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著光，mama站在門后，目光慈祥地看著他。

    斷裂的氣管和食道飄舞在空氣中，黑紅凝固的血rou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血液的腥臭。

    mama歪著脖子，對他咧開嘴角。

    “唦唦……”

    ……

    猛吸一口氣，蕭矜予突然從床上坐起，大口深呼吸。

    病床旁，已經(jīng)換上正常衣服的鴨舌帽男孩驚詫地看他，問：“你才昏了半個小時就醒啦？”

    “半個小時？”

    蕭矜予環(huán)顧四周。

    這里好像是一個小的醫(yī)務(wù)室。房間不大，只擺了一張單人病床和一個放滿緊急藥品的櫥柜。四面雪白的墻逼仄地向下壓來，坐在床上的蕭矜予不由呼吸一促。

    他想起了白房子。

    ……

    很快冷靜下來。

    蕭矜予：“做了個噩夢。”說完，他低頭看向手背上的針頭。

    鴨舌帽男孩：“哦，你因為長時間缺水，再加上營養(yǎng)不良和神經(jīng)緊張，所以暈倒了。這里是地鐵站的醫(yī)務(wù)室，醫(yī)生給你檢查了下說沒什么大事，輸點(diǎn)葡萄糖就好，所以就先帶你來這了?！?/br>
    醫(yī)務(wù)室。

    葡萄糖。

    看來這兩個人真的對自己沒有惡意，也不是鬼。

    蕭矜予狀若無意地問：“你朋友呢?！?/br>
    “她？去收集邏輯因子了。”

    邏輯因子？

    蕭矜予不動聲色地記下這個名字，他忽然想起：“趙知新呢?！?/br>
    鴨舌帽男孩一愣：“什么趙知新？”

    “和我一起被鬼抓走的那個男人，他戴一副眼鏡?！?/br>
    “哦，你說另一個被卷進(jìn)白院子空間的乘客啊。他還沒出來呢，不過應(yīng)該快了吧。你都找到方法出來了，他就算依葫蘆畫瓢也能出來。白院子空間的時間流速和咱們現(xiàn)實世界是不一樣的，或許那里時間流速比較慢，我們這時間流速快，他那里才過了一秒，我們就過去一個小時了。所以可能幾個小時后，他就會出來了。”

    沉默良久，蕭矜予抬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無所謂的鴨舌帽男孩，語氣平靜：“這位……先生，你從剛才開始就說了很多奇怪的話。邏輯鏈，邏輯因子，白院子空間……這些我可以不問，但是有件事，請你一定要回答我?！?/br>
    青年深邃幽靜的雙眸緊緊盯著自己，那眼神莊嚴(yán)鄭重，鴨舌帽男孩愣住。他不由也認(rèn)真起來：“什么事？”

    “現(xiàn)在距離我們失蹤，過去多久了?！?/br>
    拿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鴨舌帽：“一個小時多點(diǎn)?！?/br>
    默了默，蕭矜予：“時間流速大約是40：1?！?/br>
    “啥？”

    “我說，時間流速大約是40：1。在那個白院子空間里待四十個小時，在現(xiàn)實世界才過去一個小時。”

    鴨舌帽男孩驚訝道：“居然是白院子里的時間過得更快？誒不對，那按你這說法，那個趙知新怎么還沒出來？”

    安靜地垂下眸子，蕭矜予望著白色的床被，久久沒有回答。良久，蕭矜予終于說話了。青年的話語仿佛云淡風(fēng)輕，但不知怎的，鴨舌帽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悲戚。

    “他還是不敢跳地鐵?！?/br>
    “……他死了?！?/br>
    鴨舌帽啞然無言。他見過很多死人，身為用戶，死亡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墒撬拥娜蝿?wù)大多是清理檢查邏輯風(fēng)暴后的殘渣，很少需要安慰人。看著蕭矜予這幅模樣，他張了張嘴，還是忍不住問：“你們是朋友？”

    “很好的朋友?！?/br>
    抬起頭，蕭矜予紅了眼眶，死死盯著鴨舌帽：“白院子究竟是什么！”

