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狗聽到有人想買自己，頓時呲牙咧嘴，對著兩人一通咆哮。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瞥了它一眼。

    一瞬間，叫聲戛然而止，小黑狗嗚咽一聲，躲在竹簍的角落中瑟瑟發(fā)抖，瞳孔驚懼，明顯被嚇得不輕。

    剛剛有一瞬間，它甚至懷疑自己已經(jīng)死了，被劍氣斬斷了頭顱。

    這個老頭……太可怕了?。?！

    玄奘拍拍竹簍，安慰著小黑狗，剛想開口說話，卻突然聽到了一陣劍吟聲。

    燕赤霞面色大變，就連那黑衣老者也目光一凝。

    錚！

    萬仞神劍在燕赤霞背后的劍匣中不斷顫抖，發(fā)出金鐵之聲，恐怖的劍氣下，匣上封印如飄搖的燭火。

    隱約間伴隨著蛟龍悲鳴！

    這柄許遜天師留下的斬蛟法劍，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異常，在給主人預警。

    黑衣老者輕撫一下劍匣，才止住了法劍的異動，而后他抬頭望向蒼天。

    只見原本還陽光明媚的天空，此刻已經(jīng)是陰云滾滾，四周刮著陣陣黑風，呼嘯不絕，好似厲鬼哭泣。

    “師父，莫非是有邪祟作怪？”

    燕赤霞眸光雪亮，運起法眼望向四周，但除了那小和尚背后的狗妖，并無其他妖魔。

    “對方來者不善，應該是為了封禪大典而來，天子腳下，竟有如此神通，這妖魔，不簡單吶?！?/br>
    黑袍老者說著不簡單，眼中的劍意卻越發(fā)明亮，似是躍躍欲試。

    “師父，您準備出手了？”

    燕赤霞問道。

    黑袍老者猶豫了一下，又收起了劍意，笑道：“再等等吧，祭壇上的那小子，同樣也不簡單，許久不見，正好看看他現(xiàn)在修行到了哪一步?！?/br>
    ……

    李道玄微微皺眉，凝望著頭頂?shù)年幵坪秃陲L，心中生出一絲不詳?shù)念A感。

    他能感受到，一股十分浩瀚的力量降臨到了長安城，和之前求雨時遇到的那只眼睛十分相似。

    但詭異的是，這股力量竟然并未遭到長安龍氣的抵抗。

    青衣娘娘能人前顯圣而不被龍氣攻擊，是因為她修行正道，且有李世民的祭拜和冊封，這股疑似摩羅的力量，又憑什么能做到？

    陰云翻滾，最后化為一只巨大的眼睛。

    在看到那只眼睛的一瞬間，整個長安的百姓都有些精神恍惚，仿佛在朦朦朧朧中見到了真佛，登臨了西方極樂，生出無限的敬仰之心。

    李道玄面色一變，不好，摩羅的力量又變強了！

    上次他見到這眼睛時，對方還并未有這種威勢，如今再次相見，氣息變得更加強大和恐怖，還多了一種對人的精神污染。

    仿佛看到那只眼睛，就會成為對方的信徒。

    目光相對，一縷古老的意識侵入李道玄的識海中，似是生怕他不敢接納，對方特意只分出了一絲，讓李道玄隨時都能剿滅。

    李道玄心中一動，看來對方是想和他在識海中交流。

    他冷笑一聲，接納了那縷意識，心神沉入靈臺。

    換成別人，肯定不敢輕易這樣做，但李道玄身懷呂洞賓的天遁劍意，藝高人膽大，自然想會一會這位神秘莫測的摩羅。

    一直以來，對方都躲在幕后，攪動天下風雨，對曾經(jīng)的李道玄來說，摩羅是一個難以戰(zhàn)勝的可怕敵人。

    但現(xiàn)在的李道玄，已經(jīng)有資格站在對方的面前，光明正大地掰一掰手腕了。

    三寸靈臺。

    李道玄看到了一顆菩提古樹，樹下有著一個端坐蓮臺，黑衣黑發(fā)的邪異男子，他五官俊美無暇，有著一種陰柔的霸氣，渾身上下彌漫著一股邪異的魅力。

    “非神非仙亦非魔，菩提樹下墮佛陀。

    曾為云霄天上客，今朝夢醒號摩羅?！?/br>
    摩羅緩緩睜開雙目，目光如浩瀚的星空，無垠的滄海，似是閃爍著無窮的智慧。

    “李道玄，我們終于見面了?！?/br>
    第435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道玄注視著這位摩羅教的黑衣教主，在見到對方之前，他曾幻想過摩羅的樣子。

    在他的想象中，摩羅應該是渾身冒著邪氣，令人一看就心生畏懼，類似于上古時期的大妖魔，說不定還會是什么人首蛇身。

    但當真的見到對方時，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摩羅身上確實有著一種邪氣，但那邪氣卻并不癲狂躁動，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好似冥河黑水，靜靜流淌在光陰之外，不知其深。

    他靜坐在菩提之下，嘴角有著一絲微笑，目光湛然平和，如古井無波。

    這種如禪意般的陰邪，構成了一種極致的邪異魅力，令人見到他時，既親近又畏懼，既敬仰又惶恐，十分復雜。

    李道玄暗暗小心。

    娘娘曾和他說過，摩羅很有可能是欲界第六天魔王波旬，釋迦牟尼的成道之敵，像這種厲害的天魔，元神非常強大，每一個精神念頭都足以污染凡人的心靈。

    “摩羅，果然如我所料，你想成為天地間唯一的神佛，卻被娘娘捷足先登了，所以狗急跳墻，必會出來擾亂大典。”

