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狠掛斷電話，這時，他手中的邏輯因子檢測儀也發(fā)出滴滴的聲響。

    每個污染區(qū)里，最多的就是黑色的污染因子。這種被污染的邏輯因子是無法被儀器檢測到的，也就是說，此時此刻令檢測儀發(fā)出聲響的，是那個藏在屋子里的神秘人。

    他是個用戶。

    清除小隊享有官方福利，得到官方資源扶持升級，可同樣，他們都行走在刀尖上。

    每年各地清除小隊，都至少有五個死亡名額。所以，小心謹慎從來是每個清除小隊隊員的座右銘。

    趙狠的手已經(jīng)按在自己的腰間，一旦不對，他會在第一時間推開邏輯鏈不具備直接攻擊性的洛瑤瑤，同時開始一場熱情的桑巴舞。

    就在兩人越走越近，與中間平房只剩不足十米距離時。

    突然。

    “別過來，我自己出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天清氣朗，陽光明媚。

    只見平房的防盜門吱呀一聲被人從里面推開，一個獐頭鼠目的矮小男人從門里走了出來。他雙手高舉過頭，緊張得滿頭大汗，連連道：“別動手別動手，我是三級用戶，b231-飛行員。阿sir，我能解釋的??！”

    ***

    兩位阿sir并沒有因為男人的解釋而放松警惕。

    趙狠第一時間聯(lián)系用戶委員會，確認了“飛行員”的身份。

    看著手機上發(fā)來的一個賊眉鼠眼的矮個男人照片，趙狠和面前的男人對比多次，問道：“真實姓名？”

    飛行員：“吳云杰?！?/br>
    “年齡?！?/br>
    “33……不是，你手機上應(yīng)該有我照片吧，我肯定是飛行員啊?！?/br>
    趙狠：“少問那么多，回話就是。哪里人，出生地。”

    飛行員：“……”

    飛行員一頭霧水，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兩人就這么一問一答，趙狠將用戶委員會提供的所有信息全部問了一遍，最終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備注的一行小字“生性貪財，但沒有前科”，收回視線。

    趙狠：“你在這里干什么？”

    終于，對方?jīng)]有再懷疑自己的身份，飛行員解釋道：“我是被追到這兒的?！?/br>
    根據(jù)飛行員的說法，他本是青州人，現(xiàn)居海都浦東區(qū)的某個高檔小區(qū)。就在10個小時前，他家附近有個用戶邏輯鏈失控了。飛行員只是個三級用戶，攻擊性也不強，失控的邏輯鏈相當(dāng)于四級威力，再加上喪尸一樣瘋狂攻擊人類的污染者，飛行員壓根沒想過反抗，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逃跑。

    他逃跑的時候，有察覺到兩個用戶向著反方向逆行，可他也沒看清是誰，根本不敢回頭，這一跑就跑進了污染區(qū)。

    “我都沒注意跑進了污染區(qū)，等發(fā)現(xiàn)進來后，我也不敢亂動，生怕被這里其他游離的失控邏輯鏈發(fā)現(xiàn)，又或者后面的污染者追上來。聽到你們倆的動靜時，我還以為是什么危險的用戶?！憋w行員小聲嘀咕：“畢竟哪有正經(jīng)用戶往污染區(qū)跑的嘛。

    “所以我就沒吭聲，接著就是不小心發(fā)出聲音，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

    飛行員的解釋合情合理，他所說出的信息和用戶委員會給的也一樣。

    趙狠點點頭，似乎是認可了飛行員的說法。

    飛行員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你們兩位是哪位……別誤會，我只是感覺到，你們倆似乎等級比我高。海都的用戶我聽說過很多，我不是清除小隊成員，可我也幫著參與過多次任務(wù)，沒見過你們倆。”

