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親近如友,也可能會是你的敵人
兩個副聲部下意識發(fā)出的諧音因為強行抑制變成可憐的“咕咕”聲,奎斯靜靜地聽著隨船醫(yī)療官的匯報。在沃依德結(jié)束匯報后,塔克里小隊長依舊沉默了好一會,才勉強擠出一句:“我……明白了。塔贊怎么樣?” “他正在醫(yī)療區(qū)檢修梭巡-89677,以及陪伴娜塔?!蔽忠赖?lián)u搖頭,“我知道現(xiàn)在時間緊迫,但維修改造赫羅斯飛船的事或許暫時交給達蒂安和你比較好。在撤除娜塔阿茲的生命維持的最后時限到來之前,給他和娜塔一點時間?!?/br> “好的?!笨蛊v地點點頭,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或許菲爾緹會比達蒂安更適合赫羅斯飛船維修工作?她畢竟是駕駛員,在飛船方面或許更有經(jīng)驗?!?/br> 沃依德頓了一下:“達蒂安曾經(jīng)與一個威克提姆人走得很近,而這艘赫羅斯飛船的船長是威克提姆型赫羅斯,或許在技術(shù)上更接近威克提姆。加上梭巡者號也需要更了解她的菲爾緹進行能源截選和提取以供給赫羅斯飛船,所以從個人的角度上,我更建議由達蒂安和你負責赫羅斯飛船的部分?!?/br> “好的,我明白了?!笨箤ψ约旱呐R時大副點點頭,又遲疑地問道,“你確定……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挽救娜塔阿茲了嗎?” 年長的塔克里人暗金色的眼眸盯舊友的兒子,遺傳基因的威力在他的外貌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果瞇起眼睛,沃依德或許就會認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費佐·塔克提斯,自己又一次地與這位精英指揮官并肩而戰(zhàn)。 “沃依德?”奎斯求助的詢問把這位逃兵從過去的記憶里拉出來。不,在這里的不是費佐·塔克提斯,他不會暴露自己的迷茫和無措,也不會如此…… 軟弱。 “抱歉,我一定是走神了。年紀上來之后就容易精力流失,我很抱歉?!睗衫匏贯t(yī)療官向自己的船長低下頭,再抬頭時語氣已經(jīng)是醫(yī)療官下最后診斷時應有的不容置疑,“沒有其他辦法了,我很遺憾,船長?!?/br> “……我也,很遺憾。我很抱歉。” “你不欠我任何道歉,船長,但我希望你給塔贊更多時間單獨處理他的情緒。他作為陪伴組雙胞胎中的一員,一直都與娜塔阿茲朝夕相處,可能很難接受這個打擊?!?/br> “當然的。”奎斯知道他在暗指什么,自己作為讓娜塔阿茲受傷的主要原因,如果貿(mào)然出現(xiàn)在塔贊面前,或許會激化矛盾,“辛苦你了,沃依德。” “沒有任何工作是超出我職責之外的,奎斯?!被匾远Y貌地點頭,得到解散指令的沃依德剛準備退出船長室,就聽奎斯又一次小心地叫住了他。 “還有,宋律還好嗎……?” 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醫(yī)療官重新發(fā)出安撫的諧音:“她的鼻腔之前有大出血現(xiàn)象,但是目前已經(jīng)止住,且生命體征依舊平穩(wěn);至于她被梭巡-89766打穿的右手掌骨,我已經(jīng)做了應急處理,然而鑒于對她們種族的生理和文化缺少了解,我們不能貿(mào)然對她進行義體植入手術(shù)。在正式的救援到來之前,我們只能盡量為她的右手做防感染和無痛化處理。總體來說,她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不像娜塔阿茲,不會有生命危險?!?