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弗唯經(jīng)過提醒，打開自?己的?另一個微信，瀏覽起近期積攢的?信息。她隨意地翻了?翻室友群，祝福昔日同學(xué)成功上岸，找到滿意的?工作，又看到前男友的?消息。

    程皓然：[最近過得怎么樣？]

    楚弗唯沒有回復(fù)。

    她張開五指，望著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心想?自?己過得應(yīng)該還行。

    *

    機艙內(nèi)，楚弗唯早起趕路，渾身都散發(fā)怨氣。她想?要在座位上補覺，但聽到旁邊噼里啪啦的?打字聲?，總感覺每一下都在挑戰(zhàn)自?己敏感的?神經(jīng)。

    楚弗唯瞪身邊人：“你能不能小點聲?？”

    “別太霸道。”韓致遠停下動作，斜了?她一眼，“這是?我的?私人飛機。”

    “我知道?！背ノ]好氣道，“所以?我也沒逼你跳下去?！?/br>
    韓致遠：“？”

    “是?誰忘記自?己的?行程來找我？”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目光落在咖啡杯上，“而且你剛喝過咖啡，本來就?不可能睡著，不要拿我隨意撒氣?！?/br>
    韓致遠對她的?小情?緒見怪不怪，此人睡眠不足就?會心煩意亂，沒有故意刁難誰的?意思，單純是?看這個世界不爽，像祈求小行星撞地球的?社?畜般慪氣。

    此時，她需要轉(zhuǎn)移注意力，要是?聽見隔壁在卷，就?會產(chǎn)生同輩焦慮，怒氣和壓力都翻倍。

    這毛病從小就?有，韓致遠深受其害，果斷放下了?工作，陪她閑聊兩三句。

    楚弗唯望著韓致遠，莫名就?嫌他礙眼，嘟囔道：“我只是?找你借飛機，沒必要還搭上你吧?！?/br>
    這件事說來窩囊，甘姝瑤都提前詢問過，要不要跟設(shè)計部同行。楚弗唯思及行程，沒讓對方來訂票，結(jié)果自?己忙忘了?。

    楚弗唯的?私人飛機在保養(yǎng)，父母還沒待在海城，將另一架飛機帶走?了?。她臨行前時間緊迫，正要手忙腳亂訂機票，韓致遠卻?說可以?坐他的?飛機過去。

    “我再?過幾天，也要來燕城，就?不多跑了??！表n致遠道，“燃油費可不便宜?！?/br>
    “摳門，那你這幾天干嘛，在燕城瞎轉(zhuǎn)悠嗎？”

    “這不該問你？”韓致遠瞥她，意有所指道，“我在曼哈頓接待了?你，被你痛宰一頓，請客吃了?幾千刀的?飯，現(xiàn)在都來你的?地盤，不該略盡地主之誼？”

    這是?他留學(xué)時的?事情?，楚弗唯陪同父母海外游，還特意抽出一天，到他實習(xí)的?地方。

    她美其名曰“給孤苦伶仃的?留學(xué)人員送溫暖”，實際騙吃騙喝、大肆消費，故意讓他做冤大頭?。

    那時，他實習(xí)還沒有賺幾個錢，就?被她提前透支做游費。

    “真夠記仇的?，那點錢算什么，我是?為你好，是?在鍛煉你?！背ノ棺h，“再?說我爸當(dāng)時還給你拉生意了?。”

    她苦口婆心道：“男人活著最大的?意義就?是?取悅女人，早點習(xí)慣那種花錢如流水的?感覺，不然你以?后真沒人要，摳摳搜搜結(jié)不了?婚的?！”

    “？？？”

    韓致遠吐槽：“不好意思，但我們現(xiàn)在就?是?婚姻存續(xù)關(guān)?系。”

    “行，不識好人心?！彼呐男靥牛蟀髷埖?，“沒關(guān)?系，我也不是?小氣吧啦的?人，姐帶你吃國外沒有的?飯?！?/br>
    “比如呢？”

    “我去找學(xué)妹借一張校園卡，帶你吃燕城最便宜的?食堂，告訴你們這幫海歸，什么才叫物美價廉?！背ノㄐ攀牡┑┑溃霸趪鈱W(xué)新東方烹飪的?人可不懂！”

    她能為他消費超過三十元就?算她輸。

    “你想?去q大？倒是?也可以?。”

