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爾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他夢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還在商船上，靠著甲板的欄桿抽煙，想著什么時候可以將那個美麗的少女虜過來占為己有——

    等等！

    他為什么還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阿薩爾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偷偷瞥向那美麗少女，卻發(fā)現(xiàn)她竟然也注視著他，神情是殘忍的似笑非笑，下一秒，少女忽然變成了滿嘴獠牙的巨龍，越過甲板將他一口攔腰咬斷，血不要錢似的潑滿了整個甲板。

    然后他就驚醒了。

    看見逃生艦里昏暗的光線，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商船，剛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見靠在駕駛位上的少女似笑非笑看著他，表情和他夢里一摸一樣！

    阿薩爾頓時覺得自己剛擦過的汗又流了下來，然后他聽見那少女饒有興致的問：“你終端里存的色情視頻為什么還有男人和男人的，你喜歡男人？”

    阿薩爾：“……”

    “你！”他差點(diǎn)從地上跳了起來，咬牙切齒道，“你不要亂翻別人的終端！”

    “它現(xiàn)在是我的，”楚辭打了個淺淺的呵欠，“所以你是喜歡男人嗎？”

    “當(dāng)然不是！”阿薩爾坐直了身體，剛要站起來，楚辭精神力一掃，船艙內(nèi)的的燈光稍稍亮了些，阿薩爾只好又忌憚的坐了回去，嘀咕道，“我當(dāng)然喜歡女人的胸部和臉蛋，我可從來不缺漂亮情人……這是別人給我的，我還沒有看過。”

    楚辭好整以暇的偏頭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說，這家伙眉目粗曠深邃，如果不是臉上那道傷疤過于顯眼，也可以算是個長得不錯的星盜。

    他隨口問：“你臉上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呵，它比你想得更有來頭，”阿薩爾惡狠狠地一笑，“知道防區(qū)特戰(zhàn)隊那個姓穆赫蘭的指揮官嗎？”

    楚辭打了個呵欠：“不知道?！?/br>
    阿薩爾鄙夷道：“真是孤陋寡聞，他可是近年來最年輕、最擅戰(zhàn)也是最厲害的指揮官，我這道傷疤——”

    他指了指自己左臉上猙獰的疤痕：“就是和他正面交鋒的時候留下的！”

    楚辭：“哦。”

    他又問：“他給你留了一道傷疤，那他受傷了嗎？”

    阿薩爾沉默半響，忽然暴躁的道：“我只讓他擊中了一下，然后立刻逃走了！不然等著他過來殺了我嗎！”

    第84章 天才的基本修養(yǎng)

    楚辭：“嗤——”

    阿薩爾暴跳如雷：“你笑什么笑？！我這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愛惜自己的性命有什么錯！”

    楚辭淡淡道：“我沒笑，我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一般不會笑的?！?/br>
    阿薩爾目光兇狠的盯著楚辭，眼見著他冷冽的唇角緩緩翹了起來：“——除非忍不住。”

    “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阿薩爾自暴自棄的往地上盤腿一坐，碎碎念道，“被穆赫蘭剿滅的星盜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他簡直就是所有黑三角星盜的噩夢！從他手底下逃脫一點(diǎn)也不可恥好嗎！”

    楚辭無辜道：“我又沒有說你逃走可恥?！?/br>
    可是你滿臉都寫著我為了活命而逃走是個笑話！

    阿薩爾憤憤的抱起手臂，但是如果讓他再次遭遇穆赫蘭，他依舊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逃跑……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像上次那么幸運(yùn)，和穆赫蘭正面交鋒還能沒有受傷的撤走，他是阿薩爾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機(jī)甲cao縱師和星際戰(zhàn)士，要想逃脫他的精神力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這他忽然如有所思的偷偷看了楚辭一眼，這家伙的精神力等級恐怕不見得會比穆赫蘭低，要是進(jìn)聯(lián)邦學(xué)校培養(yǎng)的話，怕不是幾年后又要出一個穆赫蘭？！

