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王馭又開得快，幾乎是不給程展翼任何時間，王馭一腳剎車，車就已經(jīng)停在了程展翼學(xué)校門口。

    “下車。”王馭靠著椅背，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仿佛他是一個無情的網(wǎng)約車司機，跟程展翼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程展翼像是嗓子眼兒里堵了什么東西，他怎么咽都煙不下去，唾沫給他嗓子刮得生疼。

    下車就下車。

    程展翼飛快下車，從后備箱搬出自己的行李箱，剛將后備箱關(guān)好，甚至沒來得及走上前去，王馭的車就開走了。

    程展翼眼眶發(fā)脹，可旁邊就是夜市攤，他不想讓別人看笑話，咬著牙，耷拉著腦袋，拖著他的行李往學(xué)校走。

    一路上他腦袋空空的，什么時候走到宿舍樓下的他都不知道，只是機械地拖著拽著行李箱上樓，到了宿舍門前敲門沒人開，透過頭頂?shù)拇皯艨慈?，里面連燈都沒有亮。

    程展翼摸出鑰匙開門，宿舍門一推開，迎面撲來一股沉悶的味道，里面空無一人，考試周期間，住得近的室友回家了，住校的室友跟對象出去了，就是這么不巧，今晚只有他自己。

    關(guān)上宿舍門，程展翼感覺有什么東西涌了上了，他用手背蹭了蹭臉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將箱子扔到一邊，拿上自己的東西進(jìn)浴室洗漱，洗漱完出來，眼眶通紅，眼淚還是沒有止住。

    他沒有在下邊坐太久，關(guān)掉了燈，爬上床鋪，裹上被子，黑暗中，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沒有王馭的消息，將手機放回到枕頭旁，抱著枕頭繼續(xù)哭。

    第二天中午，室友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看到了程展翼的行李，小聲問道：“是不是展翼回來了？”

    程展翼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起身掀開遮光布，“嗯？”

    “展翼？”看到程展翼的模樣，室友驚呼了一聲，“你怎么了？”

    程展翼不明所以，爬下床鋪，先上了個廁所，洗了把臉后，隨手拿過陽臺上的鏡子，鏡子里的人給他嚇一跳，眼睛都腫了，腦袋像個豬頭一樣。

    “沒事吧？”室友有些不放心，“你不是出去住了嗎？怎么回來了？”

    程展翼搖搖頭，接下來幾天他都在宿舍住，直到放假，可能以后都不會去王馭那兒了。

    王馭氣得不行，沒回山上，回自己家睡了一晚，睡到中午才行，起床氣比平時大了好多，看什么都不順眼，特別是一晚上都沒有程展翼的消息，他差點沒把手機給砸了。

    他也沒在家里待太久，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讓自己忙起來才能分散注意力。

    回到草莓園，遇上一個有問題的訂單，做生意的都想著和氣生財，平時王馭肯定給人好言好語道歉，今天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特別難纏，還是自己脾氣太大，說了沒兩句，王馭便不耐煩。

    “不行你退了，愛買買不買滾?！?/br>
    他的囂張言論讓他們的店鋪得到了一個投訴，差點就扣分警告了，客服直接將王馭趕走。

    “老板，我來吧，你先去休息?！?/br>
    大家都指望著草莓園吃飯的，不想因為一個老板壞了一鍋粥。

    沒事可做的王馭只能上樓回房間，回到房間也并不能讓他的心情平復(fù)。

    房間里有程展翼留下的痕跡，他的拖鞋和洗漱用品都沒有帶走，甚至還有一張亂寫亂畫的草稿紙。

    王馭有點想把這些東西全都給扔了，想了想他還是懶得動彈，眼不見心不煩，房間他也不待了，躲到園子里幫忙去了。

    他倆三天沒有聯(lián)系，這還是兩人認(rèn)識后，頭一次冷戰(zhàn)這么長時間，王馭從一開始的煩躁，變成了極度煩躁，他從來不挑員工毛病，最近他居然跟員工發(fā)火了。

    大家都留意到王馭心情不好，也發(fā)現(xiàn)程展翼三天前的晚上走了，員工私下議論，“估計是失戀了，忍忍吧，誰沒有失戀的時候。”

    “老板還挺喜歡他的這個小男友的，都住到草莓園來了，怎么分手的？”