    韓致遠若有所思，回憶道：“我記得班長就?去你大學(xué)找過你。”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他的?口氣隨意，偏偏眼神平靜，不像在開玩笑。

    楚弗唯兩眼發(fā)蒙，突然有點摸不準，遲疑道：“你還真要去？”

    “對，你不都逛過我的?大學(xué)，我卻?還沒在國內(nèi)轉(zhuǎn)過?！?/br>
    她婉拒：“……其實沒什么意思，比你的?校區(qū)還小?！?/br>
    “那也可以?看看?！表n致遠雙手交疊，臉上無波無瀾，反問道，“還是?校區(qū)太小，你怕會遇到誰？”

    第21章

    “……”

    楚弗唯心里咯噔一下, 她凝視韓致遠的神情，妄圖從中?尋覓蛛絲馬跡，可惜一無所獲。

    微光落在他臉頰上, 睫毛清晰可見，卻并沒有顫動, 只余風(fēng)止般的靜。

    兩人從小就愛玩心理戰(zhàn), 她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單純想搞她心態(tài)，看到她滿臉窘色，還是抱有其他目的。

    “我能怕什么？”楚弗唯攤手, 坦蕩道，“遇到誰都無所謂,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br>
    韓致遠挑眉。

    “我可不像有些人那么矯情, 結(jié)束了一段感?情，就要?跟某個地方切割干凈, 我的大學(xué)回憶不只有戀愛。”她道，“改天有空就帶你去逛逛, 等我問問校友怎么進去。”

    她不覺得提及上段感?情有何羞恥, 也不認為自己需要?避開程皓然。她對q大的印象不錯, 在此結(jié)識要?好?的同?學(xué)、尊敬的師長，度過有價值的大學(xué)生涯，單為戀情就要?回避這些, 未免太狹隘了。

    她這輩子就沒躲過誰，應(yīng)該別人躲開她才對。

    他別想看她的笑話。

    韓致遠見她光明磊落, 難以形容微妙的感?觸。

    一方面?，她徹頭徹尾放下了, 就像在談陌生人的事?。另一方面?，她也確實不在乎，不認為帶法律層面?上的丈夫逛校園有特殊意義，態(tài)度像接待班長等遠道而來?的老同?學(xué)。

    最?后，他說道：“好?，那等你忙過這段時間吧?！?/br>
    *

    燕城的天空微藍，沒有云層點綴，讓人覺得干凈。

    這里有別于?海城的潮潤，很少看見設(shè)計獨特的高樓大廈，更多是方方正正的寫字樓，唯有巷內(nèi)偶爾能發(fā)現(xiàn)韻味悠長的紅墻古跡。

    裘凈雨工作室相當(dāng)?偏僻，位于?燕城郊區(qū)，在鄰省的交界。這里有花絲鑲嵌非遺傳承所，坐落于?空曠大道邊，旁邊還有工廠和堆積貨品的庫房。

    楚弗唯解決完諸多會議，才有空奔赴遠郊，跟設(shè)計師們會合。車門一開，她就看見不遠處的甘姝瑤，對方原本站在傳承所門口，此時腳步匆匆地跑過來?。

    “楚總?！备舒幣艿嚼习迕?前時，已經(jīng)氣喘吁吁，好?在精神尚可。

    楚弗唯瞥見她的平底鞋，寒暄道：“改穿衣風(fēng)格了？”

    甘姝瑤在涎玉齋上班時妝容精致、搭配時尚，近期卻放松不少，打扮得休閑起來?。

    “最?近工廠有點忙，顧不上這些事?了?！备舒幍?，“我先帶您進去逛逛?！?/br>
    設(shè)計部早就在此駐扎許久，跟隨花絲鑲嵌師傅學(xué)習(xí)。

    楚弗唯進門后，跟陳浠、李仕勛等人打過招呼，也見到非遺傳承人裘凈雨。

    對方看著四十歲出頭，穿素白色的盤扣上衣和長褲，脖子上纏著絲巾，還掛著一副眼鏡。她身材富態(tài)，氣質(zhì)卻挺文雅，鬢邊有兩三根花白頭發(fā)，在烏發(fā)中?略微顯眼，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清秀五官。

