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o低頭看了一眼終端：“早呢，5點都沒。”

    楚辭心想，這是老修仙帶師了。

    就在這時候，南枝聲音從樓梯上傳來：“你們都起的這么早？”

    楚辭驚了，他本以為自己起的挺早的，沒想到這還有比他更早的。

    于是他跑到樓梯口問南枝：“姨姨，你起這么早干什么？”

    南枝看他穿著毛睡衣跑過來，像一只滾動的白團(tuán)子，不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摸了摸他的頭道：“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啊，晚上就是跨年夜，我起來早一點做好吃的，我們晚上看煙火晚會之后回來就可以吃好吃的了?！?/br>
    楚辭愣了一下，半響才道：“今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啊……”

    “是啊，”南枝喟嘆，“時間過的真快，感覺好像就是一眨眼，憲歷38年已經(jīng)到頭了……”

    大星際時代的人沒有國家和民族的界限，很多楚辭記憶里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已經(jīng)不存在了，但是唯一一個和歷史上相同的，就是他們還會過新年。從前在錫林的時候，每到新年馬克都會邀請老林和楚辭去他家吃晚飯，然后說說笑笑一直到凌晨，本來以為今年也會如此。

    “原來已經(jīng)到新年了嗎？”沈晝近乎呢喃的低低說了一聲。

    南枝有點驚訝又有點好笑道：“怎么，你們幾個年輕人都沒有意識到？”

    楚辭不用說，沈晝?nèi)嗔讼鲁科鹆鑱y的頭發(fā)，笑的坦然，道：“一個人太多年了，也很少過節(jié)，就忘記了。”

    而neo冷漠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從來不過?！?/br>
    “你們啊……”南枝笑著搖了搖頭，“那今年就過一次吧，晚上還有煙火，只有在霧海才能看到真正的煙火?！?/br>
    她語氣唏噓：“雖然東區(qū)還在動蕩，但是該過的節(jié)還是要過。”

    neo道：“我睡醒了就走了?！?/br>
    她說完慢吞吞的回房間去了，步子有氣無力的。

    南枝回身要下樓，沈晝回房間找到眼鏡戴上，道：“我去廚房幫您?！?/br>
    “你會做飯？”南枝訝然問。

    “會啊，”沈晝自信的道，“不信你問林，之前在主衛(wèi)三的時候都是我做飯的。”

    楚辭沒有發(fā)表意見，雖然你做的飯也能吃，但是和南枝這位大佬一比，差距就出來了。

    南枝顯然不信，沈晝干巴巴道：“我打個下手還是可以的吧?！?/br>
    “別了，”南枝輕飄飄道，“有廚房機(jī)器人，挺好用的?！?/br>
    沈晝：“……”

    楚辭朝沈晝做了個鬼臉，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

    穆赫蘭夫人嘆了一口氣，道：“今晚只有三個人去新年宴了，西澤爾什么時候能回來？”

    穆赫蘭元帥整了整軍領(lǐng)子，板著臉道：“他以后回來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少，一個男人、軍人，就要有點自己的擔(dān)當(dāng)，總賴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穆赫蘭夫人冷冷“哦”了一聲：“那你別回來了?！?/br>
    穆赫蘭元帥：“……”

    在旁的桐垣偷偷笑了起來，又覺得自己不該嘲笑舅舅，遂學(xué)著穆赫蘭元帥刻意的板起了臉，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這樣的她比起平時的溫柔優(yōu)雅，多了幾分少女靈動，畢竟她也只是個剛剛成年的女孩兒而已。

    穆赫蘭元帥一個威嚴(yán)的眼風(fēng)掃過來，穆赫蘭夫人瞪他：“你敢兇孩子？！”

    穆赫蘭元帥神情僵硬的收回目光，道：“艾黎卡，我記得過了年3月你的經(jīng)紀(jì)合約就到期了?！?/br>
    桐垣輕輕點頭。

    穆赫蘭元帥本來想問她是否還有續(xù)約的打算，深沉的綠眼睛里倒映出侄女美麗年輕的面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道：“做你喜歡的事就好?！?/br>
    桐垣微笑著道：“我會的，舅舅?！?/br>
    臨出門前，穆赫蘭夫人忽然問：“這應(yīng)該是總統(tǒng)先生在任最后一次年宴會了吧？”

