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br>
    聽到這一聲，云姣的瞳孔驀然放大，心想能不能當(dāng)好縮頭烏龜別來現(xiàn)眼？

    姑奶奶寧愿現(xiàn)在去死也不要和你一起演這種惡心透頂?shù)男@愛情故事！

    可是，走出來的人卻不是已經(jīng)入土的前任，而是——慕越？

    他應(yīng)該是在上體育課，穿著寬松的運(yùn)動服，懷里抱了個籃球，他彎腰將籃球放到樹蔭下，走過來問，“老師，和她糾纏不清的人是我，你逮著她問什么？欺負(fù)女生?。俊?/br>
    在巨大的震驚下，云姣居然捕捉到一絲詭異的熟悉。

    不只是臉，就連沒精打采的聲音也是耳熟的。

    云姣此刻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與自己在分班表前搭過話的那個男生，居然是同一個人。

    他將手腕虛虛搭在云姣肩頭，低頭咳嗽了兩聲才抬眼說：“我來了，你放她走吧。”

    他的病怎么還沒好？

    云姣抬頭看他，突然看到他額發(fā)下一團(tuán)遮不住的淤青，手背上也有擦傷后留下的痂痕。

    她知道這是怎么來的，幾天前，她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掐著后頸，壓著他的腦袋往粗糲的墻上撞去。

    他揮拳砸在身后那人的臉上，對方吃痛，在他膝蓋彎狠踹一腳。

    他跪倒在地的時候，云姣拉著姜玨筱的手從旁邊經(jīng)過，余光卻瞥見慕越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

    云姣一直記得這一眼。

    因為她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看自己？覺得難受、屈辱、還是想向自己求助？

    今天，不明白的事又多了一件——

    他本應(yīng)該學(xué)會更加安分守己忍氣吞聲，怎么還敢這樣大張旗鼓地站出來，為與他毫無干系的自己撐腰？

    為什么要在教導(dǎo)主任的冷眼下，推了推自己的后背，低聲對她說：“傻站著干嘛？快點回去?！?/br>
    這世上有那么多壞人，慕越是壞人堆里最蠢的一個。

    這天下午，云姣來到理實班，讓人把齊臨叫出來。

    齊臨居高臨下地看她，笑起來問：“大小姐，又有什么新指示？”

    “沒了。”云姣說。

    “什么？”

    “我說，沒了?！痹奇貜?fù)一遍，揚(yáng)起臉盯著他說，“從今天開始，我不許再有人碰他一下?！?/br>
    齊臨沉默了兩秒，問她：“為什么？”

    “你管我為什么？”他們頂多算共犯，從來不是朋友，云姣根本不需要和他解釋自己的想法。

    “齊臨，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也不關(guān)我事，但是你必須讓你手下的人必須收手。”

    “最開始我們可不是這么說的，”齊臨慢條斯理地提醒她，“我又不是混混，哪有什么手下的人？別人會做什么跟我可沒關(guān)系?！?/br>
    云姣抱臂嗤笑一聲，像是嘲諷他的虛偽面目：“錢我另付雙倍，照我說的做，不然……你大可以試試看?！?/br>
    她說完扭頭走了，卻壓根沒料到齊臨從來不是會乖乖聽命的人。

    相反，她最初只是想給慕越一個教訓(xùn)，齊臨才是那個一步步引導(dǎo)她，讓她將一場單純?yōu)榱顺鰵獾谋┝ρ葑兂闪顺跛A(yù)期的、長期的欺凌。

    甚至在云姣警告他之后，他依然沒有停手。

    “生什么氣？我說了我攔不了他們，不讓他們欺負(fù)慕越越的最好辦法不就是我親自保護(hù)他嗎？”齊臨微俯下身，笑意盎然地云姣說，“云姣，你究竟是看不慣我，還是不想讓我搶走你的好哥哥？”

    云姣從噩夢里驚醒，對著枕頭發(fā)了通火，突然看到床邊閃爍的手機(jī)。

    “大哥，這都幾點了你不睡覺給我打什么電話？”

    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答：“沒錯，是我媽的關(guān)系讓你進(jìn)附中的。”

    “為什么？我哪知道為什么，我要是沒考上她才不會管我死活呢。慕越，你要是有膽子就自己問她去唄。”

    云姣沒聽到他回答，困得不行，直接掛了電話。

    慕越坐在長椅上，越來越想不通：“我以為她很討厭我?！?/br>
    “伯母看起來嚴(yán)肅，其實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不會因為大人之間的怨憎遷怒你一個小輩的?！标懚藢幷f。

    或許不全是如此，云津遙對慕越的關(guān)注里既有關(guān)心，也會有忌憚，不可能將他當(dāng)作平常的小輩看待。

    但一個會在發(fā)現(xiàn)云姣被恨意沖昏頭腦做出壞事時，要她為此承擔(dān)責(zé)任的母親，在遇到關(guān)系慕越人生境遇的時刻，她覺得這個男孩委實可憐，不想漠視不管，幫了點舉手之勞的小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陸端寧很想問問慕越，在他們失聯(lián)后的那些年，他究竟是怎么度過的？才會讓本該是對立立場的云津遙也于心不忍。

    可慕越卻不說話，陸端寧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他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鴉黑的睫羽低低垂落，手臂環(huán)抱在一起，因為怕冷，手指也縮進(jìn)了外套袖口里，像只乖巧的海獺。

    四下寂靜里，陸端寧下意識屏住呼吸，像是擔(dān)心他會滑倒磕到腦袋一樣，小心拉了慕越一下，讓他晃晃悠悠地撞進(jìn)自己懷里。

    他沒有醒。

    陸端寧感覺自己瞬間變成了一棵充滿心事的樹，不敢出聲也不敢動。

    貓咪的rou墊踩在草地上，撞倒空掉的易拉罐，窸窣聲顯得格外刺耳，像血液流經(jīng)耳朵里的血管時呼嘯的聲音一樣，在空氣里揮之不去。

    他朝回來的西施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西施沒看懂，在長椅下叼起自己的牽引繩，瞪著圓滾滾的眼瞳盯著他們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