    裘凈雨笑道：“我和姝瑤剛還在聊您，說您眼光獨特、高瞻遠矚，第一輪設(shè)計改革就成功，用新品吸引來?那么多年輕客戶?！?/br>
    “設(shè)計都是她們做的，我就是個拍板的人?！背ノǖ?，“站到這個位置了，誰都能看得高遠?！?/br>
    “哎——這話說得不對?！濒脙粲険u頭，“站到那個位置了，也有人不懂裝懂，看不遠的?！?/br>
    甘姝瑤微笑：“楚總有家學(xué)淵源，本身就很懂設(shè)計?！?/br>
    “確實，我也聽說過楚晴老師?！?/br>
    一行人客套地交流后，終于?切入設(shè)計的正題。

    裘凈雨態(tài)度熱絡(luò)，親自為楚弗唯演示花絲鑲嵌，在工作臺前戴上了眼鏡。

    只見她用指尖拔出細密的金絲，靠堆、壘、編、織等手法制成鏤空紋樣，鑲嵌上光澤動人的珍珠，便誕生美輪美奐的珠蕊金花。

    用精美金絲配以寶石、珍珠等物，展現(xiàn)五光十色的藝術(shù)美感?，就是此項宮廷技藝的奧妙。

    楚弗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贊道：“真漂亮。”

    裘凈雨摘下眼鏡，遞上了珠蕊金花，解釋道：“這顆是海水珍珠，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待會兒?再加工一下，可以做個胸針或吊墜?！?/br>
    “如果我們想要?產(chǎn)品價位更合理，后續(xù)就用淡水珍珠代替海珠，免得超出消費者的預(yù)算。國?內(nèi)養(yǎng)珠技術(shù)發(fā)展很快，我也認識一些諸暨的供應(yīng)商?！?/br>
    楚弗唯接過金花：“還是您想得周到?！?/br>
    “楚總過兩天有空么？”裘凈雨冷不丁道，“燕城馬上要?舉辦技術(shù)展會，有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兩部分，我們的師傅也會過去展示，您可以到現(xiàn)場看一看。”

    甘姝瑤一愣：“楚總后續(xù)是不是還有工作……”

    “具體日子是哪天呢？”楚弗唯詢問，“我得看一眼行程?！?/br>
    裘凈雨連忙說了時間，又補充道：“位置也不遠，就在展覽館。”

    “我回去核對完告訴您，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濒脙粲觊L舒一口氣，笑道，“您能來?就最?好?了！”

    片刻后，裘凈雨跟隨工作人員前往庫房，只留楚弗唯和涎玉齋設(shè)計師交流。

    “您其實可以不去的?！备舒幋_認四下無人，悄聲道，“如果您很忙的話，我也能代為出席?！?/br>
    裘凈雨提及的會議名叫“文化創(chuàng)新·數(shù)字助力?”技術(shù)博覽會，現(xiàn)場分為傳統(tǒng)技藝和現(xiàn)代科技兩個區(qū)域，旨在推動技術(shù)傳承和創(chuàng)新融合。

    展會標題聽起來?高端，實際內(nèi)容廣而不深，參觀者也只能走馬觀花，看不到太多深層次的東西。

    甘姝瑤都能想象枯燥的會議進程，無非是片兒?湯話，楚總參加這種會議，純屬殺雞用宰牛刀。

    裘凈雨邀請楚弗唯參會，絕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去唄，為什么不去？”楚弗唯將金花放在眼前，認真地觀摩起來?，“我知道裘老師在想什么，她需要?有人為她來?站臺，證明花絲鑲嵌的價值和影響力??！?/br>
    “全國?有那么多非遺項目，外行真懂里面?的門道嗎？所有人都喜歡喊口號，說繼承發(fā)揚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實是連自己省的非遺技術(shù)都搞不清?！?/br>
    她懶洋洋道：“這事?怪不了任何人，酒香還怕巷子深，不是靠手藝就能揚名的年代了。大家都在搞營銷、吹噱頭，裘老師有自己的考量，再正常不過?！?/br>
    裘凈雨看到楚弗唯就大加稱贊，周到地送見面?禮，自然有別的用意。傳統(tǒng)技藝區(qū)的非遺那么多，想要?從中?脫穎而出，直接方式是借資本助力?，再往上邁一個臺階。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吳含松跟涎玉齋深度合作多年，在海城附近頗具影響力?，將當(dāng)?地政策扶持和獎項申報吃遍了。

    裘凈雨同?樣想借楚弗唯的身份撬動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