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起來聲勢不凡的光圈在碰到了那柄傘后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仿佛一個破碎的鏡面。

    轟！

    飛劍四射而出，深深刺入一旁的山岳，讓整座山體都發(fā)出轟鳴之聲，不斷落下碎石，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李道玄的白傘停在燕赤霞的眉心前。

    “我輸了……”

    雖然早已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但當(dāng)真的面對時，燕赤霞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比失落。

    他苦修的劍道，在對方面前就好似小孩子一般，這讓他不禁陷入了迷茫，一顆劍心大受打擊。

    李道玄放下傘，說了一句話，聲音不大卻蓋過了那漫天風(fēng)雪。

    “最后一劍，我用的是不平劍意?！?/br>
    “你輸給了我，但萬壽宮的劍道，沒有輸?！?/br>
    ……

    第591章 我勸天公退避，此乃人間河山！

    燕赤霞聽到這話，心中一震。

    他深深望了李道玄一眼，露出感激之色，對他作揖行禮。

    “多謝國師指點！”

    最后一劍，李道玄是故意以不平劍意來獲勝，用許青玄的劍道來戰(zhàn)勝燕赤霞，保全了萬壽宮的顏面，也給燕赤霞一個希望。

    你之所以輸，是因為你自身的修行還不到家，并非萬壽宮的劍道不行。

    “哈哈哈！”

    許青玄爽朗的笑聲再次響起，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以劍撐地，滿頭白發(fā)飄舞。

    “李小子，你有心了。”

    “赤霞，我萬壽宮的劍道乃是天師許遜所傳，修至巔峰，上斬大魔，下斬蛟龍，足以舉霞飛升，成仙得道！”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只是遇上了李小子這種千年不遇的奇才，除非祖師下凡，否則人間誰還能勝他？”

    燕赤霞望著那道明明才六十多歲，就已經(jīng)比凡夫俗子還要蒼老的身軀，眼眶不禁泛紅。

    “呸，哭什么哭，我輩劍修，生于天地之間，死于天地之間，但求無愧于心，何悲之有？”

    這番話慷慨豪邁，其中的赤膽劍心，比那漫天飛雪更要肆意張狂。

    “前輩大德。”

    李道玄撐開白傘，抖落上面的雪花，一雙湛然清澈的眼眸靜靜望著許青玄，眉心赤痕微微睜開一道神芒，已看清了許前輩的最后期限。

    三天，他只有三天時間了。

    許青玄大笑道：“旁人說這話，老夫只當(dāng)他在放屁，但你小子可是快要成仙的人，能得你夸贊，舒坦！”

    言罷，他緩緩拔出了萬仞神劍。

    一寸寸劍氣噴涌，而他搖晃的身子也一點點變得挺拔筆直，到最后整個人就如一柄通天徹地的神劍。

    白發(fā)如劍穗，眼眸似劍光。

    “師父！”

    燕赤霞似乎明白師父想做什么，七尺大漢，終于忍不住流下熱淚。

    這次許青玄卻并未如往常一般罵他，那雙銳利的眼眸中反而露出一絲溫柔。

    “赤霞，你了解為師的，與其吊著一口氣等死，倒不如死在戰(zhàn)斗中?！?/br>
    他劍指張乾陽，大笑道：“老家伙，咱們吵了一輩子，也斗了一輩子，最后再陪我戰(zhàn)上一場，如何？”

    張乾陽眼眸泛紅，他一邊取出太乙雷木劍，一邊笑罵。

    “你個老東西，我就知道，當(dāng)年凝煙選擇了我，你會嫉妒一輩子?！?/br>
    “呸，誰嫉妒你了，老家伙！”

    “承認(rèn)吧，你就是嫉妒了，老東西！”

