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定下的規(guī)矩，連他這個皇帝都不能改動。

    微服私訪時，長安城中的百姓也都在談國師，提起那個人，臉上的敬仰和崇拜幾乎都抑制不住。

    就連他一母同胞的jiejie長樂，也是只知有師父，而不知有皇弟。

    李治總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dāng)?shù)梅浅１锴@么多年都活在一個人的陰影下。

    “原來是國師大駕光臨，失敬?！?/br>
    面對李道玄，李治并不像年輕時那般緊張，反而顯得十分放松，甚至有點(diǎn)故作輕視。

    比如他口中說著失敬，卻負(fù)手而立，神情漠然。

    顯然已經(jīng)今非昔比的他，自認(rèn)為在國師面前也有了平起平坐的資本。

    曾經(jīng)圣佛座下也有四大法王，其中之一名為焚天，便是旱魃邪神，死于李道玄之手。

    李治知道這件事，但他瞧不上那個焚天。

    焚天是復(fù)蘇的邪神，法力并未完全恢復(fù)，他卻不一樣，他是貨真價(jià)實(shí)的旱魃，巔峰狀態(tài)的僵尸之神，因此心中非常有底氣。

    “國師雖然德高望重，有匡扶社稷之功，但朕為天子，九五之尊，天下何人能治朕的罪？”

    他長笑一聲，道：“倒是國師，身為臣子，卻不敬君上，縷縷出言犯上，豈不知天道禮法，君為臣綱？”

    頓了頓，他吐氣如雷，道：“先帝能容你放肆，朕卻不能容！”

    這句話在他心里憋了幾十年，此刻終于吐出，當(dāng)真是渾身舒爽，酣暢淋漓，每一個毛孔都在興奮。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陛下……這么剛的嗎？

    就連武則天都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望著他，不明白自己那個極擅長隱忍的丈夫，此刻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等驚世駭俗的話。

    李道玄微微一笑，倒并沒有多少生氣，只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李治。

    這傻孩子，劫氣臨頭了還不自知。

    其實(shí)想想也能理解，這口氣憋在他心中太久了，再加上驟然獲得了強(qiáng)大的力量，又沒有與之匹配的心境，難免會有些得意忘形。

    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無形之中的劫氣。

    那是大唐之劫，最先影響到的，就是李治這位皇帝，讓他神昏智喪，行事大失水準(zhǔn)。

    好一個大唐之劫。

    李道玄冷笑一聲，垂眸望著李治，淡淡道：“李治，你有三大罪?！?/br>
    “其一，你為了成為旱魃，數(shù)十年來命人不斷搜刮人心，取心頭精血為養(yǎng)料，害人無數(shù)?！?/br>
    狄仁杰曾擔(dān)任過大理寺寺丞，他在遍閱封存的卷宗后，最先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

    數(shù)十年來，大唐各地陸續(xù)都有失心案發(fā)生，上至百歲老人，下至襁褓嬰兒，都成為了受害者。

    這些死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那就是或多或少有些傳奇的遭遇。

    比如有人剛出生時渾身直冒香氣，有人活到一百多歲卻還耳聰目明，健步如飛，有人天生神力，骨健筋壯，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

    他們被殘忍挖走心臟時絕對想不到，這一切的主使，正是他們大唐的皇帝。

    “其二，你身為大唐皇帝，卻自甘墮落變?yōu)楹调?，致使國運(yùn)受損，天災(zāi)頻發(fā)，百姓死傷無數(shù)?！?/br>
    李治和李世民不同，李世民是馬上天子，親眼目睹過底層百姓的艱辛與不易，李治卻自幼長在深宮，錦衣玉食。

    李世民最初也沒指望他當(dāng)皇帝，畢竟嫡子之中他是最小，因此就沒有花心思進(jìn)行教育。

    對李治來說，那些因天災(zāi)死去的百姓，真的只是一個數(shù)字。

    “其三，你——”

    “住口！”

    李治突然咆哮一聲，聲如雷霆，露出兩顆尖銳的牙齒，滾滾尸氣遮蔽夜空，引得狂風(fēng)呼嘯，殺氣縱橫。

    很顯然，李道玄這種身為臣子，卻為皇帝定罪的態(tài)度，深深激怒了他。

    腳下一踏，地面轟然震動，裂痕飛速蔓延。

    李治如炮彈一般沖向那襲礙眼的白衣，指甲變得又黑又長，尖銳無比，在夜色中閃爍著寒光。

    旱魃，能搏殺蛟龍，與真仙叫板，當(dāng)年軒轅黃帝的女兒，也就是女魃，甚至直接影響了人巫之戰(zhàn)的局勢。

    他的rou身便是天下最強(qiáng)大的法寶，指甲和牙齒中蘊(yùn)藏的尸毒能讓真仙隕落。

    李治有自信，今夜他將一雪前恥，徹底結(jié)束李道玄的時代，樹立起獨(dú)屬于他的無上威望！

    剎那之間，他的指甲便刺在李道玄的身上，對方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李治眼中露出一絲極度的快意。

