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要得出準(zhǔn)確結(jié)果，不能只檢測一次，往往需要朝各個方向發(fā)射多次。

    可這就更離奇了。

    他明明親眼看著那粒邏輯因子飛出檢測儀，直直撞進了一大團光怪陸離的彩球，現(xiàn)在卻告訴他，自己沿路什么邏輯因子都沒有統(tǒng)計到？

    這合理嗎？

    這極其不合理。

    除非是第四視角出問題了。

    蕭矜予倏地一滯。

    ……當(dāng)一名用戶對自己的邏輯鏈產(chǎn)生懷疑時，往往意味著邏輯崩潰的開始。蕭矜予的頭腦無比清醒，只有一顆澎湃跳動的心臟在胸腔內(nèi)瘋狂搏動。巨大而陌生的恐慌在一瞬間攫取住他的呼吸……難道真的是第四視角出問題了？

    檢測儀檢測不出來，是因為醫(yī)院里根本沒有邏輯因子，是第四視角出現(xiàn)了幻覺。

    ……等等，如果按第四視角出現(xiàn)幻覺來解釋，很多事一下子就合理起來。

    邏輯因子檢測儀檢測不到，是因為根本沒有邏輯因子。

    事實上這么龐大數(shù)量的邏輯因子，不用檢測儀，高級用戶也應(yīng)該能有所反應(yīng)。可趙狠卻沒有一點察覺。因為他確實沒在空氣里感知到一粒邏輯因子的存在。

    從始至終，這漫天漫地的邏輯因子就是假象。

    根本沒有光點，一切只是一場荒謬絕倫的錯覺！

    ……

    你眼前所見，就真是世界？

    ……

    保持思考。

    蕭矜予驟地冷靜下來。

    他閉上眼，沒有再開口。

    趙狠和蔣文濤見狀，也沒有出聲打擾。他們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優(yōu)秀的高級用戶，在進行思考。在場的五位用戶中，雖然蕭矜予的長腦app排名不是最高的，可他是唯一能看見邏輯因子的。

    其他人說再多、分析再多，也沒有用。他們?nèi)缤と巳刖?，世間全為黑暗。沒有人能在一片荒蕪中，徒然尋求光明。

    時間分秒流逝。

    蕭矜予緩緩睜開眼，他默然地望著眼前那蜂擁成群、閃爍不停的邏輯因子。接著，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又垂著眸子，一點點，順著醫(yī)院的每一層窗戶，靜靜地掃視而去。

    終于，他深吸一口氣，視線如同靜止，死死盯著空氣中雀躍舞動的彩色光點。

    嘀嗒、嘀嗒——

    霎然間，時間如同凝滯，鉆進粘稠的濃漿。一秒鐘的閃逝變得無比漫長，蕭矜予死死睜大眼，細(xì)小的瞳孔迅猛收縮。

    下一刻……

    他看見了！

    在那極其短暫的時間里，他看見，這粒邏輯因子倏然閃動了一下！

    不是光芒在閃爍，而是在無比微茫的短暫時間里，這粒邏輯因子驟然消失，又驟然出現(xiàn)！

    “它在不斷出現(xiàn)、又消散！”

    “什么？”眾人驚呼。

    蔣文濤急忙問道：“什么叫不斷出現(xiàn)，又消散？”

    蕭矜予沒有立刻回答，他再次定睛，去聚精會神地只觀察一粒邏輯因子。然后是第三粒、第四粒。終于，他確定了自己的推斷。雙眼因瀕臨極限地使用邏輯鏈，一股灼燒般的痛感席卷上眼球。