    李道玄一邊說著，一邊暗自調動呂洞賓的天遁劍意，隨時做好斬殺對方精神化身的準備。

    摩羅似有所感，他朝著李道玄的身后瞥了一眼，平靜的眼眸中泛起波瀾。

    “天遁劍意，原來你還藏著呂洞賓的傳承，怪不得如此有恃無恐?！?/br>
    摩羅竟然一瞬間就認出了天遁劍意，他深深望了一眼李道玄。

    “你越來越讓我好奇了，呂洞賓的劍意，二郎神的天眼，鐵拐李的葫蘆，縱觀三界，都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般特殊的人。”

    李道玄心中一凜，道：“我對你也挺好奇的，都說你是佛敵波旬，也算是上古時期的神魔，為何能活到現(xiàn)在？”

    當年的神佛都消失不見了，連彌勒佛都埋葬了自己的rou身，這個魔頭為何會活得好好的？

    摩羅淡淡一笑，道：“不必套我的話，李道玄，本座此次前來，便是想給你一個機會，一個獲知諸般隱秘，以及得到無上造化的機會?！?/br>
    李道玄露出一絲冷笑，道：“讓我猜猜，你是想拉我入摩羅教？”

    摩羅坦然道：“不錯，其實從張之言的夢中，我就已經(jīng)開始注意到你了，并對你產(chǎn)生了興趣，長安城中你斬殺了摩訶，更是堅定了我的想法?！?/br>
    頓了頓，他道：“入我摩羅教，你將成為新一任的副教主，待我成道，三界之中，你將成為我在人間的行走，在世的菩薩。”

    “至于當年的七日永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神佛為何會消失，只要你加入摩羅教，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br>
    李道玄淡淡道：“很有誘惑力，但可惜，我并不感興趣。”

    “你不過是一個妄想統(tǒng)治天下的野心家罷了，還欲招來洪水滅世以建立信仰，呵呵，我輩修道之人，第一個要斬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神明’！”

    為何華夏的正神會被百姓推崇，是因為他們各自承擔了相應的責任。

    比如龍王行云布雨，土地公保境安民，灶王爺執(zhí)掌炊火，閻羅王賞善罰惡。

    觀音廟里的菩薩救苦救難，真武殿中的帝君蕩魔四方。

    想要承受人間香火，就要造福天下，惠及眾生，這才是華夏正神，也配得上那些虔誠的祈禱。

    而這摩羅則是想以威權來建立對人間的絕對統(tǒng)治，通過死亡的威脅來為自己獲得大量的信仰，這無疑是邪神的路子，其危害之大，甚至遠勝于上古時期那些動則食城的大妖魔。

    聽到李道玄的話，摩羅并不生氣，他搖頭笑道：“你之所以誤解我，不過是你并不知道永夜的可怕，也不知道當年神佛消亡的真相?！?/br>
    “我并不在乎什么信仰，之所以開創(chuàng)摩羅教，不過是因為……”

    他的眼眸露出凝重之色，仿佛又看到了那漆黑的夜色。

    “這是唯一的自救之法?！?/br>
    “自救？”

    李道玄心中一動，寒意上涌，莫名的生出一股驚悸感，仿佛被什么冥冥之中的恐怖存在給注視著。

    他隱隱有種預感，對方口中的自救，應該和神佛的消失有關，這個秘密，似乎涉及到天地間最大的隱秘，有這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言之不詳。

    摩羅靜靜注視著他，眼眸中的波瀾又恢復成了平靜。

    “入我摩羅教，你便可以得知一切，并且……和我一起獲得超脫，不至于像昔日的那些舊神一般，消亡無蹤?！?/br>
    李道玄沉吟片刻，說實話，此刻他心中其實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假裝答應，先套出摩羅教的秘密再說。

    但當他這樣想時，心中總有種莫名的不詳預感，似乎只要他開口答應了，就會鑄下難以挽回的大錯。

    修行到他如今的境界，一點靈光便是緣，不可忽視。

    “抱歉，我拒絕。”

    李道玄目光清亮，朗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br>
    摩羅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輕輕一嘆，道：“如此，那就太遺憾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br>
    李道玄冷笑道：“錯過了一個自以為是的野心家的招攬，錯過了一個荼毒蒼生的機會?！?/br>
    摩羅搖頭嘆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于億萬生靈而言，我便是那遁去的一，也是這片天地的唯一生機，其實你和三戒一樣，都弄錯了一件事。”

    頓了頓，他一字一句道：“是眾生需要我，而非我需要眾生?！?/br>
    說罷這句話，他雙掌合十，眸光低垂，低聲誦道：“阿彌陀佛！”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一尊邪神，竟然會給李道玄一種古佛般的神韻，似乎這一刻的摩羅，真的在悲憫蒼生。

    “李道玄，現(xiàn)在的你，還沒有資格和本座下棋，因為你的弱點實在是太多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好似鎖鏈一般困住了你，讓你無法變得真正強大?！?/br>
    他露出一絲邪異的笑容，道：“就讓本座來幫你一把，幫你斬斷那些無用的鎖鏈，釋放你心中的兇獸?！?/br>
    李道玄心中一凜，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泛起一絲殺意，道：“長樂的失蹤是你做的？”

    摩羅嘆道：“殺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讓其魂飛魄散，那太無趣了，而是慢慢毀掉他在意的一切，比如你新收的公主徒弟，比如此刻的封禪大典。”

    “棋局已經(jīng)布好了，李道玄，你這顆棋子，會落在何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