    “誰知道呢，我那天晚上起夜的時候就看到程展翼拖著行李箱走了?！?/br>
    草莓園王馭是一天都待不下去，接到mama叫他回去吃飯的電話，他這回沒有拒絕，第二天一早就開著車回了父母家。

    情場失意，學(xué)習(xí)場得意，也不算得意，程展翼的期末考試還算順利，考完他更沒了精神寄托，室友都著急回家，程展翼卻沒有著急走，這一回家，一個假期不聯(lián)系，他和王馭就徹底沒有了關(guān)系。

    程展翼接了到了他爸爸的電話，“展翼，我聽你mama說，你把車票退了？”

    假期車票可不好搶啊，還跟春節(jié)撞上了，退了都不一定能搶到票。

    程展翼想改簽來著，可是根本沒有票，只能先退了。

    “嗯……”

    光是聽聲音，就知道程展翼不高興，爸爸關(guān)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沒考好?。俊?/br>
    “考得挺好的?！奔案窨隙ㄊ菦]問題的，程展翼在學(xué)習(xí)還是算是自覺，大考試從不掉鏈子。

    “那是怎么了？”爸爸還是了解自己兒子的，想到程展翼之前說戀愛了，立馬便問道，“是不是跟對象吵架了？”

    “分手了……也不是……”也不是分手，王馭都說他倆沒在一起過，可又沒法說清楚他倆的關(guān)系，“吵架了……他很過分……”

    “那怎么辦？還想好嗎？”

    既然程展翼退了車票，就算是過分，也想是挽留的。

    果然，程展翼默認(rèn)了。

    誰年輕的時候談對象不是吵吵鬧鬧的，爸爸勸道：“還喜歡就好好跟人談?wù)劼铮傄腥诉~出第一步，你是想僵持著等他先來找你？還是你大度一點主動找他？”

    “每次都是我找他……好像他沒有那么喜歡我，都是我在死纏爛打一樣……”

    光聽程展翼說話，都覺得他很委屈，但是即便是有怨言，他還是想和好的。

    爸爸嘆了口氣，“爸爸是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現(xiàn)在談戀愛是怎么回事，但是爸爸覺得喜歡就要爭取嘛，把話說清楚，不要說好像，好好問他，可以執(zhí)著，但不能強求，人家真要是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們也應(yīng)該灑脫一點?！?/br>
    自己確實得跟王馭認(rèn)真談一次，他還是想知道王馭到底對自己有沒有一點感情。

    “要是沒車的話，爸媽開車過來接你，決定好了嗎？是回家，還是先把事情解決了？”

    有父母兜底，程展翼有底氣多了，“先把事情解決了?！?/br>
    在爸爸面前信誓旦旦的，從學(xué)校去往草莓園路上，程展翼心里便又有些犯嘀咕，他都沒敢給王馭打電話，離草莓園越近，心里越忐忑，走到能看到平房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小土狗沒像之前一樣出來迎接自己，程展翼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狗影，他鼓足勇氣繼續(xù)往前再走，走到平房前，有人看到了程展翼。

    “小程？你來找老板的??？”員工看到程展翼也松了口氣，趕緊和好，別殃及他們這些無辜的打工人。

    程展翼點點頭，眼巴巴地看向二樓的窗戶，只聽那人說道：“可是老板不在?！?/br>
    不在，程展翼沒料到是這種情況，王馭會去哪兒呢？不在草莓園……

    “你沒給老板電話?。磕俏医o他打一個?！?/br>
    程展翼連忙制止，“算了，不用了……我先走了?！?/br>
    不給員工解釋的機會，程展翼跑得飛快，他可不想聽到王馭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消息。

    第51章

    一到吃飯時間，老房子充滿了煙火氣息，王馭剛走進(jìn)筒子樓樓道，便聞到了飯菜的香氣，這種家的味道，會慢慢抹平內(nèi)心的浮躁，王馭不由加快了步伐，大步大步地跨著樓梯。

    知道王馭會回來吃飯，家里的鐵門大開著，父母早早做好了迎接王馭的準(zhǔn)備。

    王馭手按著有些年代的鐵門，鐵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幫忙剝蒜的爸爸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回來了?！?/br>
    連廚房在忙活的mama也舉著鍋鏟走了出來，“飯很快就好，先休息會兒?！?/br>
    “嗯……”王馭難得這么準(zhǔn)時，一屁股坐到了沙發(fā)上，稍微覺得踏實了一些。

    王爸爸見王馭似乎有些疲憊，興致不高的模樣，“怎么？叫你回家吃個飯，這么不高興？”