    蕭矜予先單獨閉上右眼、只睜開左眼休息。他輕輕揉搓那發(fā)酸發(fā)痛的眼睛，聲音卻平穩(wěn)冷靜：“我這樣形容吧，檢測儀的檢測原理，研究所的那些研究員肯定知道，但你們或許不清楚。它的原理大致類似于，檢測某段時間內(nèi)，某個路徑內(nèi)的邏輯因子數(shù)量，根據(jù)這個數(shù)量，再來計算出邏輯因子濃度?！?/br>
    趙狠點點頭：“懂了，很好理解，就像計算車流量。一個小時內(nèi)通過某個路口的車輛有多少，就能算出一個大致車流量？”

    “是這樣。”蕭矜予接著道：“但是現(xiàn)在，這些車速度實在太快了，攝像頭根本無法統(tǒng)計出有多少輛車在一個小時內(nèi)經(jīng)過路口。”

    “??？”黑皮漢子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車速太快。難道你是說，醫(yī)院里的這些邏輯因子在快速運動？”

    蕭矜予：“不是運動，而是一種閃動?！?/br>
    趙狠嘴唇翕動，他忽然重復(fù)蕭矜予剛才說過的話：“它們在不斷出現(xiàn)、又消散……難道說，你的意思是，這些車在通過這個路口的那一瞬間，忽然消失！等越過路口后，它們又忽然出現(xiàn)？”

    蕭矜予頷首道：“就是如此。”

    檢測儀無法檢測到邏輯因子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它的速度被這些邏輯因子無情地甩下了。

    檢測儀發(fā)射出的邏輯因子，速度確實很快，但它們必然有一個最高速度。比如秒速1000米，這大概相當(dāng)于一顆子彈的發(fā)射速度。這么極致的高速，使得它途徑路線上的所有事物，哪怕在運動，都不可能完全躲過它的探測。

    除非，這個物體的運動速度，遠遠超過了1000米每秒。

    比如，它以50000米每秒的速度閃動。

    它閃得實在太快了，檢測儀發(fā)射出的光點，剛剛抵達它的身前，它便倏地閃動消失。所以檢測儀根本無法“拍攝”到它的身影，自然也無法“看見”它。

    因為對于檢測儀而言，它的速度已經(jīng)超過了檢測儀的“視覺范圍”，雙方根本不在一個維度。

    而蕭矜予之所以能看見它們，是因為他的視覺速度比這些光點還快。

    ……

    50000米的秒速只是一個大致類比，蕭矜予當(dāng)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這么可怕的動態(tài)視力。

    但是擁有第四視角后，他的雙眼必然會比常人看得更多更清晰。

    仔細(xì)消化蕭矜予剛才的推測，幾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隊員都陷入思索。

    良久。

    趙狠：“蕭矜予，你很確定，這家醫(yī)院到處都是邏輯因子？”

    蕭矜予定定看他，毫不猶豫：“非常確定?！?/br>
    用戶絕不可以懷疑自己的邏輯鏈。

    正如他不會懷疑，第四視角所看見的世界。

    趙狠：“那事情就很麻煩了。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有邏輯因子會這么聰明，知道‘躲避’探測儀的探測。連探測儀都查不出來的東西，我們這些用戶自然也不可能感知到。當(dāng)然，更有可能的是，這些邏輯因子并非‘故意閃躲’，這種極其恐怖的閃動速度只是它的常態(tài)而已。”

    說完趙狠自己都愣住了。

    一群極限高速運動的邏輯因子？

    這東西別說華夏，全世界都沒有人聽說過！

    ***

    確定邏輯因子真實存在后，蔣文濤立刻上報清除小隊。

    當(dāng)前海都市清除小隊的兩大負(fù)責(zé)人駱笙、徐啟，都正在中都市，要十個小時后才能趕回海都。

    蔣文濤便成了臨時負(fù)責(zé)人。

    “說實話，這畫面我已經(jīng)太熟悉了。這個工作由我來做或許更快捷?！焙谄h子雙手抱臂，站在瑟瑟寒風(fēng)中，語氣心酸又無奈。

    聽了這話，正在負(fù)責(zé)疏散醫(yī)院人群的蔣文濤回過頭，同樣苦笑道：“嗐，你以為就你熟悉嗎？上個月你們中都市發(fā)生了摘頭游行事件，可我們海都市也在抓捕霍蘭絮。抓霍蘭絮時周圍的那些居民，就是由我來負(fù)責(zé)疏散的！”

