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李道玄一指點向石龍。

    下一刻石屑飛揚，石龍炸裂開來，從中飛出一條威武神龍，只是身影淡了許多。

    青龍再次飛回李道玄的后背，化為刺青。

    李淳風(fēng)看到這一幕，眼眸微微一凝。

    青龍入命，七宿護主，此乃仙神轉(zhuǎn)世之兆，怪不得他所畫之龍，能夠護佑陛下，誅殺邪佞，此等手段，已非凡人所及！

    第355章 對弈太上皇

    弘義宮。

    李世民屏退左右，和太上皇李淵單獨下棋。

    燭火下，李淵披著大氅，不時咳嗽幾聲，凌亂而干枯的白發(fā)微微飄動，握住棋子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害怕，只是上了年紀(jì)的無奈。

    李世民望著自己的父親，在燭光的照耀下，他突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那個年富力強，精力旺盛的父親，竟然已經(jīng)變得如此蒼老。

    李淵今年已經(jīng)六十二歲，老態(tài)龍鐘，再加上整日酗酒和縱欲，精神萎靡，身體已經(jīng)一日不如一日。

    也許那個雄姿英發(fā)的開國帝王，早就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玄武門被鮮血浸灑的那一天。

    “父皇，你的棋藝退步了。”

    李世民落下一子，已經(jīng)逐漸掌控了全盤局勢，將李淵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

    他的攻勢十分凌厲，如雷霆萬鈞，棋風(fēng)剛健而霸道。

    李淵眼中猶帶有三分困意，他是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的，本不想下棋，但李世民卻將棋盤直接擺到了他的床上。

    李淵落下一子，頑強固守，卻止不住敗退之勢，只是負(fù)隅頑抗。

    他眼中露出一絲落寞，嘆道：“我以前喜歡和人下棋，因為總能贏，現(xiàn)在不喜歡了，因為總是輸?！?/br>
    他自嘲一笑，道：“后來我才知道，別人不是在和我下棋，而是在和我屁股下的位子下棋?！?/br>
    李世民再下一子，攻勢更加凌厲，如一柄利劍，直插心臟。

    “父皇，那戶部侍郎蕭建，有沒有來找過您下棋？”

    李淵握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

    “蕭建……我記得，他是三胡的舊臣吧，他這人念舊，性情中人，才華出眾，如今你不計前嫌，對其委以重用，他必然是感恩戴德，甘效死命?！?/br>
    三胡是齊王李元吉的小名，已經(jīng)死在了玄武門之變中。

    事后李世民并未誅殺他的幕僚，反而對其中有才華者委以重用，蕭建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更是坐到了戶部侍郎的高位。

    “父皇，我是問，他有沒有找你下過棋？”

    李世民再次逼問道，緊緊盯著李淵的眼睛。

    李淵落下一子，強撐敗局，反問道：“誰來找過我下棋，你不比我更清楚？”

    這是在暗諷李世民，在他周圍布滿了監(jiān)視的人。

    李世民不動聲色，再次落下一子，問道：“既然沒有下過棋，他為何要送你侍女？”

    李淵笑了笑，道：“我被困……住在這宮中，什么也做不了，唯一的愛好，就是美酒和美人，也許他想討好我這個太上皇？”

    “不不不，他是想討好你。”

    李淵突然冷笑道：“因為我越是沉迷在酒色之中，你就越是放心，不是嗎？”

    燭火飄忽，似是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殺氣。

    李世民向窗外瞥了一眼，那無形的殺氣才漸漸散去。

    李淵不為所動，繼續(xù)下棋，道：“對了，那個侍女不是被你調(diào)走了嗎？她有什么問題？”

    李世民抬起頭，落下最后一子，結(jié)束了這盤棋。

    “那個侍女，想要我的命。”

    李世民的目光變得格外銳利，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

    李淵投子認(rèn)負(fù)，嘆道：“是嗎，可惜你還活著，那就說明她失敗了，果然，刺殺這種事，沒有人比你更在行。”

    李世民不再說話，目光十分冰冷。

    李淵全然不在乎這位天子的看法，甚至不擔(dān)心自己的性命，也許他的心早就死了，死亡對他而言未必就不是解脫。

    李世民卻突然笑了出來，殺意頓時如冰雪消融。

    這笑聲讓李淵微微一愣。

    “父皇，我明白，你是在故意激我殺你，好讓我背上這千古不孝之罵名，這或許是你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反抗?！?/br>
    “但是你放心，我不僅不會殺你，還會好生奉養(yǎng)，讓你長命百歲?！?/br>
    李世民張開雙臂，似是要擁抱這大好河山。

    “我能在馬上打天下，亦能在龍椅上治天下，我會讓你看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一個屬于李唐的盛世！”

    “至于那些想要我腦袋的人，就讓他們來吧！”