    然而下一刻——

    鐺?。?！

    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李治的指甲在碰撞之中變?yōu)橐粔K塊碎片，尸血飛濺，如巖漿般融化高塔。

    玄功五轉(zhuǎn)，金剛不壞！

    李道玄拂去衣服上的灰塵，靜靜望著他，目光深邃。

    “這就是你的全力嗎？”

    “既然如此，那我就出手了。”

    ……

    第691章 神宮真相，番蟒吞天龍

    李治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斷裂的指甲，雖然能夠迅速復(fù)原，但對信心的打擊卻非常大。

    “其實(shí)，你是個凡人還是旱魃，對貧道來說，差別都不大?！?/br>
    “費(fèi)那么多心思，何必呢？”

    李道玄的聲音悠悠響起，顯得那般云淡風(fēng)輕。

    李治被瞬間激怒，成為旱魃后，他的性格也變得更加暴躁和嗜血，再加上面對的還是困擾自己幾十年的夢魘，如何能忍？

    嗖！

    他腳踏妖風(fēng)，咬向李道玄，完全靠本能在戰(zhàn)斗。

    然而下一刻，李道玄居高臨下，隨手一抽。

    砰！砰！砰！砰……

    眾目睽睽之下，一道身影如炮彈般墜下，從萬象神宮的頂部不斷墜落，穿過了一層層塔樓，最終轟隆一聲砸入地下。

    裂痕彌漫，煙塵滾滾。

    那墜落的身影自然就是剛剛成為旱魃，不可一世的李治。

    李道玄飄然落下，身姿縹緲，出塵絕倫。

    他垂眸一瞥，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道：“想跑？”

    地脈之力涌動，一道身影正在地下拼命遁逃。

    旱魃除了有極陽之力外，也是大地的寵兒，吸收了無窮地氣，遁地神通可謂得天獨(dú)厚，比騰云駕霧還快。

    顯然剛剛李道玄的一巴掌，徹底打醒了他，讓李治絕望地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成為旱魃的他，在李道玄面前，竟然依舊沒有還手之力？

    “要是讓你以遁地逃掉，貧道這地仙境，不修也罷。”

    李道玄搖頭笑笑，腳下一踏。

    轟隆！

    方圓數(shù)千里的地脈之力都在瘋狂震動，好似一條條蛟龍?jiān)诘叵路瓭L，排斥著李治的身軀。

    三息之后。

    轟！

    一道身影從地下飛出，或者說，是被地脈強(qiáng)行吐出，他發(fā)絲披散，龍袍破碎，顯得十分狼狽。

    李道玄眸光深邃，聲音與大道相合，回蕩在整個大明宮中，雄渾如山，激蕩似雷。

    “跪?！?/br>
    地水風(fēng)火之氣涌動，在斡旋造化的大神通下，李治周圍的世界頓時變得沉重?zé)o比，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重力暴漲了無數(shù)倍。

    李治死死抵抗著，全身繃緊，巖漿般的血液在體內(nèi)沸騰，發(fā)出江河般的聲音，皮膚都變得赤紅如玉，散發(fā)著滾滾熱浪。

    對于一尊全盛時期的旱魃來說，本就有無窮神力，能手撕蛟龍，腳踹巨鯨，以rou身之力就足以笑傲人仙境。

    若是立足于大地之上，更能調(diào)動無盡地氣，力量生生不息，永無止盡。

    但可惜的是，他遇到的偏偏是李道玄。

    一位貨真價(jià)實(shí)的地仙，八九玄功的傳人，更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大神通。

    李治的膝蓋一寸寸彎了下來，他發(fā)出一聲聲困獸般的咆哮，最終卻也無法違抗天地之力，朝著昭陵的方向，轟然跪在地上。

    膝蓋下，裂痕不斷蔓延，讓整個大地都變得千瘡百孔。

    李道玄閑庭信步般走到他身邊，輕嘆一聲。

    “李治，你還執(zhí)迷不悟嗎？”

    李治猛地抬起頭，無比仇恨地望著他，聲嘶力竭道：“朕沒有做錯，李道玄，你才做錯了！”

    “朕為天子，憑什么不能永生，反倒是你，不斷建立自己的威望，再過百年，焉知李唐的李，到底是哪個李？”

    屈辱和挫敗之下，李治索性徹底放開了，將心底的話全部吐出。

    “李道玄，你別忘了，你的一切榮耀都是先帝給的！”

    “沒有我李唐皇室，你不過就是一個道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