/br> “那就好——我是說,至少宋律還好……呃,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說娜塔阿茲這樣就好——” 抬手制止越說越亂的新星期塔克里人,沃依德對他搖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訕訕低頭的奎斯下聲骨嗡嗡地震了震,對走出自己艙室的醫(yī)官表示了謝意。 “我還是不明白?!贝舸糇谝巫由峡粗本扰摾锏哪人⑵?,聽到勉強修好的醫(yī)療區(qū)隔離門滑開的刺耳聲的塔贊頭也不抬地說,“我們不是贏了嗎?娜塔不是已經(jīng)活著進了急救艙嗎?為什么她還會死呢?” 沃依德看了一眼桌子上重新連上飛船系統(tǒng)但被限制了絕大多數(shù)權(quán)限的隨船修克斯,確保它處于臨時下線模式后,背手慢慢來到塔贊身邊:“娜塔的傷太重了,急救艙也有它的極限。如果任何活著進急救艙的人都能活下來的話,泰德拉將軍就不會在貝利希德戰(zhàn)場上逼那些貝里斯人為自己的士兵進行同律了?!?/br> “但是……我,無法想象沒有娜塔的生活。我們是被分到陪伴組的雙胞胎,我們從沒有分開過,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蓖纯嗵撊醯暮硪魪乃澋南侣暪抢餄L出,“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審視著他的悲傷的老塔克里人若有所思地開口:“除非這里有個會同律的貝里斯人,他們或許能夠把娜塔阿茲的傷都通過同律轉(zhuǎn)移,但——” “但那是被禁止的,違反了《貝利希德法案》!” “——我想說的其實是‘這里沒有一個貝里斯人’,但是你說的確實也對?!甭犚娏硪粋€艙囊里傳出的模糊響動的沃依德轉(zhuǎn)頭看向睡在旁邊急救艙里的外星人。他們的麻醉劑在減量稀釋后幸運地可以作用于她身上,但似乎也會讓對方進入昏迷夢囈狀態(tài)——或許還需要進一步控制稀釋劑量才能在麻痹疼痛的同時維持她的意識。 “她時不時就會這樣。”塔贊心不在焉地說,“說一些什么‘mama’‘baba’的東西。” “是嗎?”打開艙囊,向不安定地輕晃著腦袋的宋律伸出手,矮星期的塔克里人垂眼看著仿佛找到依靠直接把左邊軟乎乎的臉頰都壓在自己手指上的外星人,輕輕哼了一小段舒緩的奏旋。 直到這個看起來也非常年輕的外星人不再咕噥著“mama”而是進入深層睡眠狀態(tài),塔克里醫(yī)療官才輕輕開口:“她跟我說過一些她們種族的事。和我們不同,她們應該是以生物遺傳學父母為單位哺育孩子并組建家庭的?;蛟S‘mama’和‘baba’就是她們種族用以指代父母或者其他親人的詞組?!?/br> “是嗎?!?/br> 對塔贊敷衍的回應微瞇眼睛,沃伊德加強了說話間的喉音部分:“這就是為什么她作為一個平民也會有如此強烈的保護精神,畢竟朝夕相處的人對她來說就像她的家人一樣,我們或許對她來說就是她臨時的家人?!?/br> “家人?” “是的。她甚至愿意為我們直面赫羅斯將軍——雖然它們本來就是沖著她來的——但仍然的,這需要相當?shù)挠職?。除了家人,你能想象一個平民會為其他任何非親非故的人這么做嗎?”拇指撫摸著外星人過于溫暖的臉頰,澤拉修斯的聲音低沉如耳語,“我好奇,如果僅僅為了我們這些臨時的家人她就會做出如此犧牲,那她會為自己真正的家人——那些有血緣的親人——做什么,或許會犧牲一切,背棄整個世界也在所不惜?畢竟,親人理應比什么都重要?!?/br> 回身看向不發(fā)一言地起身離開醫(yī)療室的塔贊,沃伊德對技術(shù)兵的背影輕聲道:“晚安,塔贊。愿光者庇護我們?!?