    作為一個用戶，小心謹慎是最基礎(chǔ)的素養(yǎng)。

    趙狠道：“我們是中都用戶，我們倆都是四級用戶?！?/br>
    飛行員愣了下，看向一旁始終沒吭聲的洛瑤瑤，問道：“她也是四級用戶么，我感覺她比我強很多很多?！?/br>
    洛瑤瑤點點頭：“對，不過我排名比較高，我是a58-金水女巫?！?/br>
    飛行員輕輕頷首：“這樣啊……那我也不打擾兩位工作了。我家在浦東新區(qū)的南常小區(qū)，那里有人邏輯失控，你們趕快去看看吧。我有個朋友住在寶山，我不敢回家，現(xiàn)在打算去找他。沒什么……需要我?guī)椭陌?？?/br>
    現(xiàn)在整個海都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很多非官方用戶都來幫忙。但幫忙是情分，不幫忙是本分。

    趙狠道：“行，那你先走吧?！?/br>
    飛行員：“好好，那我這就走。”

    雙方再簡單溝通了幾句，趙狠留下飛行員的手機聯(lián)系方式，三人就此別過。

    趙狠和飛行員加上好友后，隨手點開對方的朋友圈看了眼。

    -三天可見。

    三天內(nèi)也沒發(fā)過什么新朋友圈。

    趙狠笑道：“你還挺不愛發(fā)朋友圈?！?/br>
    “年紀大了是這樣，沒什么朋友，也沒啥可聊的?！憋w行員笑著將手機放進口袋。

    三人一起走到污染區(qū)的邊緣，附近本是一個居民小區(qū)，但海市蜃樓事件后，市民們被撤離海都，這里也幾乎成了一座空城。

    飛行員是往北走，朝著寶山方向；趙狠和洛瑤瑤則是往東，他們還有任務(wù)要完成。

    三人漸行漸遠，很快，互相都看不見彼此的背影。

    趙狠一邊笑著和洛瑤瑤說話，一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手機上打著什么信息。他的手指不斷在鍵盤上按著。

    一陣微涼的風(fēng)迎面吹過，碩大的黑色斗篷被半吹開，露出少女半張白皙的臉。

    “說實話，我挺好奇我是哪里露的破綻。”

    蕭瑟荒涼的街道中央，并肩前行的年輕男女倏地停下腳步。趙狠打字的手僵住，他緩慢轉(zhuǎn)過身。而他的身旁，少女二話不說，一腳蹬地，嗖的一下就往前跑去。

    空氣被這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破開，發(fā)出刺耳的嘯聲。

    夕陽殘輝下，漫天枯黃落葉隨風(fēng)飛舞。在斗篷少女飛身向前奔跑的同一時間，一個身材矮瘦的猥瑣男人也猛地前追。

    昏黃的陽光照射在“飛行員”丑陋猥瑣的臉龐上，然而，這張蠟黃的臉皮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緩緩蠕動！

    細小的三角眼向四周拓展，塌矮的鼻梁像山峰般拔地而起。飛行員有一張厚厚的嘴唇，此刻這張嘴唇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得薄而冰冷。

    頭發(fā)逐漸茂密，皮膚慢慢白皙。

    他的身條在迅速增長，僅僅是追出去的短短三秒，“飛行員”移動了二十米距離，他整個人也從168左右身高，抽條到了180以上。

    俊逸的男人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瞳孔里倒映著少女的背影，卻不含一絲笑意。

    就在他快要追上夢想家的前一刻，一陣滾熱的龍卷風(fēng)自上司謹?shù)暮蠓矫腿欢痢?/br>
    狂風(fēng)凜冽，為了躲避這股熱帶旋風(fēng)，上司謹不得不停下腳步。他扭頭，看向那個正在瘋狂扭動身軀的黑皮壯漢。

    “啪啪——”

    趙狠的身體停在一個曼妙性感的舞姿上，他狠狠盯著不遠處的六級用戶。

    趙狠：“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夢想家已經(jīng)走遠，畢竟是一個五級用戶，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追上，在有人阻攔的前提下，上司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追上她。

