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爆發(fā)的一瞬間，便有數(shù)十個正在六號線上方行走的路人被拉入大地破裂的深淵。

    首都清除小隊在事故爆發(fā)后的十分鐘立即趕到現(xiàn)場，接著他們便看到一幕幕慘烈景象。

    堅硬的水泥路從道路的正中央轟然塌陷，大地斷裂成兩半，石塊凸在路面上；像地球兩級崩裂的冰川，道路中間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黑色裂谷。街邊隨處可見斑駁的血跡，還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失蹤者親屬。

    首都清除小隊的成員各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十幾個隊員面不改色，很快便井井有條地疏散群眾，接著著手調(diào)查。

    “報告隊長，塌陷路段從南鑼鼓巷站開始，蔓延至東四站西。路面有大約800米裂口，儀器檢測這條裂口最深處為21.32米，最淺處為10.2米?！?/br>
    “首都美術(shù)館的西側(cè)樓暫時保存完整，五樓、六樓有部分損壞；東側(cè)樓全部陷入地平線下。”

    “成功解救出三名傷員！”

    “隊長，靠近美術(shù)館東側(cè)樓20米處，檢測出污染因子濃度很高。”

    ……

    與此同時，漆黑潮濕的地下，一輛列車飛速疾馳，駛向首都。

    得知污染物001突發(fā)異變的第一時間，宿九州便動身前往首都。

    “污染物001一直在首都24小時、無間斷地移動。它的安全范圍為1258.3米，按這個說法，整個首都有十分之一區(qū)域都會成為禁區(qū)，禁止任何市民，甚至是用戶通行。但是值得慶幸的是，它一直深藏于首都地下。”明亮的燈光下，宿九州語氣平靜地說道。

    這輛從中都開往首都的地底列車線路是臨時開啟的。抓捕赫本小姐以及二十二年前那群“老用戶”很重要，但污染物001暴走事件才是當(dāng)下的燃眉之急。

    這個全華夏最強大的污染物，足以摧毀整個首都。

    除了宿九州外，蕭矜予、王饕以及中都一位三級用戶也一并上車，趕往首都幫忙。

    眼看宿九州還想再說，王饕立即提醒道：“宿上校，我知道污染物001擁有‘不可名狀’的特性，你這樣說該不會讓我和蕭矜予卷入它的邏輯鏈吧？”

    蕭矜予卻沒想過這個問題。不是他沒想到，而是他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蕭矜予：“污染物001非常特殊，特殊到憑借你剛才透露的‘無間斷移動’和‘深藏地下’這兩條線索，我們猜不出它到底是什么模樣?！?/br>
    宿九州勾起唇角：“我很難想象有人類能僅憑這兩條線索，猜出它的形狀。當(dāng)然，我能這么說，也是因為現(xiàn)在距離首都不足100公里。如果你們真的猜出了它的形狀并被拉入它的邏輯鏈，那我也可以在十分鐘內(nèi)趕到現(xiàn)場，找到你們?！?/br>
    蕭矜予一愣。

    10分鐘，100公里。

    ……時速600公里？！

    王饕驚駭?shù)溃骸安皇前桑易罡卟胖荒苓_到時速200公里。”

    蕭矜予：“……”

    你們兩個彼此彼此。

    五級用戶和六級用戶之間身體素質(zhì)的差異，一直猶如天塹。宿九州接著道：“總而言之，因為有‘生命之息’作為屏障阻攔001，首都才能繼續(xù)作為華夏的中心，發(fā)揮其功效。但現(xiàn)在，大地塌陷，首都清除小隊?wèi)?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疏散周圍群眾了。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蕭矜予：“你剛才說，它能自由移動。它有多自由？”

    宿九州抬眸看他：“很自由。”

    “像004那樣？”

    004作為一個小機器人，擁有健全的四肢。只要沒被囚禁，它能隨意出入任何地方。不過蕭矜予曾經(jīng)偷偷觀察過，畢竟004寄居在一個生銹的老舊機器人里，它的移動速度不快，最多達到成年男性的正常跑步水平。

    宿九州：“比004快很多。”