    鴨舌帽嘴唇翕動，正要開口，門口傳來一道女聲。

    “咦，你們居然認(rèn)識嗎？”

    蕭矜予轉(zhuǎn)首看去。

    是那個短發(fā)女人。

    短發(fā)女人手里拿著一塊黑漆漆的長方體物體，走進(jìn)醫(yī)務(wù)室。她笑著上下看了蕭矜予一眼：“營養(yǎng)不良、缺少睡眠到這個程度，居然半個小時就醒了，厲害啊。你是不是已經(jīng)覺醒邏輯鏈了?！?/br>
    覺醒邏輯鏈？

    蕭矜予雙目一縮，沒有吭聲。

    短發(fā)女人：“不過你和那個戴眼鏡的乘客認(rèn)識的事，真讓人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啊。從監(jiān)控里看，你們在同一站上車，明明在扶梯上只隔了兩個人，卻沒有打招呼，擦肩而過也不說話。后來進(jìn)了地鐵……”頓了頓，她笑道：“我想想，站在一起，沒說過話，也沒看過對方一眼。看來你們兩確實是極好的朋友，不用語言也能溝通?！?/br>
    鴨舌帽：“哈？等等，什么意思？”

    蕭矜予收起滿臉的悲傷。

    短發(fā)女人想了想：“你是怕我們不告訴你事情真相？編個理由想質(zhì)問我們告訴你答案？”

    蕭矜予抬眸望她，淡淡道：“我看過一部輻射前的老電影?！?/br>
    “哦？電影？”

    “叫《黑衣人》。一旦有人類看到外星人，黑衣人就會拿和你手上一樣的東西，消除他們的記憶?！苯z毫沒有謊言被拆穿的尷尬窘迫，蕭矜予目不斜視地看著這個干練微笑的短發(fā)女人。很明顯，這個女人是這兩人關(guān)系中的主導(dǎo)者。

    蕭矜予：“無緣無故被拖進(jìn)這么一個奇怪的事件，并且經(jīng)歷了這樣一場……可以說是劫難吧。我只想求得一個答案。”

    短發(fā)女人謹(jǐn)慎的目光悄然在青年的身上掃視著，但這個年輕人不露怯色，只是冷靜沉著地說著自己的訴求。

    看來他是真的只想要一個答案。

    短發(fā)女人收起手里的黑色手機(jī)：“你想太多了，目前還沒發(fā)現(xiàn)能準(zhǔn)確清楚人類記憶的邏輯鏈，所以我們想清除你的記憶是絕對不可能的。同時，哪怕你不說，我們也會向你詢問你在白院子空間里遇到的事，并且……我們還要測試你是否已經(jīng)覺醒邏輯鏈?！?/br>
    蕭矜予重復(fù)了一遍：“邏輯鏈？”

    短發(fā)女人勾起唇角：“對，邏輯鏈。任何一個進(jìn)入過邏輯鏈的人，都有概率覺醒自己的邏輯鏈。不過在告訴你什么是邏輯鏈，以及向你解釋你為什么會被拉入那個白院子空間前，我需要詢問你一件事。”

    “什么？”

    短發(fā)女人的表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她的視線緊緊凝視在蕭矜予的身上，一字一頓地說道：“在今天以前，你的生活里，有碰到什么超出邏輯，古怪不尋常的事嗎？”

    耀眼的白熾燈下，青年的臉色沒有一絲變化，他先是沉思片刻，仿佛在回憶最近發(fā)生過什么。接著，他看向眼前的女人，斬釘截鐵：“沒有，我不記得發(fā)生過任何奇怪的事?！?/br>
    審視的目光并沒有立即終止。

    仿佛要將眼前這個青年每一絲表情都探查透，短發(fā)女人危險冷漠地俯視著蕭矜予。

    許久。

    短發(fā)女人終于移開視線，笑著攤手：“恭喜你，你覺醒邏輯鏈的概率低了五成?！?/br>
    第7章

    邏輯不會憑空出現(xiàn)。

    ——《長點(diǎn)腦子人人有責(zé)app新手必讀指南》

    ***

    “任何人在聽到‘邏輯鏈’這三個字的時候感到無法理解，都是很正常的。如果用你能理解的詞語來解釋，邏輯鏈其實就是一種超能力。”短發(fā)女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她轉(zhuǎn)頭對自己的同伴道：“行了，不就被人騙了下么。還在那生悶氣?！?/br>
    鴨舌帽男孩直瞪眼：“誰生悶氣了！”

