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嘩啦啦——”

    走廊的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音。

    宿九州抬頭眺望，只見趙狠壓著一個圓臉矮胖的中年男人，向這邊走來。

    趙狠冷笑道：“別東張西望！你現(xiàn)在是配合我們調(diào)查，知道么！現(xiàn)在懷疑你和一起二十年前的謀殺案有關(guān)，跨市謀殺案！”

    “你、我……不是，警察大哥，我怎么可能殺人！是不是哪里搞錯了，我太冤了啊……”

    “閉嘴！”

    “啊……”

    這個胖子比趙狠矮了足足兩個頭，似乎只有一米六出頭的樣子。他顯然很慌張，渾身的肥rou都在顫抖。同樣是胖子，他和伊甸園形成了兩種極端的對比。恐懼閃躲的眼神時不時往趙狠身上瞟，但一看到黑皮惡霸冷酷的嘴臉，又害怕地縮回去。

    趙狠惡狠狠地壓著他，一路往這邊走來。

    蕭矜予閉上了嘴。

    趙狠壓著胖子走到蕭矜予旁邊，他似乎心情很不好，沒好氣地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這個犯人雖然是被藥物控制，殺害了自己的親人?？伤淖镄刑珢毫?，肯定要判刑的?！?/br>
    蕭矜予：“我只是想問問一些東西?！?/br>
    “哦。”說完，趙狠把胖子的手銬往旁邊的鐵欄桿上一銬。

    胖子愣?。骸霸趺戳?，警察大哥？”

    趙狠沒搭理他，視若無睹地越過宿九州和蕭矜予，大步走到看守室前。他拿出鑰匙、再按指紋，解開復(fù)雜的門鎖。

    被關(guān)在看守室里的少女好像沒什么攻擊性，趙狠走上前，從口袋里拿出一塊硬邦邦的面包：“這是今天的飯，正好給你帶過來！”

    少女緩緩抬起頭，黝黑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余光里掃到屋外的幾人。

    她接過面包，再次沉默地低下頭。

    剎那間，整個看守室內(nèi)外有一瞬間的寂靜。

    ……

    蕭矜予：“謝謝你的答案，陳筱清。”

    厚重的劉海擋住了神色，讓人看不清少女的表情。當然，她事實上依舊面無表情。

    然而她并沒有注意到，被銬在欄桿上的胖男人整個人身體僵住，傻傻地望著房間中央的女孩。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陳、陳筱清？！你剛才說，她叫什么？陳筱清？等等，不是。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們到底把我?guī)У竭@里是做什么的？”

    趙狠松了口氣，憨笑著撓頭：“看來只要食物排除體內(nèi)，伊甸園的因果就真的在捕獲對象的身上消失了！”

    宿九州的目光在蕭矜予和趙狠的身上逡巡一圈，他挑眉道：“什么時候商量這件事的？”

    蕭矜予：“在你回來前?！?/br>
    “嚯?！彪y怪他不知道。

    蕭矜予：“陳筱清，你知道他是誰嗎？”

    少女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她刷的抬頭，黑漆漆的雙眼死死睜大。

    蕭矜予：“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陳交?！?/br>
    而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殺害他了。

    第145章

    【用戶id：伊甸園】

    【真實姓名：胡孝康】

    【性別：男】

    【邏輯編號：a08】

    【邏輯等級：五級】

    【邏輯鏈：制造生產(chǎn)特殊品質(zhì)的香腸，所有吃下香腸的對象，視為進入該邏輯鏈。香腸在身體里被消化時，對象便會不惜一切殺死與自己處于某種感情關(guān)系的所有人。當香腸在體內(nèi)徹底消化并完全排出后，殺死所有感情關(guān)系線的對象，暴斃身亡。