    王饕想到：“之前它一直在地下活動，現(xiàn)在地陷了，它就能從地下出來了。沒了土壤隔離，豈不是非常危險？它的移動速度還比004快……不好，說不定它已經(jīng)跑了？”接著，健壯的平頭漢子沉了臉，想到一個方法：“不過哪怕它跑了，我們也應(yīng)該能很簡單地找到它的蹤跡。只要找到被001捕入邏輯鏈的受害者，就可以沿路找到它?！?/br>
    “倒是沒那么麻煩?！币宦飞蠜]有說話的三級用戶忽然道。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頭頂有點禿，燈光照上去泛了一點油光。出于001的極度危險性，整個中都市清除小隊只有王饕前往首都幫忙，趙狠等人都留守中都。但這位名為id為“超凡魔力”的三級用戶，曾經(jīng)在兩年前進入過001的邏輯鏈，并且他的邏輯鏈因果對解決001事件有一定特殊效果，所以也被官方請來協(xié)助處理。

    b34-超凡魔力很有經(jīng)驗，他自信道：“不需要根據(jù)受害者的蹤跡尋找001，它要是真的離開地下，我們反而能一下子就找到……?。。?！”

    電閃雷鳴間，一只手摁住中年男人的下巴，咔噠一聲，他的下巴就被卸了下來。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王饕只來得及“啊”了一聲。

    蕭矜予也睜大眼，看著突然發(fā)作的宿九州。四目相對，蕭矜予嘴唇動了動，他靜靜地注視對方，宿九州看向他，卻瞇起眸子。

    只是一瞬，宿九州輕聲喊出他的名字：“蕭矜予?！?/br>
    根本來不及使用邏輯鏈，打開第四視角。青年嘆了口氣，再一睜眼，世界光線驟暗。

    上一秒他還坐在燈光明亮的地底列車車廂，下一秒他便站在一條黝黑深邃的地鐵通道里。

    鼻間全是潮濕腥澀的泥土味，蕭矜予冷靜觀察四周，很快確認周圍只有自己一個人。

    “看來王隊長沒有猜出污染物001的形狀，沒被捕獲進來?！彼谛睦锏贸鼋Y(jié)論?！疤炝?，很快。我都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在猜到001的形狀時，就已經(jīng)被拉到它的邏輯鏈了?！?/br>
    想到這，青年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宿九州給出的線索精準而苛刻。

    『能在地下很快地自由移動?！?/br>
    符合這一條件的物體以及生命實在太多了。

    002是一株爬山虎，它也在地下，但它不能自由移動。

    004是一個小機器人，能自由移動，但可以不受限于‘地下’這個條件。

    兩者結(jié)合，蕭矜予根本猜不出001是什么東西。

    但當(dāng)“超凡魔力”說出001離開地下，他們反而能更容易地找到它后，蕭矜予的大腦瞬間將所有線索都串聯(lián)起來。

    “在地下高速移動，覆蓋首都地下極廣的區(qū)域。為什么離開地面反而能被一下子找到？因為它很醒目，醒目到只要離開地面，我們立即就能發(fā)現(xiàn)它?！睙o奈地搖搖頭，蕭矜予嘆氣道：“之前首都邏輯研究所一個研究員在事故發(fā)生后，下意識地說‘六號線，污染物001’。

    “他并不是在說，六號線發(fā)生了意外，難道和污染物001有關(guān)。而是說——

    “污染物001，就是首都地鐵六號線?！?/br>
    第171章

    漆黑的地下通道，由于長期不通風(fēng)導(dǎo)致空氣潮濕腥澀，有一股沉悶的酸味。

    蕭矜予很快平復(fù)心情。他沒時間慌張，而是快速地查看四周。

    他打開手機電筒。

    這是個大約三米高，四米寬的地鐵甬道。蕭矜予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人類感知自身平衡的器官是內(nèi)耳前庭，普通人突然抵達一個新環(huán)境，幾乎不可能靠自身察覺空間方位的水平問題。然而身為一個身體素質(zhì)超過普通四級的三級用戶，蕭矜予睜開眼。

    -這條通道不是水平的，大約有1：2左右的坡度。

    向前是下坡，向后是上坡。

    總得選一條路。

    這種時候所有的選擇只能隨機，沒有任何憑據(jù)可言。蕭矜予短暫思索幾秒，選擇向前走。

    大約走了二十米左右，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的流水聲。再向前行三十米，用手機電筒向前一照。只見幾塊半人高的碎石從左側(cè)坍塌而下，將本就不寬的通道堵住大半。地下水就是順著石頭的縫隙往下流淌，在地面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小水洼。

    四個月前的“白院子邏輯風(fēng)暴”也發(fā)生在地鐵里，但與現(xiàn)在不同，當(dāng)時蕭矜予能活動的范圍空間只有地鐵站臺和地鐵內(nèi)部。而現(xiàn)在，他走在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鐵通道里。