    謹老板微微一笑，似乎沒有因為對方的阻攔而生氣：“首先，我是一個六級用戶，我很清晰地知道，她并不是個四級用戶，她是五級用戶?！?/br>
    趙狠：“不，不可能。宿上校說過，因為洛瑤瑤剛升級，排名也很低，她的邏輯鏈強弱除非自己透露，否則誰都不可能確定。連宿上校都沒法判斷她到底是強大的四級用戶還是較弱的五級用戶，只她說自己是排名前六十的用戶，就不會引起懷疑?！?/br>
    “那很遺憾，我有辦法清晰地分析出用戶等級。在分辨用戶等級這一點上，審判之矛可不如我呢?！?/br>
    第229章

    趙狠雙眸縮緊。

    他從沒想過這個答案！

    在剛來到海都市的時候，徐思清就給九大城市的用戶都做出了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人。

    根據(jù)目前已有的信息，六級用戶上司謹，可以完美復(fù)刻另一個人。不僅是外貌、聲音，他甚至能用某種方式獲取對方的記憶，然后對其生活習(xí)慣、行為舉止都進行極其到位的模仿。

    -邏輯鏈是用戶最獨特的通行證。

    這一點被上司謹打破

    這位神秘強大的六級用戶，甚至能使用他人的邏輯鏈。

    所以在遇到“飛行員”的那一刻起，趙狠和洛瑤瑤就沒相信過他。盤問信息、隨意聊天，都只是在拖延時間，更簡單點說，他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夢想家和性感桑巴，加在一起都不是六級用戶的對手。

    雖然說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污染區(qū)里的“飛行員”非?？梢?，但也不是沒可能?；蛟S真如他所說，他只是為了躲避一條失控邏輯鏈，才誤入污染區(qū)。

    這當(dāng)然是最好的情況。

    但如果“飛行員”是假的，是由上司謹假扮的，那趙狠和洛瑤瑤需要做的，就是通報上去，讓同為六級用戶的宿九州和林琥珀，埋伏在“飛行員”的離開方向上，進行抓捕。

    趙狠早就給宿九州和林琥珀都發(fā)去了消息，然而，他沒能成功獲得“飛行員”的信任。

    他們暴露了。

    上司謹笑著道：“你們很聰明，沒想到邏輯研究所對我的分析已經(jīng)做到了這種地步呀，我相信，我沒有露出任何破綻?！?/br>
    趙狠死死咬牙，他保持時刻準備跳舞的姿勢，盯著對方。

    上司謹眨了眨眼：“好遺憾，如果今天在這里的不是你們倆，那該多好?！?/br>
    同樣是偏清秀的外貌，可是眼前的男人和蕭矜予不同，他的長相更加女性化。這是趙狠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謹老板，他也不知道眼前這番樣貌是不是謹老板的真實面容。

    上司謹感慨道：“夢想家是一個很可怕的邏輯鏈，因為她或許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個，能辨別我到底是不是本人的用戶啊?！?/br>
    是的，從一開始趙狠和洛瑤瑤都知道，誰都能遇見上司謹，可是“夢想家”絕對是最危險的那個。

    外貌、聲音能頂替，記憶能獲取，甚至連邏輯鏈都能盜用。

    但是，上司謹永遠不能消除自己的記憶。

    只要夢想家對他使用邏輯鏈，他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旦讓上司謹知道自己遇到了“夢想家”，那他無論是否暴露，都一定會想盡辦法，直接殺死“夢想家”。所以趙狠和洛瑤瑤自我介紹時，都非常默契地說洛瑤瑤是四級用戶。

    審判之矛和盲盒都說，他們二人面對面時，無法判斷夢想家到底是幾級用戶。就連能直接看見邏輯因子的第四視角都認可了這個方案，因為光憑rou眼看見的邏輯因子濃度，蕭矜予也看不出來夢想家的級別。

    誰都沒想到，上司謹居然有辨別的方法。

    趙狠心中郁悶：早知道這樣，他們還不如干脆地說洛瑤瑤是五級用戶，說不定還不會讓上司謹起疑！

    不過現(xiàn)在多想也無益，他們已經(jīng)被上司謹發(fā)現(xiàn)。

    似乎聽到了趙狠內(nèi)心的吐槽，上司謹很有耐心地說道：“當(dāng)然，就算你說她是五級用戶也沒用哦，我見過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