    *進入邏輯鏈的對象，只能殺死自己能殺死的人。

    *共有三種香腸，代表三種人際感情關(guān)系。

    淀粉腸：殺死與自己有直系血緣關(guān)系的對象，即親生父母、子女、兄弟姐妹。

    玉米腸：殺死自己認定的朋友，數(shù)量不限，根據(jù)對象的心理認知進行主觀判斷。

    純rou腸：殺死自己認定的愛人，數(shù)量不限，根據(jù)對象的心理認知進行主觀判斷?！?/br>
    寬敞的會議室內(nèi)，燈光灑亮。

    一面巨大的熒屏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噼里啪啦打字，繼續(xù)補充邏輯鏈的信息。

    【*根據(jù)研究觀察，該邏輯鏈中的對象，疑似有兩條可選擇的因果線，即出現(xiàn)了“果”的岔點。

    由于進入邏輯鏈的對象，只能殺死自己能殺死的人。假設(shè)香腸在對象體內(nèi)完全消化排出，對象卻沒能完全殺死該感情線上的所有人，即出現(xiàn)第二個“果”——

    對象恢復(fù)自主意識，不再對感情線的人充滿殺意；對象不會死亡，恢復(fù)正常生活行動能力。

    注意：該理論目前僅有一個實例，研究所已安排死刑犯進行機密實驗。

    ……】

    a08-伊甸園，是目前官方抓捕的第一個早于2035年前覺醒的高級用戶。

    如果根據(jù)胡孝康最后一次領(lǐng)取政府福利金是在2024年，之后他就突然有了經(jīng)濟來源來看，有五成以上可能，他還是在2029年之前就覺醒的，最早的一批用戶。該時間線甚至可推理到2025年。

    李笑笑用最快的速度，聯(lián)系首都、海都、青州等地的用戶委員會。

    胡孝康每換一個城市，就會換一個身份。但畢竟是個用戶，擁有了超乎普通人的能力，大多不會再委屈自己。他的每一個身份都非富即貴。想要找到他的那些前妻，以及還幸存的子女，也很容易。

    不過兩天，用戶委員會便收集了胡孝康的所有資料，對他的前妻們進行了詢問。

    趙狠嘆了一口氣：“果然，胡孝康死去的那六個孩子，尸體早已被火化了！”

    這個答案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卻依舊讓人感到遺憾。

    趙狠：“a型輻射前，國家就全面推行了火葬制度。災(zāi)難過后，輻射區(qū)一個個出現(xiàn)，居民生活面積再次被縮小，火葬的就更多了。本來我還以為在有土葬習俗的青州市，胡孝康的兒子能有一個全尸。但我們聯(lián)系上他的前妻，兒子去世時她確實有想過要不要根據(jù)風俗土葬，胡孝康拒絕了，選擇火葬?！?/br>
    蕭矜予：“他這是在毀尸滅跡？”

    “我也覺得！”黑皮漢子無奈道，“可是無論如何，他成功了。我們現(xiàn)在找不到他死去的六個孩子的尸體，就不能靠尸檢，探究這六個孩子死亡的秘密?！?/br>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在一開始，當眾人找到伊甸園，并且推理出他的大致邏輯鏈時，蕭矜予和宿九州便提出了一個推測——

    『你死去的孩子，是否都是被你吃了?！?/br>
    蕭矜予：“同樣的事，神圣獻祭做過一遍。當察覺到自己的邏輯鏈即將崩潰的時候，她的選擇是屠殺更多的人，讓自己的邏輯鏈在實戰(zhàn)中得到更多的使用，以量變尋求某種質(zhì)變。伊甸園很可能也是如此。他的邏輯鏈是殺死某類重要的人，他的選擇是親生子女?！?/br>
    宿九州：“不是每個人都有愛人和朋友?！?/br>
    蕭矜予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是。胡孝康有六個妻子，但妻子不意味著是愛人，也可以只是他生育孩子的工具。至于朋友，誰也無法定義?；蛟S在他心里，那些身邊出現(xiàn)的‘朋友’，并不是真正的朋友。所以在他這條邏輯鏈里，唯一必然可行的，就是親生子女?！?/br>
    趙狠：“也就是說，如果他真的殺了親生子女，就是在自己履行自己的邏輯鏈?！焙芸?，黑皮漢子道：“不對，那他是怎么忍住不去殺幸存的兩個孩子的？”