    短發(fā)女人朝他眨了眨眼：“給這個家伙看看你的右手?！?/br>
    鴨舌帽一愣：“右手？”下一刻，他嘻嘻怪笑了聲，語氣拉長：“哦對，右手。”接著，他走到蕭矜予面前，輕哼一聲，舉起自己的右手：“你看，這是一只右手。”

    蕭矜予：“右手？”

    醫(yī)務(wù)室明亮的燈光下，五根手指在光線下輕輕搖擺。蕭矜予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只手，就在他想要詢問鴨舌帽到底想說什么時，忽然，晃動間，五根手指驟然變幻。蕭矜予雙目睜大，驚駭?shù)赝且桓鶎こo比的手指。

    他迅速低頭，看向鴨舌帽的左臂。

    那里有一只左手。

    他再抬頭去看鴨舌帽舉起的“右手”……

    不，那還是一只左手！

    安靜的房間里，無人說話，空氣是死寂般的沉靜。

    這完全超出常人的認(rèn)知，兩只左手長在同一個人身上，它們詭譎地在空中搖晃。

    鴨舌帽詭異地咯咯笑道：“現(xiàn)在，它還是右手嗎？”

    蕭矜予沉默片刻，抬頭望他：“這就是你的邏輯鏈？”

    見沒有嚇到眼前的青年，鴨舌帽一愣。短發(fā)女人輕挑一眉，將同伴拉到身后，道：“這是他的邏輯鏈。具體什么效果我們不會透露，但是它和把你拉入白院子空間的能力一樣，簡單來說，就是一種特殊的能力。”

    短發(fā)女人正色起來：“2021年，a型輻射在全球范圍內(nèi)蔓延。2022年，a型輻射突然消失，并在幸存者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

    蕭矜予：“這是歷史課本上的內(nèi)容。”言下之意，這些他都清楚。

    哦？短發(fā)女人笑了：“所有人都以為，輻射對人類已經(jīng)沒有影響了。那你知道……2029年，世界上出現(xiàn)了第一條邏輯鏈嗎？”

    再次聽到這三個字，蕭矜予雙目縮緊，他神色平靜地盯著眼前的兩個人。

    短發(fā)女人笑道：“第一點(diǎn)，邏輯不會憑空出現(xiàn)。剛才你有沒有覺得奇怪，我們?yōu)槭裁匆儐柲阒吧罾镉袥]有發(fā)生過什么特別的事?！睋Q了種說法，短發(fā)女人接著問：“或者你有沒有想過，那趟地鐵上那么多人，為什么只有你和那個眼鏡男被帶進(jìn)了白院子的空間？”

    蕭矜予點(diǎn)頭：“我想過，但是，沒有得到答案。在白院子空間里我和趙知新，也就是眼鏡男溝通過。他和我都很平凡，從沒碰到過什么奇怪的事。進(jìn)入白院子空間是我們唯一碰到的怪事?！?/br>
    短發(fā)女人和鴨舌帽互視一眼。

    鴨舌帽：“剛才敏姐說過，邏輯不會憑空出現(xiàn)，因為任何人想要覺醒邏輯鏈，都需要被已存在的邏輯鏈引動。它就像一個催化劑。

    “或許你有潛力覺醒邏輯鏈，但是如果你這一生從沒接觸過其他邏輯鏈，那你這輩子都不會覺醒邏輯鏈。

    “也就是說：只有邏輯鏈，才能覺醒邏輯鏈?！?/br>
    蕭矜予仔細(xì)在心里咀嚼這些話，他問道：“這和我被拉進(jìn)白院子空間有什么關(guān)系?！?/br>
    短發(fā)女人：“這就涉及到邏輯鏈的另一條規(guī)則了，邏輯鏈之間相互吸引。所以我們懷疑，你在進(jìn)入白院子空間前，就覺醒了邏輯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