    一邊向前走，蕭矜予一邊側(cè)耳細聽。

    正常來說，地鐵通道里最危險的，就是不知何時會突然出現(xiàn)的列車。

    當(dāng)然，一輛地鐵是不會完全塞滿整個通道的，在發(fā)現(xiàn)地鐵駛來的時候立刻緊貼墻壁趴著，大概率能躲過地鐵的撞擊。但這是對于普通的地鐵。

    這是污染物001。

    空曠寂靜的通道內(nèi)回響著青年噠噠的腳步聲。只見高瘦的年輕人一手拿著手機，一邊緩慢前行。他走的速度不快，有時候明明面前沒有障礙物，他卻會突然做出低頭、彎腰、側(cè)身這類動作，仿佛在躲避什么障礙物。

    被001捕捉進邏輯鏈的那一刻，蕭矜予就開啟了第四視角。

    和他想象的不同，他沒有在空氣里看見鋪天蓋地的黑色污染因子。手電燈光照射的地方，只有零星幾點閃爍黑白色的光點在輕輕躍動。

    又是一個低頭，躲過三個漂浮在空氣中的黑色污染因子。蕭矜予回頭看了這三粒污染因子一眼，眉頭微微蹙起。

    污染物001好像有點特別。

    “排位越靠前的污染物，釋放出的污染因子越多。004的污染因子很濃郁，002的更夸張。它從土壤里被挖出來的時候，它的污染因子就像海洋，差點吞沒整個學(xué)校?！笔採嬗杷伎贾?，“之所以沒能造成大亂，是因為那株爬山虎對人類沒什么攻擊性，主動收斂了自己的污染因子。

    “之后它被挖出來送進地下倉庫，加上生命之息的壓制力，它的污染因子才和004一樣，被克制到一個‘用戶穿防護服能勉強共存五分鐘’的狀態(tài)。

    “但是現(xiàn)在……”

    蕭矜予邁過幾粒懸浮在自己腳踝處的污染因子。

    “這是001，它的污染因子絕對比爬山虎都要多很多。而且，它對人類擁有極其可怕的敵意?！?/br>
    污染物001每時每刻都在思考，怎么殺死人類。它無差別、無底線地用盡一切方式，攻擊人類，甚至是污染物。

    這樣一個充滿惡意的污染物，絕對不可能主動收斂自己的攻擊性。它不僅不收斂，還肯定會拼盡全力地釋放自己的污染因子，就像它從全華夏范圍內(nèi)抓捕一切“知其形狀”的受害者。

    “所以，它的污染因子為什么會這么少？

    “這些生命之息還沒有中都市的地下倉庫多，絕對不可能壓制住它?，F(xiàn)在大地還塌陷了，它的力量更得到了解放。那它收斂污染因子的原因是什么？”

    蕭矜予嘴唇抿起。

    -能夠讓一個恨不得毀天滅地的極端污染物，突然不無差別攻擊人類和其他污染物的原因只有一個。

    蕭矜予：“收斂污染因子，反而能讓它更快速地進行無差別屠殺?！?/br>
    蕭矜予拿出手機。

    果然，還是沒有信號。長腦app也沒有動靜。

    004肯定打不過001，所以在001的邏輯鏈里，它的力量被徹底屏蔽也很好理解。

    忽然，蕭矜予腳步頓住。他眸光一凜，看向左前方。

    三秒后，首都地鐵六號線第24號通風(fēng)道里，一個短發(fā)女生呼吸一滯。額前的劉海因為空氣流動向上翻起，露出少女滿是汗液的額頭。她驚恐地睜大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什么事，一只拳頭破開空氣，就在快要襲擊上臉龐的前一刻，停在了她的眼前。

    過了幾秒，短發(fā)女生猛地向后一倒，后背撞在墻上，后知后覺地驚呼出聲。

    俊秀的青年一把捂住她的嘴。

    “唔唔……”

    蕭矜予壓低聲音：“別叫，這里很危險。她是你的同伴？”

    短發(fā)女生早已處于精神崩潰的邊緣，但看著面前這雙清冷的眼睛，不知怎的，她漸漸冷靜下來。如果這個人想殺死自己，那她在剛才就已經(jīng)成為了一具尸體。她點了點頭。

    蕭矜予松開手。

    短發(fā)女生看了眼倒在一旁的同伴，哽咽著道：“是、是……我們是同班同學(xué)，今天下午剛放學(xué)，來參觀美術(shù)館的。沒想到突然發(fā)生了地震，然后、然后我們就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