    兩人互視一眼，竟有了種惺惺相惜的心酸。

    趙狠長嘆一聲氣：“豬豬香波極有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br>
    蕭矜予身體微頓，他轉(zhuǎn)首看向身旁的黑皮壯漢。

    趙狠：“這么多邏輯因子，十有八九，屬于一個五級用戶。而能釋放出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邏輯因子，他要么已經(jīng)不在人世，因為邏輯崩潰，他渾身上下所有的邏輯因子全部溢散出身體了；要么，就是他極強，絕對不止a55這個級別，少說也得達到a20吧，才能在活著的情況下，弄出這么多邏輯因子。嘶，那可能比駱隊長還強?！?/br>
    豬豬香波仍舊存活的消息，蕭矜予暫時不能透露。

    但是趙狠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這些邏輯因子真是一個活著的用戶釋放出來的，那他得有多強？！

    毫無疑問，九成九可能，這些邏輯因子的主人就是抓走豬豬香波的兇手。

    一個a20以上的高級用戶，為什么平白無故要找一個實力較弱的五級用戶的麻煩？

    豬豬香波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按照海都市清除小隊的說法，他性格溫軟，不大愛和用戶圈里的人交流，甚至極力隱瞞自己是用戶的事實，在這次事件前身份非常神秘。這樣的豬豬香波，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一個高級用戶的？

    蕭矜予正想著，忽然，那邊疏散的人群也開始分批離開醫(yī)院。

    醫(yī)院的疏散工作必然比其他地方更難，因為醫(yī)院里住著很多病重的患者。這些患者離不開醫(yī)療器械，想要將他們從醫(yī)院里轉(zhuǎn)移，速度必然不會太快。因此第一批疏散的市民只是普通的病人家屬。

    海都市清除小隊的隊員們正焦急地忙碌著，還有許多公職人員也臨時來到醫(yī)院，幫忙做疏散工作。

    蕭矜予和趙狠站在醫(yī)院大門的角落。青年清瘦的身影隱入黑暗，只露出一雙明亮清冷的眼睛，靜悄悄地望著那些茫然無措的市民。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突然讓轉(zhuǎn)院？！”

    “好像是發(fā)生了消防安全事故，說要臨時進行整改。”

    “?。窟@也太突然了吧，這都什么事啊，我爸今天早上才剛做完手術(shù)呢！出什么事誰來負(fù)責(zé)啊！”

    ……

    蕭矜予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他的視線隨著那些遠去的人群，緩緩轉(zhuǎn)向醫(yī)院門口的那條馬路。

    突然，他停住動作。

    青年怔然地望著一個從自己眼前走過的年輕家屬，他的目光一直追隨對方，直到這人走到馬路對面，想要進地鐵站。

    蕭矜予刷的追上去。

    趙狠驚訝道：“蕭矜予？！”

    蕭矜予直接沖進地鐵站。

    寬敞明亮的地鐵站里，黑壓壓的人群擠著電梯、走廊。臨時開啟的地鐵線路正在一批批地送走病人家屬，蕭矜予卻站在這龐大冗雜的人流中，他震然地看向身前一個年輕女孩的肩膀。下一秒，又看向身后一個大叔的脖子。

    ……

    大步走出地鐵站，蕭矜予一把抓住正在疏散人群的蔣文濤。

    “沒有用！不用疏散人群了，可以全部回來了！

    “這些邏輯因子已經(jīng)纏上了他們，他們?nèi)吭缫严萑脒@條邏輯鏈了。

    “不是什么邏輯崩潰，更沒有形成邏輯風(fēng)暴。他們是被一個活的用戶捕獲進了自己的邏輯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