    穆赫蘭元帥低低的“嗯”了一聲。

    ==

    “也許我們明天都會死，但有些事情總也不會改變，”秦微瀾教授笑著說道，“汝焉教授這句話說的真是對，比如就算我死了，實驗也一定會由別人來進(jìn)行下去。”

    “不必這么說，”西澤爾從機(jī)甲cao作艙里傳送了出來，“您精神挺好的?！?/br>
    “但我確實上了年紀(jì)，我自己知道，”秦教授取下了防護(hù)鏡，脫掉實驗服后露出了花白的頭發(fā)和滿是褶子的臉頰，“古人常說半截身子入土，我啊，土都已經(jīng)埋到脖子了?！?/br>
    “人類延長壽命的方式有很多種——”

    “但我寧愿自然死亡?！?/br>
    秦微瀾教授平靜的說道：“我活時間已經(jīng)足夠了，不如欣然的死去?！?/br>
    西澤爾檢測了一下自己身體的各項數(shù)值，道：“今天可是新年，就不要討論死亡的話題了?！?/br>
    “你們年輕人倒是比我這個老人更避諱，”秦微瀾教授笑著搖了搖頭，隨口道，“從前有個年輕人也是，他說自己不喜歡活著，但同時又畏懼死亡?！?/br>
    西澤爾問：“是您的學(xué)生？”

    “不，”秦教授露出了回憶的神情，“是我在叢林之心開研討會時認(rèn)識的，他是個很前途的科學(xué)家，那時候也才三十多歲，整個叢林之心除了他，恐怕也就杰奎琳·穆赫蘭和他年紀(jì)相仿——”

    他說著愣了一下，慢慢看向西澤爾：“杰奎琳·穆赫蘭，是你什么人？”

    西澤爾道：“我姑姑?！?/br>
    頓了一下，他接著道：“但是她已經(jīng)失蹤很多年了?！?/br>
    ……

    從實驗室里出來，西澤爾還回想著方才和秦微瀾教授交談的話題，他對杰奎琳失蹤的事情略有耳聞，但是卻并不知曉其中細(xì)節(jié)，只是語焉不詳?shù)奶峒?，叢林之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單純的代表著?lián)邦學(xué)術(shù)的最高殿堂，尤其是差不多二十年前，叢林之心十分動蕩。

    也許林和當(dāng)年的事有關(guān)，西澤爾想著，快步走下了研究室的大樓的臺階。今天是舊年最后一天，秦教授只做了半天實驗就將他放了回去，他難得空閑，于是無意識的走出了北斗學(xué)院，往街道上行去。

    北斗星的民政區(qū)的新年氣氛并不是很濃，只是有些商場門口掛上了彩旗，中央大道一塊巨大的屏幕上，實時轉(zhuǎn)播著總統(tǒng)先生的新年祝福，西澤爾才驀然想起，年后不久就是新一屆的大選，聯(lián)邦政界要換任了。

    大屏幕上已經(jīng)換成了一位年輕美麗的女人，她妝容精致，耳垂上綴著的墨綠耳墜襯得她膚色雪白，聚光燈下面容毫無瑕疵，旁白音道：“今夜將由桐垣小姐為我們的新年倒計時！”

    中央大道的行人都哪怕匆匆，也都駐足看了一眼。

    晴空明亮，風(fēng)是干凈而寒冷的，可是冬天就要過去，憲歷38年也就要過去了。

    ==

    “我困死了……”左耶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沈晝無語道：“你不是起的很晚嗎？”

    “我這算什么，”左耶哼唧，“那位大佬不是還沒起嗎？她怎么這么能睡……”

    楚辭冷不丁道：“她今天早上才睡的。”

    左耶：“……哦?！?/br>
    此時已經(jīng)是黃昏，距離夜幕降臨似乎只剩下眨眼的功夫。南枝的小酒館一早上無人登門，她就干脆掛上“打烊”的牌子。楚辭趴在吧臺上，看她步調(diào)不緊不慢的調(diào)配氣泡水飲料，眼睛隨著她手里的量杯移動。