/br> …… 托著軟綿綿星人的右手,揭開固定在她掌心掌背的密封醫(yī)療凝膠,澤拉修斯醫(yī)療官悉心地為它重新進行消毒和封包處理,直到最后一層密封帶纏好,他才對把腦袋轉(zhuǎn)到一邊不敢看的宋律咕咕地招呼道:“已經(jīng)可以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需要我把它放松一點嗎?” 這才把視線從擺放在桌子上閃爍著柔和的藍色呼吸燈的梭巡-89677上收回,宋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向自己包扎好的傷手,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沃依德,好,喜歡?!?/br> 嗡嗡地用下聲骨輕笑一聲,沃依德看了看一邊娜塔阿茲急救艙上的倒計時,笑聲的尾音轉(zhuǎn)化為了嘆息,也讓宋律還沒揚起的笑容變成了難過的蹙眉。她抬起左手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但手剛抬起就因為各種憑空出現(xiàn)的顧慮在空中徘徊不定,猶豫了半天,還是低頭放回了膝蓋上。 金屬隔離門滑開的噪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粗哌M來的菲爾緹,沃依德的諧音露出了些許訝異:“菲爾緹,我沒想到會是你。你這個星循環(huán)不是應該和奎斯他們一起去對赫羅斯飛船進行整體評估嗎?” “嗯,我一會就走。但是奎斯要我來這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好——他怕自己過來遇到塔贊,你知道,畢竟娜塔阿茲是為了保護他才受傷的。”順便薅了一把抬頭對自己露出勉強的笑容的軟綿綿星人頭上的毛毛,咕咕地用下聲骨諧音安慰著她的菲爾緹說,“所以,一切都還好吧?梭巡-89677沒有再次失控吧?” “沒有。我們已經(jīng)切斷了它對梭巡者號的直接控制權(quán)限并下了停滯命令,目前為止它也沒有什么異常行為。” “那就好?!狈茽柧煿緡佒?,“那……娜塔阿茲她……?” “根據(jù)《塔克里戰(zhàn)地醫(yī)療法規(guī)》第三十九條,在預期可見的時間里沒有后方支援且能源供給不足的情況下,最多只能給她3個星循環(huán)的生命維持。”澤拉修斯醫(yī)療官喉骨低沉地震動著,暗金色的眼眸緊盯那跳動的倒計時,“還有33奈分,她的生命維持系統(tǒng)就該停止了?!?/br> “但,我聽奎斯說你之前單獨去了赫羅斯飛船想找找它們有沒有特殊的治療裝置?應該就是你跟我說去檢查它船體有機物維生環(huán)境系統(tǒng)的那天吧,有任何發(fā)現(xiàn)嗎?不過為什么你要跟我說你是去復檢它維生系統(tǒng)的呢?” “很遺憾,我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我只跟你說去復檢系統(tǒng),是擔心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的話讓你失望?!痹诜茽柧熇斫獾闹C音里,沃依德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聲,“所以,奎斯只跟你說我去那里的目的是找治療裝置,是嗎?” “是啊,我沒跟他說你去復檢維生系統(tǒng)的事,畢竟你說別跟他說的嘛。怎么了?”準備離開的菲爾緹疑惑地回頭。 “沒什么,你要走了是嗎?請讓我送送你。” 背手和年輕的駕駛員并肩走出醫(yī)療區(qū),沃依德等艙門完全關(guān)閉后,才輕聲嘆道:“我很擔心。” 