    “朕會執(zhí)劍等著他們?！?/br>
    李淵的眸光泛起波瀾，他望著這個英姿勃發(fā)的兒子，默然不語。

    良久，他嘴唇微顫，似是想要說些什么。

    李世民的聲音再次響起。

    “父皇，夜深了，且去休息吧。”

    ……

    李世民走出弘義宮，對著總管太監(jiān)高全道：“傳朕口諭，即刻帶三百金吾衛(wèi)，緝拿蕭建，蕭府上下包括仆人，全部壓入大牢，留待候?qū)??！?/br>
    “諾！”

    李世民回到甘露殿，發(fā)現(xiàn)李淳風(fēng)和李道玄早已等在殿外多時。

    他露出一絲爽朗的笑容，伸手拉起二人的衣袖，一起進入殿中，笑道：“朕有淳風(fēng)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有太沖神通無敵，陽神之下所向披靡，何愁妖魔不除，天下不定？”

    三人進入殿中。

    李世民沒讓任何下人進來，他拉著兩人席地而坐，十分瀟灑，全然沒有遇到刺客的慌張和后怕。

    這份氣度和膽色讓李道玄暗暗點頭。

    “陛下，這……臣太失禮了！”

    李淳風(fēng)有些不習(xí)慣。

    李世民擺擺手，灑然笑道：“武德二年，朕率軍攻打宋金剛，當(dāng)時朕只帶一騎，奔赴前線去打探軍情，卻不想我們都太累了，直接躺在草地里呼呼大睡，若不是正好有一只老鼠將我們驚醒，恐怕朕早就被宋金剛給砍了頭?！?/br>
    說起這段過往，他的眼里有著一絲懷念，嘴角露出笑意。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比起冷冰冰的龍椅，朕倒是更喜歡，當(dāng)年的那個草地?！?/br>
    李道玄笑道：“有時間陛下倒是可以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或許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事，也或許能夠再睡一下當(dāng)年的那片草地。”

    李世民的目光微微一亮，若有所思。

    李淳風(fēng)的神色微微一僵，素來潔癖的他可不想睡什么草地，就連這甘露殿的地面，他都覺得坐著別扭。

    “陛下，那侍女乃是失目案的兇手，此人修煉邪術(shù)，已被李真人重傷，藏匿于京城之中，臣相信，不足三日，必能將其找出！”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不用三日，也許今晚，就能有一個大發(fā)現(xiàn)。”

    李道玄目光一動，道：“陛下，若貧道猜的不錯，可是與戶部有關(guān)？”

    李世民點點頭，道：“太沖，你之前和朕說過，失目案的兇手，和戶部的官員有關(guān)，此言果然不假，那黑袍人所變的侍女，出自戶部侍郎蕭建的府中?！?/br>
    他冷笑一聲道：“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近乎真相大白，蕭建將黑袍人所變的侍女送入宮中，伺機謀害朕，同時通過戶部的權(quán)力，為其查探出長安城中具有陰陽眼的百姓，好讓其挖目修行?！?/br>
    “這個蕭建，真是枉費了朕對他的信任！”

    李淳風(fēng)道：“蕭建絕不是幕后主謀，他不過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哪來的這么大手筆，不過只要抓住他，就可以順藤摸瓜，問出真正的主謀！”

    李道玄若有所思，或許他也可以從蕭建的口中，得知更多有關(guān)摩羅教的消息。

    此事必然是摩羅教所為！

    就在這時，高全急匆匆跑了過來，臉色有些發(fā)白。

    “陛下，不好了！”

    李世民皺眉道：“何事慌張，那蕭建可有抓來？”

    高全的聲音有些顫抖，道：“蕭建……死了，蕭府上上下下四十二口人……全部都被燒死了！”

    第356章 贈符黃冠子，葫收長安火

    戶部侍郎蕭建一家老小全部被大火燒死，四十二口人皆死于非命，更詭異的是，那放火之人正是蕭建本人！

    當(dāng)金吾衛(wèi)趕到的時候，蕭建已經(jīng)在自家府邸內(nèi)灑滿了火油，然后一把火燒了個干凈，自身也葬身于大火之中。

    據(jù)金吾衛(wèi)說，他在烈焰中高呼了一句話。

    “臣已無愧于齊王！”

    聽到高全說出這句話，李世民目光微凝，道：“當(dāng)年蕭建因戰(zhàn)亂之故淪為乞丐，快要餓死時，是齊王給了他一頓飯?！?/br>
    “為了一飯之恩，便甘愿自焚而死，甚至不惜帶上一家老小……”

    李世民心中十分復(fù)雜，嘆道：“果然這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呀?！?/br>
    他這些年對蕭建也算是恩寵有加，但終究還是比不上李元吉施舍的那頓飯。

    他忽然想起父皇對蕭建的評價，稱其為性情中人，果然中允。

    李淳風(fēng)目光一動，沉聲道：“陛下，蕭建有時間自焚，證明他提前得到了消息，這也就意味著，宮中有人泄密?！?/br>
    有句話他沒有明說，就是泄密者的級別怕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