    眾人回憶起來。

    趙狠：“胡孝康偽裝的第一個身份，胡兆。2038年，他的女兒死了，可是龍鳳胎兒子還活著。如果他真是讓自己進了自己的邏輯鏈，那么在淀粉腸沒有完全消化排出的時間內(nèi)，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想殺死兒子。他可是一個用戶，殺死一個孩子而已，他一定能做到，他具備這樣的能力?！?/br>
    蕭矜予給出解釋：“他知道如果兩個孩子全死了，他就會因為‘殺死所有直系血緣關(guān)系的家屬’，而走向暴斃的結(jié)局。所以他提前把這個兒子藏了起來?！?/br>
    “呃，也對，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是我總感覺沒那么簡單。他進入‘伊甸園’的邏輯鏈的話，一定會用盡所有辦法殺死兒子。他可是a08啊，那么強大，真有什么辦法能讓他殺不了一個普通人嗎……”

    黝黑的青年眉頭緊鎖，似乎在鄭重地思考著。

    看著他的模樣，蕭矜予不由笑開。

    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他騙你的?！?/br>
    趙狠：“?。俊?/br>
    蕭矜予愣了下，望著說話的男人。

    宿九州給了蕭矜予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嘴角勾起。他對趙狠道：“他也不覺得，伊甸園在履行自己的邏輯鏈因果。如果只是這么簡單，我們并不需要這么執(zhí)著地非要找出伊甸園孩子的尸骨，進行尸檢。這樣的執(zhí)著，就是為了找到那個真正的答案?！?/br>
    “蕭矜予你是這么想的？”

    蕭矜予默了默，收回視線：“嗯?！?/br>
    俊秀冷清的青年斂眉垂眸，一副并不想多說的模樣。宿九州挑了挑眉，唇邊笑意更盛：“也未必真的找不到尸體證據(jù)了。伊甸園一共死了七個孩子，現(xiàn)在只有六個是確認火化的?！?/br>
    蕭矜予目光一動：“你的意思是……伊甸園的第一個兒子，胡思安？”

    “嗯?！彼蘧胖蓦p手插著口袋，抬頭看向天花板上明亮的燈：“那是他第一個孩子，也是他唯一一個還沒覺醒成為用戶，就已經(jīng)有了個孩子。胡思安是特別的，最特別的那一個?！?/br>
    趙狠：“但是沒有人知道胡思安死在了哪里啊，甚至官方的人口戶籍資料里，早就沒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活著?！?/br>
    宿九州：“但他一定死在了中都市?！?/br>
    蕭矜予嘴唇翕動，微微瞇起雙眼。

    忽然，他問道：“我記得a型輻射事件前，胡孝康是一個比較成功的金領(lǐng)。他在中都市有房嗎？”

    “?。俊壁w狠反應(yīng)過來：“當然有，查他資料的時候，是有套房子的，還是個聯(lián)排別墅呢好像?！?/br>
    接著，趙狠雙眼一亮：“難道說，胡思安的尸體就被埋在他們家別墅那？！”

    趙狠忙不迭地起身就走，他焦急地大步走向用戶委員會，一邊大聲道：“我這就去查清楚！”

    ***

    天色昏暗，濃厚的鉛云密布著遼闊無垠的天空，遮天蔽日，寒風瑟瑟。

    一條荒蕪凄涼的大街上，幾個穿著防護服的年輕隊員翻過圍墻，動作矯捷地跳到地面。很快，清除小隊的十位成員全部抵達42號污染區(qū)。

    一個隊員回頭道：“趙哥！”

    趙狠并沒有穿防護服，他點頭道：“雖然42號污染區(qū)是低輻射區(qū)，但還是得注意一點。都拿到胡孝康家的地址了吧？”

    “拿到了！”

    “好，掘地三尺，也要把胡思安的尸骨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