    媽耶。

    阿薩爾趕緊打消了這個想法，深吸了一口氣，這么看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叫林的少女在二星賣軍火挺好的，挺好的。

    不過楚辭沒有過多地在這件事上費(fèi)口舌，轉(zhuǎn)而道：“按照現(xiàn)在的航行速度，剩余燃料可以達(dá)到的最遠(yuǎn)距離是……”

    他說著給埃德溫下達(dá)了一個指令，一秒鐘，埃德溫估算出了航程的最佳降落點(diǎn)，楚辭抬頭對阿薩爾道：“山茶星?！?/br>
    “山茶星？”阿薩爾忖了一下，道，“山茶星也好，如果降落在了哪個偏僻的小行星，十天半個月等不來一架星艦?！?/br>
    “你本來想去什么地方？”

    阿薩爾吊兒郎當(dāng)?shù)目恐摫诘溃骸爱?dāng)然是去占星城，那里是整個黑三角的中心樞紐和門戶?！?/br>
    他在心里繼續(xù)道，最主要的是那里隨時都有去二星的星艦，到時候就可以直接把你送走，我就自由了！

    “占星城是什么地方？”

    阿薩爾鄙夷道：“連占星城都沒有聽過嗎，以前怎么做軍火生意的？”

    “你要聽嗎，”楚辭楚辭支著下巴，挑眉道，“我給你講講？”

    他烏黑銳利的眼尾此時微微耷拉下來，因為面朝著舷窗，冷而深邃的眼瞳里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倒映出細(xì)碎的小天體光芒，好像一只優(yōu)雅安靜的貓，阿薩爾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下意識道：“講——不！”

    他咬了下舌尖，立刻清醒了過來，暗中唾棄自己為什么這么容易就會被那張漂亮的臉?biāo)曰?，又怨念深重的看了楚辭一眼，這么好看的臉蛋之下竟然是個不要命的瘋子，一個危險的軍火販子，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阿薩爾揉了揉臉頰，訕笑道：“不用講，不用。至于占星城……你應(yīng)該知道，最早的時候霧海不是聯(lián)邦的星域，但是自從阿瑞斯·l的探索號穿過梅西耶星云之后，霧海才逐漸成了聯(lián)邦的移民地，阿瑞斯·l還在世的時候在梅西耶星云的邊緣地帶建立了一個巨大的空間站。

    但是因為距離太遠(yuǎn)，加上獨(dú)立性政策，霧海后來逐漸脫離出了聯(lián)邦，空間站就變成了如今的占星城，是黑三角，乃至整個霧海距離聯(lián)邦最近的地方，但是中間隔著黑三角防區(qū)嘛，所以這么多年聯(lián)邦和霧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防區(qū)特戰(zhàn)隊也只是對越過霧海的星盜制裁剿滅，他們不會越過占星城去黑三角腹地的?！?/br>
    楚辭半響沒有答話，阿薩爾接著自言自語似的道：“是不是很奇怪，聯(lián)邦既然對星盜和霧海的走私販子深惡痛絕，為什么不干脆直接出兵將整個霧海攻陷？”

    阿薩爾說著擺了擺手：“不太現(xiàn)實，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為各種各樣的是事情從聯(lián)邦跑到霧海嗎？而且聯(lián)邦崇尚和平，霧海是塊鐵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踢下來的?！?/br>
    楚辭忽然道：“要想將霧海重新并入聯(lián)邦，除非將這里的社會生態(tài)整個改革，很難。”

    “你還知道什么叫社會生態(tài)？”阿薩爾訝然。

    楚辭淡淡道：“不，我不知道，我孤陋寡聞?！?/br>
    阿薩爾：“……”