    “東區(qū)他們還在打，”楚辭剛才還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了濃煙，“煙火也會照常放嗎？”

    “會的，”南枝耐心的道，“霧海就是這樣，行政總督可比我們習(xí)慣?！?/br>
    “在哪里放??？”

    “政務(wù)廳廣場?！?/br>
    “距離東區(qū)遠(yuǎn)嗎？”

    南枝停下手里的動作，道：“不算遠(yuǎn)，但是按照不成文的規(guī)矩，他們火并是不能影響到政務(wù)廳日常事務(wù)，否則警督就會出手，到時候局面不好收拾?！?/br>
    楚辭心想，真不愧是霧海。

    到了夜幕真正降臨的那一刻，以往僻靜的巷子多出了些人聲，嘈嘈雜雜，飄蕩在冬天冷寂的夜里，都是紅塵煙火氣。南枝道：“畢竟是新年，大家都會想著過去看看的?！?/br>
    左耶舉起手：“那我們也去！”

    沈晝皺眉：“不行，萬一到時候遇到了科維斯的人——”

    南枝道：“喬裝打扮一下，人多，沒那么容易辨認(rèn)的?！?/br>
    左耶跟著道：“就是，而且科維斯的人肯定都忙著在東區(qū)打架呢，哪有時間管我們？”

    neo從樓上走下來，楚辭回頭問她：“去不去看煙火？”

    “不去?！彼屡_階的動作很慢，好像下一秒這個人就要垮塌了似的，“我要走了?！?/br>
    楚辭又道：“今晚大家都去看煙火了，路上人很多吧？”

    neo皺起眉思考了一陣子，又道：“算了，我明天走?！?/br>
    “那去看看煙火？”

    “人多，不去?！?/br>
    南枝溫柔的笑道：“有我?guī)罚悴粫邅G的。”

    neo冷著臉：“誰說我是怕走丟！”

    楚辭抱起手臂：“那為什么不去呢？”

    最后所有人都一起去了政務(wù)廳廣場。政務(wù)大廳是一座占地頗廣的尖頂建筑，風(fēng)格頗有些地月紀(jì)的古典遺韻，它和政務(wù)廳廣場遙遙相對，廣場上四周有白石雕像，經(jīng)歷過輻射雨和槍炮的雙重洗禮已然辨認(rèn)不出是哪位先賢的尊容，但就是不能換成新的，因為哪怕是霧海，也得講究個文化底蘊(yùn)。

    政務(wù)廳廣場中央有個噴泉臺，但是已然多年不見水，水管口頑強(qiáng)生長著一層一層的銹漬，緘默的望著東區(qū)偶爾升騰起的煙塵，消散于夜空中。

    南枝說因為東區(qū)的事情，今年的人還是要比去年少一點，而她也打算看一會就回去。

    穿著黑制服的警督提著電擊棍在廣場周邊維持秩序，而不遠(yuǎn)處的政務(wù)廳門口廊檐上專門安排了座位，以方便各位大人物觀賞煙火。

    煙火驟然升空。

    那樣絢爛的色彩在黑夜的背景上綻放，比群星閃耀，像輝煌明亮的大雨，點亮的那一瞬間，恍惚如白晝重回。

    過半場的時候南枝招呼他們回去，可是剛剛走到廣場邊緣，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人群先是鴉雀無聲的安靜，然后頓時亂了，楚辭一行人混在人流里被沖散開，楚辭因為長得矮迅速鉆了出去，可是人群混亂，他只能看到邊緣的欄桿處，neo被擠的好像一張飄零的紙，于是費勁將她拽了出來。

    “其他人呢？”

    neo冷哼：“我早說就不該來?！?/br>
    楚辭拽著她奔跑，將人聲惶惶與動亂嘈雜都拋在身后：“先去那邊的巷子里躲一下，我?guī)ЫK端了，然后聯(lián)系沈老師——”

    剛剛走進(jìn)巷子口，精神力就已經(jīng)感觸到了巷子里有人，而楚辭也聞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