也跟著沮喪地耷拉下腦袋,菲爾緹附和道:“是啊,我也很擔心。不只是娜塔阿茲,塔贊也是。他已經(jīng)近乎三個星循環(huán)沒有進食了,我……” “不,”停下腳步的沃依德轉(zhuǎn)身面向這位一直渴望能夠加入塔克里大氏族的駕駛員,“我擔心的是宋律?!?/br> 老老實實坐在醫(yī)療室椅子上的宋律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討論著,她只是看著娜塔阿茲的急救艙和上面跳動的外星字符難過得抽鼻子,希望沃依德能夠盡快回來。她背后的隨船修克斯藍色的光學鏡頭聚焦則靜靜地停駐在她身上,身上的藍色光帶隨著她情緒的低落而漸盛,被指令鎖住的機體忽然動了動手指。 隨著開門聲和緊隨邁進的腳步,梭巡-89677的燈光再次黯淡下來,進入呼吸燈模式。走進自己醫(yī)療區(qū)的沃依德先看了一眼姿勢沒有任何變化的修克斯,才對從椅子上起身迎接自己的外星人問道:“我離開的期間,有誰來過嗎?” 被藍色面紋的硬邦邦星人自然而然地攬入懷中,宋律條件反射地紅了臉僵直了身子,卻沒有掙扎,只是搖搖頭:“沒有?!?/br> “哦?”從所剩無幾的倒計時上收回視線,沃依德輕哼一聲,諧音低沉如遠處的雷鳴,“真是個懦夫。” “?沃依德?” “沒什么?!敝匦禄謴退煜さ臏睾蜕ひ舻尼t(yī)療官虎口搭在她的頸后,帶著順從的外星人坐在椅子上,指腹在倒計時的跳動中思躕地摩擦著她的側(cè)頸。當?shù)褂嫊r只剩下2奈分時,他長嘆了口氣,左手向自己的桌子伸去,“我很遺憾,看來塔贊……” 哪怕厚重的隔離門也無法隔絕的粗重急促的腳步打斷了醫(yī)療官的話,也讓宋律驚喜地從他腿上跳下,期待而欣慰地注視著門口,等著終于鼓起勇氣來做最后告別的塔贊。 趕在倒計時最后一奈分沖進來的技術(shù)兵用一奈秒觀察了急救區(qū)的情況,一奈秒排列好了威脅性大小,然后在第三奈秒用一發(fā)電子振蕩彈讓桌子上的修克斯過載暫時下線,又甩手將自制的超載器插上娜塔阿茲急救艙控制臺,讓它即便在倒計時結(jié)束后也會繼續(xù)運行她的生命維持系統(tǒng),最后才從槍套里掏出自己的配槍指向仍舊冷靜地坐在原位的澤拉修斯醫(yī)療官。 “別動!把手放在身側(cè),都不許動!!”另一只手反手給急救艙區(qū)的控制板貼上生物鎖,塔贊用槍口對準沃伊德,后者則順服地將手心向前攤開放在身側(cè)做出投降姿態(tài),沒有任何抵抗的意思。然而驚慌失措地擋在沃伊德身前的宋律顯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依舊嘰里呱啦地用外星語說著他聽不懂的東西,讓塔贊不得不朝她腳下威脅地開了一槍,讓她閉上嘴并“唰”地舉高了雙手——這差點令塔贊下意識對她本人直接進行非致命槍擊,“我說都不許動?。 ?/br> 眼瞅著塔贊即將對驚恐的宋律扣下扳機,沃伊德立即用平緩的語調(diào)開口介入:“請別這樣,塔贊,這是她們種族表示投降的姿勢。你嚇到她了,你不能指望一個驚恐狀態(tài)的平民想到如何用不熟悉的外種族的方式進行服從動作。” “我-我知道!我很抱歉,好嗎!但是——”看著瑟瑟發(fā)抖卻依舊站在沃伊德身前的外星人,塔贊的下聲骨發(fā)出了一陣痛苦卻堅定的喉音,“但我需要她對娜塔用同律,就現(xiàn)在!” “Wo-wo bu zhi dao na shi shen me,wo bu zhi dao shen me shi ‘同律’,qiu qiu ni……”口不擇言的宋律被猛地對準自己眼睛的槍口嚇了一大跳,趕緊抱頭喊出自己唯一知道代表示弱的外星詞語,“M’rakh! M’rakh!” “噓噓噓,沒事的,沒事的?!