮手，“拜拜。”

    車隊走遠后，王馭見程展翼還朝著車離開的方向擺手，他嘖了一聲，“跟你又不熟，你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你朋友他們挺好的……”程展翼想著，王馭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嘛，況且他們都還是好人。

    這評價，還挺中肯，宋錚確實是個好人，脾氣品性都沒得說，可這話從程展翼嘴里說出來就有點奇怪了，他跟宋錚有什么可好的？

    “你也走?！弊约哼€沒跟程展翼算賬呢，這人都走了，看還有出來幫程展翼說話，說完，轉(zhuǎn)頭去收拾一旁的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