    兩人一陣臭罵，而后猛地上前，雙劍相撞，摩擦出絢爛的火花，金鐵之聲清越嘹亮。

    這一戰(zhàn)，兩人都打得格外認(rèn)真，誰都沒有留手。

    許青玄榨干了最后一絲生命力，每一根白發(fā)都被劍氣吹得倒懸，萬仞神劍光華璀璨，將天上的太陽都比了下去。

    張乾陽周身皆是洶涌的天罡之氣，他成為天師后，雖然因為繁瑣之事耽誤了修煉，但也快要踏入陽神后期了，對天罡伏魔大陣的理解更加精辟三分。

    腳下三寸之地宛如天地陣眼，能獲得無量罡氣加持，除妖降魔！

    一青一黃兩道劍影在空中不斷交錯，猶如兩道縱橫的閃電，逸散的劍氣將山川草木切割出道道劍痕，旁邊的西河更是不斷炸起，升起沖天水柱。

    兩大陽神交手的波動讓燕赤霞倍感壓力，身子一退再退，最后甚至用出了天地?zé)o極中的防守劍招，才總算能旁觀這一戰(zhàn)。

    不過一轉(zhuǎn)眼，他看到李道玄依舊持傘靜靜立在那里，任風(fēng)雪飄落，而那些凌厲的劍氣卻消弭于十丈之外。

    連道袍都無法吹起。

    半個時辰后，這一戰(zhàn)終于分出了勝負(fù)。

    許青玄手中的神劍被催動到了極致，竟顯化出七十二條蛟龍?zhí)撚?，咆哮飛舞，撕碎了張乾陽的護體罡氣，撞在了太乙雷木劍上。

    這些蛟龍?zhí)撚岸际翘鞄熢S遜當(dāng)年曾斬殺過的惡蛟，因此這柄劍才被道門稱為斬蛟神劍。

    許青玄雖然油盡燈枯，狀態(tài)不如平常，但精神卻爆發(fā)出了不可思議的光芒，與這柄劍發(fā)生了極深的共鳴，激發(fā)出了萬仞神劍最深的力量。

    轟！

    張乾陽從天而落，在雪地上足足踏了七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手中的太乙雷木劍在微微顫抖。

    他第一時間望向許青玄。

    許青玄也在看著他，這對年少時的好友，視線于風(fēng)雪中交匯。

    “老家伙，你輸了沒？”

    許青玄以劍撐地，白發(fā)飄舞，整個人似乎蒼老了百歲，但那雙眼眸卻依舊銳利。

    張乾陽的聲音有著一絲哽咽。

    “輸了，我徒弟贏了你徒弟，沒想到我這個做師父的，卻輸給了你。”

    聞言許青玄大笑三聲，聲震天地，開懷不已，而后白發(fā)垂落，一點點閉上了眼眸，但身形卻依舊筆直矗立。

    虎死骨猶立。

    那沖天的劍氣終究散了，雪花飄下，落在他的白發(fā)和道袍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仿佛一個蒼老的雪人。

    燕赤霞強忍著淚水，默默跪下叩首。

    他沒有哭，因為他知道師父最是豪邁，并不喜歡這樣的小兒女狀。

    龍游縣，萬壽宮中。

    掌教吳秋白帶眼眶通紅，帶著眾弟子一起朝著西河的方向下跪叩首，灑上一碗烈酒。

    半年前曾跟隨他參加蚩尤之戰(zhàn)的三十四位弟子，如今只剩下了八位，其中還有半數(shù)傷殘，終生難愈。

    就連掌教吳秋白也添了許多白發(fā)。

    他們的頭頂就是萬壽宮的牌匾，萬壽二字如鐵鉤銀畫，豪邁大氣。

    然而萬壽宮中無長壽，所謂萬壽，不過是一個美好的愿景罷了。

    ……

    就在許青玄的氣息徹底斷絕的那一刻，三道靈光從頭頂飛出，那是他的天地人三魂。

    地魂消散，人魂遁入輪回，天魂則是歸于蒼穹。

    幽光一閃，人魂已經(jīng)離開了陽間，遁入了幽冥之中，即便是像他這樣的陽神強者，死后依舊會受天道法則蒙蔽，變得渾渾噩噩。

    唯有成仙，才能在死后保留一絲真靈不滅。

    不過縱然是仙人，若是去輪回中走上一遭，也有可能會磨滅性靈，被紅塵之氣侵染心靈，道心蒙塵。

    轉(zhuǎn)世全憑天意，不知何時降生，亦不知降生何處，就算找到了，也已經(jīng)是另一個人了。

    前世英武豪邁的將軍，下一世可能是個怯弱膽小的懦夫，前世正直善良的人，下一世也可能變得貪婪腹黑。

    總而言之，一入輪回，一切就都充滿了不確定性，除非是神仙轉(zhuǎn)世，才可以保持一絲真靈不滅，確保不會長歪。

    地魂消散，人魂遁入幽冥，就在天魂即將歸入蒼穹時，李道玄終于動了。

    手中一松，白傘自動飄起，垂下縷縷仙光，遮蔽陽光，也將那道天魂給鎮(zhèn)壓在了人間。

    是的，他并不打算坐視這位令人敬重的前輩死去，如果沒有遇到也就罷了，既然遇到了，他總要試著做些什么。

    否則修來這一身道行，又有何用？

    成仙便是要跳出天地，縱意所如，能福澤親友，心意順暢，若是見好友死于面前都無動于衷，那這仙人當(dāng)?shù)挠钟惺裁匆馑迹?/br>
    見到李道玄出手，強行劫下許青玄的天魂，燕赤霞和張乾陽皆眸光一震。

    “徒兒！”

    “國師！”

    兩人同時喊出了聲，但蘊含的情緒卻有所不同。

    燕赤霞是于絕境之中迸發(fā)出了一線希望，張乾陽在心懷希望的同時，也充滿了對李道玄的擔(dān)憂。

    身為龍虎山的天師，他自然知道這一舉動的危險，此舉乃是與天作對，必然會招致天譴！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晝?nèi)缫?，雷云滾滾，狂風(fēng)怒吼似乎是在警告李道玄撤掉白傘，放開天魂。

    一道道或紫或金，或白或青的雷霆在云中醞釀，籠罩方圓百里之力，巨大的壓力讓張乾陽這種陽神境強者都為之心驚膽顫。

    這一次的天罰，竟然比上次李道玄救孫思邈時還要強大，仿佛上天知道這個人不好惹，故而將天譴的威力提升了許多。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