崩潇o地把宋律拉到懷里,低頭將自己額頭貼上她的,沃伊德讓吹出安撫笛音的上聲骨震動傳到她的身體里,“她不知道你要她做什么,塔贊,你的激動幫不了你任何忙?!?/br> “我有什么辦法!我又沒有修過外種族外交——這不是重點??!”被醫(yī)療官過于平靜的態(tài)度激怒,年輕氣旺的塔克里技術(shù)兵直接將冰冷的槍口抵住了沃伊德的額角,在宋律焦急的哀求里命令道,“你、你跟她說!你跟她解釋!否-否則……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的!” 沃依德暗金色的眼睛斜向努力發(fā)出兇狠諧音的塔贊,又放回被自己按在腿上的宋律身上:她不斷用她的語言重復著一些類似于“為什么”“我不明白”的詞組,顯然被塔贊的行為完全搞糊涂了。 “看著我,宋律?!睜科鹚囊恢皇?,沃依德摘掉自己右手的手套,露出僅僅幾天沒有修剪就已經(jīng)重新鋒利的指爪,“你相信我的,是嗎?” 宋律看著面前的硬邦邦外星人,藍色的面紋在他灰黑色帶著些許金屬反光色澤的面板上格外顯眼,他混合著奇怪喉音的聲音說起話來總是像濃厚順滑的巧克力一樣把她包裹,但這回,這份巧克力里帶著些許苦澀——考慮到他腦袋邊正抵著一把槍,宋律并不是很難理解這份苦澀的來源。 輕輕把額頭貼上低頭傾向自己的沃依德,強做鎮(zhèn)定的宋律點點頭,在額頭粗糙的摩擦感里用他們的語言開口:“是的?!?/br> 近似于嘆息“謝謝”之后是一陣鈍痛,手心被他的指爪劃出一道口子的宋律下意識想要抽手,卻被發(fā)出安撫的諧音的沃依德戴著手套的手牢牢抓住。 沃依德直視著嗚咽著以表達自己疼痛的外星人棕黑的眼睛,安撫的諧音逐漸化作《艾希星暮色》的旋律,并在藍色的以太浮現(xiàn)在他的身周后將沒有手套覆蓋的爪心按上了她盈滿紅色血液的手掌。 深藍的光點組成的旋流隨著他的旋律環(huán)繞穿梭在他們的掌間,等梭巡者號的醫(yī)療官重新移開手后,宋律手心的傷口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現(xiàn)在沃依德掌心的血口和從她手掌邊緣滴落的黑色血液。 松開驚詫地在自己和他的手掌來回轉(zhuǎn)移著視線的宋律,沃依德簡單為傷口做好處理并擦去她手上的血,展示地輕撫外星人只剩下掌紋、完好如初的左手手心:“這就是‘同律’,不可思議,是吧?不同的種族、不同能力的奏旋使用者能轉(zhuǎn)移的傷情程度也會不同,我能做到的極限也就是這樣了。如果是最擅長同律的貝里斯人,他們可以做的更多,轉(zhuǎn)移承擔疾病、致命傷,甚至有傳聞說他們可以連自己壽命都分享給他人。” 稍作停頓,藍色面紋的塔克里人對似乎已經(jīng)想到什么移開視線拒絕和他對視的宋律輕輕說:“現(xiàn)在,塔贊希望你對娜塔阿茲做同樣的事——希望你能對娜塔阿茲使用同律?!?/br> 驚惶地扭頭看看槍口微抖的粉紫色面紋外星人,又看看這位用諧音低唱著悲傷曲調(diào)的藍紋外星人,宋律張口結(jié)舌好一會才想到對應的外星語:“但-但是,這-這樣,我,死,將會……?” 和忍不住爆出一聲哀切不忍的雙音的塔贊不同,澤拉修斯醫(yī)療官只是用他一如既往沉穩(wěn)醇厚的諧音哼著溫和的旋律,舒解著宋律的不安:“別擔心,我會在之后盡量治療你,這樣或許你和娜塔都能活下來?!?/br> “但……” “你相信我,不是嗎?更何況,”引著依舊遲疑不決的外星人瞥了一眼持槍的塔贊,沃依德喉骨震顫著可憐的咕咕聲,“如果你不這么做,我們都會被塔贊開槍打死在這里。你不會希望這種事發(fā)生的,是不是?” “是-是的!我會的!我會把你們都殺了——我是說,如果你不照做的話!