    王馭順勢歪在了沙發(fā)扶手上，懨懨道：“哪兒不高興了？”就算是不高興，也是因為程展翼的事情不高興，怎么都不會遷怒到父母身上。

    王爸爸像是哄小時候的王馭一樣，大手輕輕拍在王馭的后背上，說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來岔開話題，“高義也回來了，我看你們都是約好的，要不然是好久看不到人影，要不然就是一起出現(xiàn)?！?/br>
    聽到霍高義的名字，王馭來了點精神，現(xiàn)在可不像小時候，雖然金錢上自由了，但是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是想見出個家門就能見的，一起長大的朋友，連偶遇成了一種奢侈。

    沒等王馭找到霍高義家里去，家門響了一下，霍高義正站靠著鐵門站著。

    “你剛剛停車我就聽到了，看著你上樓的。”霍高義說著話就走了進(jìn)，又沖王爸爸打了招呼，“叔叔?！?/br>
    王爸爸讓他倆聊，自己則進(jìn)廚房幫老婆做飯去了。

    王馭坐起身來，給霍高義讓出了一點兒位置，“看著我上來怎么不叫我？”

    “看你能不能自己看到我唄，就看你悶頭就往樓里鉆?！?/br>
    王馭也沒有跟霍高義多客氣，指著一旁的飲水機，“喝水自己倒，我就不招待你了?！?/br>
    “我聽說，前幾天你跟宋錚一起回來的？”

    老樓就是這樣，人情味太重了一點兒，誰家孩子回來了，不用半天的工夫，全樓都知道了，并且會成為后半個月的談資。

    “你這消息也太以訛傳訛了一點，我是送我爸媽回來，剛好碰上了宋錚他們也在家?！?/br>
    得虧這話沒被程展翼聽到，聽到了還不知道該怎么亂想。

    霍高義笑著糾正，“好好好，剛好碰上了，我也是聽我家里人說的?！?/br>
    “算了?！蓖躐S一擺手，不是很在乎，“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回家后碰到了。”

    霍高義一挑眉，在聽到宋錚的名字，王馭的反應(yīng)明顯平淡了很多，不是逞強偽裝出來的輕松，宋錚這個名字，不再是王馭心目中的重點了，能這么快放下，多半還得歸功于程展翼吧。

    “你跟小程怎么樣了？”

    聽到宋錚的名字沒反應(yīng)，反倒是聽到了程展翼名字，王馭拉下了臉，簡單跟霍高義講述了一下那天給宋錚送草莓發(fā)生的事情，“別提了，也不知道這小子上哪兒聽說了我喜歡……宋錚的事情，跟我鬧了一通?！?/br>
    “??？”霍高義詫異地看著王馭，“那你沒跟他好好解釋？”

    “他犟得跟牛一樣，我怎么跟他解釋，這有什么可解釋的，那是之前的事情。”末了，王馭又補充了一句，“大半夜的非要回學(xué)校。”

    霍高義試探性道：“然后呢？”

    “他非要回去，我就送他回去了啊，然后我倆就沒聯(lián)系了。”

    “你給人送回去了？”一時間，霍高義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他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看了王馭一陣，他真的得好好看看王馭了。

    王馭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吃醋你都不哄的？冷戰(zhàn)之后的打算是分手嗎？”

    這一下把王馭給問蒙了，他和程展翼都沒有在一起過，分什么手。

    王馭心臟猛地往下沉了一下，自己老是這樣想，覺得他倆沒在一起，就不會分手，程展翼鬧夠了又會回來。

    “其實一開始我覺得你跟小程在一起，比你喜歡宋錚還沒有結(jié)果，畢竟他年紀(jì)太小了?！被舾吡x頓了頓，“但是每次見到你，跟你聊起小程的時候，你倆又還在繼續(xù)談，感情的事情不能這么稀里糊涂的，喜歡就得好好告訴對方，難道你還想重蹈覆轍嗎？”

    王馭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之前沒敢跟宋錚表白，是知道宋錚并不喜歡自己，現(xiàn)在呢？

    見王馭若有所思的模樣，霍高義有些猶豫，“是喜歡的吧？幾十歲的人了，不會這點兒都分不清吧？”

    程展翼好像個傻逼，承認(rèn)喜歡程展翼，那自己就成了大傻逼，但是能跟一個傻逼糾纏在一起這么久，自己不是大傻逼是什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