你照做的話我就不會都開槍,我也不是那么兇殘的——求求你別哭了好不好……你這樣我很難辦啊……”對上軟綿綿星人難以置信的眼神,塔贊努力想要讓自己也快哭出來的諧音變得更強勢更有說服力一些,但是她啪嗒啪嗒往下直掉的眼淚和嗚嗚的哀鳴終究軟化了這位涉世未深的新星期塔克里人,他一直發(fā)抖的右手最終也不堪小小一把配槍和她的眼淚的重量掉了下來,“該死,光者寬恕我,我做不到。我不能……” 最后一縷藍色的以太余旋纏上他的扳機,用一發(fā)槍聲把剛看到希望想趁熱打鐵安撫塔贊的宋律嚇回了沃依德懷里,只知道抱住他的腦袋發(fā)出悶聲尖叫。而同樣回抱住她的腰身的沃依德盯著也被這走火嚇了一跳的技術(shù)兵,從外星人庇護的手臂間對他開口:“好好想清楚,塔贊。你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在這里退縮有什么意義?” “什-什么?”目瞪口呆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隨船醫(yī)療官,塔贊大腦幾乎陷入了空白,“但——你——什么?我不明白……?” “拿穩(wěn)你的槍,塔贊,你已經(jīng)死罪難逃,但是娜塔還沒有?!蔽忠赖碌膬蓚€副聲部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這讓年輕塔克里人試圖分辨他情緒的努力付諸東流,“好好想清楚:你要成為跟我一樣的逃兵嗎?” 注視著新星期的塔克里人在混亂中重新抬起他的槍,沃依德·澤拉修斯瞇起眼睛,哄著懷里的外星人抬頭回身面對塔贊的槍口:“我很遺憾,宋律,看來我們別無選擇。我知道你很勇敢,你甚至愿意為了我們對來抓你的赫羅斯將軍使用奏旋,現(xiàn)在,可以請你為我再用一次嗎?”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同律?!睗M臉通紅的外星人徒勞地搖頭做著最后的掙扎。 “你會的,你曾經(jīng)對奎斯用過一次,盡管當時你可能不知道這就是‘同律’。”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最低濃度麻醉針劑,沃依德抱著宋律起身來到昏迷的娜塔阿茲的急救艙前,從背后牽著她無傷的左手放在塔克里女性連接著生命維持裝置的胸口,“為我唱吧,宋律,我會給你一些藥劑,我保證你不會感覺任何疼痛?!?/br> 金紅色的以太旋流隨著外星人的哼唱亮起,并被沃伊德的輕言細語引向娜塔阿茲胸口猙獰的傷口,在吟唱者和傷者之間快速穿梭交換著粒子。密切關(guān)注著宋律的狀況即時調(diào)整著麻醉藥劑的推入,把劑量控制在剛好能讓對方感覺不到漸增的疼痛又能維持意識的程度,澤拉修斯醫(yī)療官在自己內(nèi)置系統(tǒng)對奎斯信號返回的警告中滾了滾下聲骨——這比他預計的要早太多了,他們不應該這么快就回來。 而桌上發(fā)出嗡嗡震動試圖恢復全部機能的隨船修克斯解答了他的疑惑,一定是它的意外上線向奎斯他們發(fā)出了修克斯異常行為警告。不過幸運的是,從娜塔阿茲變動的身體數(shù)據(jù)來看,宋律的同律能力和速度也遠超他的預計,很快,她就會恢復到急救艙能修復的水平,然后…… 視線放在聲音愈來愈小、卻還是乖乖跟著他的引導控制著以太進行同律的宋律身上,沃伊德·澤拉修斯將自己的下頜搭在她的肩膀,堅硬冰冷的面板緊貼著她的臉頰。哪怕娜塔阿茲的情況已經(jīng)恢復穩(wěn)定,他依舊將外星人相比起塔克里人來又軟又小、毫無抵抗力的手壓在突擊兵的前胸骨板上,不斷鼓勵著她:“你做得非常好,繼續(xù)唱?!?/br> “If……you walk away , I……will follow you……” “是的,就是這樣,”在門口傳來的激烈砸門和叫嚷聲里,沃伊德把臉埋進了她的脖頸,“繼續(xù)唱,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停?!?/br> “沃……伊德……?塔……贊……?”娜塔阿茲虛弱的聲音讓年邁的醫(yī)療官重新抬起頭,隨即被驚喜的塔贊連帶著懷里的外星人推到一邊。 放下懷里的外星人,將礙事的技術(shù)兵強硬地擠開,梭巡者號的隨船醫(yī)官為甚至能自己撐起身的娜塔阿茲做了粗略的檢查,而她狀態(tài)著實超出了他的期望——別說生命垂危,她現(xiàn)在甚至比絕食幾個星循環(huán)的塔贊還要健康。 “Holding your……h(huán)and , and I walk ……through the……whole …… world……” 小小的聲音就如同輕輕吹拂牽扯沃依德指尖的以太旋流一般虛弱無力,卻也的確讓專注于蘇醒的娜塔阿茲的澤拉修斯醫(yī)療官想起被自己放在一邊的另一位患者。蹲身讓已經(jīng)意識模糊的外星人靠在自己懷里,沃依德的諧音唱著最溫和包容的旋律:“噢,小小的外星人,夠了,足夠了。你做得很好,你做得非常好。我非常為你驕傲——別擔心,我會幫你的?!?/br> “M'rakh……”哼哼唧唧地用最后力氣把腦袋埋進他脖頸里的宋律咕噥重復著那個代表“幫助”的塔克里語。 “是的?!蔽忠赖?lián)炱疬€剩一半的針劑,戰(zhàn)場特供的注射器哪怕從這個高度跌落也完好無損。他解開跌落保險,擰出的銀色針頭折射著來自桌面上的修克斯瘋狂閃爍的紅光,“我會幫助你的,宋律,我永遠不會讓你再感覺到任何痛苦?!?/br> 突然冒出大量蒸氣的梭巡-89677強行超載了自己的系統(tǒng)鎖,伸長的金屬手臂搶在針頭落下前打飛了驚詫的醫(yī)療官手里的注射器。撐著上半身子從桌上跌落在地的隨船修克斯全身閃爍著代表警告的紅光,無視技術(shù)兵的指令向瞇眼端詳著它的沃依德爬去。 迅速增生的根系從修克斯外甲的縫隙里涌出,繞過抽出手術(shù)刀的澤拉修斯,裹住需要緊急救治的外星人把她放進急救艙。沒有下半身機體又被切斷了對飛船的直接控制,梭巡-89677只能靠藤蔓爬到閉合的急救艙上,直接通過物理cao作控制調(diào)整急救艙的運行。 而在這時總算撬開被塔贊鎖住的大門沖進來的奎斯等人首先注意到了趴在急救艙上閃爍著紅光、狀態(tài)異常的梭巡-89677,結(jié)合它前不久才失控打穿了宋律手掌的前科,他們反應迅速地用一梭子彈首先將它從急救艙上掃下。 奎斯飛身上前壓在沒有任何掙扎的修克斯身上,給它裝上三個生物鎖,確保它徹底無法行動后,才將視線投向被達蒂安和菲爾緹分別控制住的兩撥人。 在干脆投降的塔贊護在手臂后、蘇醒而且狀態(tài)良好的娜塔阿茲,以及急救艙里胸口被紅色的血液覆蓋——正如之前娜塔阿茲一樣的宋律,光是看著這兩個人,奎斯就已經(jīng)把在這里發(fā)生的情況拼湊到了八成,但他還是強行抑制著直接開槍的沖動,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臨時大副:“……娜塔阿茲的情況怎么樣,澤拉修斯醫(yī)療官?” 從奎斯和自己曾經(jīng)的隊友過于相似的危險諧音里回神,沃伊德回答道:“她大部分的傷都已經(jīng)通過同律轉(zhuǎn)移到宋律的身上了,但是仍然需要觀……” “很好,達蒂安,菲爾緹,把他們繳械后分開關(guān)進隔離區(qū)?!?/br> “奎斯,娜塔阿茲的情況還是需要觀察,我建議……” “他們?nèi)齻€人,”打斷隨船醫(yī)療官的話,奎斯·塔克提斯說,“包括澤拉修斯醫(yī)療官,都關(guān)進隔離區(qū)等候?qū)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