    他覺得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得少說話，免得又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逃生艦上的生存儲備都是預(yù)先放置好的，這樣漫長不能躍遷的航行最為無聊，除了基本的進(jìn)食和休息之外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起來。阿薩爾本來還想等楚辭睡著之后搞點(diǎn)別的小動作，但是他一直等到自己困得眼皮打架也不見楚辭有半點(diǎn)要睡覺的意思。

    于是他自己先睡著了，等到他睡醒，航線圖上的光標(biāo)只變化了一點(diǎn)點(diǎn)，楚辭已經(jīng)蜷縮在駕駛椅上，似乎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阿薩爾忍不住問：“你不休息的嗎？”

    楚辭抬起頭漫不經(jīng)心道：“放心，就算我睡著了你也不能奪回駕駛權(quán)的。更何況，我不想睡覺?！?/br>
    他一覺睡了三年多，還怎么可能睡得著？

    ==

    王斯語被送進(jìn)了療養(yǎng)院。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桐垣絲毫不意外，她細(xì)致的擦掉了指甲上殘留的最后一點(diǎn)彩色，對助理道：“這幾天幫我空出來一個下午的時間，我要去探望王小姐?！?/br>
    助理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輕聲細(xì)語的告訴她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很忙。

    “但是有些東西值得我去忙碌，”桐垣站起身來，嫣然一笑，對助理道，“你說是不是，小葵？”

    助理小葵點(diǎn)頭：“您說的對，桐垣小姐?！?/br>
    桐垣只是匆忙的在家里吃了個午飯，車子進(jìn)入空間場之前，她慢條斯理的翻看著終端上一部分加密文件，正是剛剛被送進(jìn)療養(yǎng)院不久的王斯語的終端存儲備份。

    王斯語竟然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雇傭了私家偵探去調(diào)查跟蹤他的父親，但是對方反饋回來的信息都很正常，除了上下班，必要的社交之外，王斯語的父親王次長很少出門，也幾乎沒有什么經(jīng)常往來的朋友，完全符合一位清廉的政府官員的全部特征。

    桐垣挑不出什么錯來，王次長的終端記錄她手里也有一份，但依舊沒有任何端倪，王斯語所謂的懷疑父親“出軌”，不過是黛安娜的基金會在運(yùn)營過程中出了點(diǎn)無傷大雅的小問題，王次長順手幫她解決，她作為答謝邀請王次長吃飯而已。

    這在首都星的圈子里很常見，幾乎每個人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人情關(guān)系，王次長舉手之勞幫助黛安娜以博個人情，完全說得過去。

    反倒是上次在咖啡館見面之后桐垣借著參觀醫(yī)院取景的借口，提前約好了心理診療可的一位主任醫(yī)師，半哄半騙著王斯語做了各項心理檢查，結(jié)果都不是很理想，她思慮再三，還是將檢查報告發(fā)送給了王次長。

    于是今天一早得到了王斯語被送進(jìn)療養(yǎng)院接受長期診療的消息。

    可是，難道她的懷疑只是精神恍惚，空xue來風(fēng)？

    桐垣關(guān)掉了加密文件的頁面，決定不再關(guān)注這件事，等到抽時間去療養(yǎng)院見過王斯語之后再說。

    ……

    “總長，確認(rèn)上星期三通報的三級戒備事件，坐標(biāo)點(diǎn)為阿爾法象限（34’45，89’50）衛(wèi)星的不常規(guī)射線是因為雷達(dá)故障，已經(jīng)將消息同步給信息技術(shù)部，他們反饋說等審批流程走完就去修理?！?/br>
    勃朗寧坐在窗前，仿佛沒有聽見通訊界面里的話似的，半響才慢慢地回過頭來，日光正對著他的脊背打過來，他逆光而坐，于是整張臉都看不清神情，只能窺見棱角分明的輪廓，明暗間或，像是雕像一般。

    他揮了揮手，通訊界面里的正在匯報的文員就關(guān)掉了通訊，偌大的辦公室歸于靜寂，只剩下空氣對流時輕微的許許聲。

    又半響，他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王成翰次長走進(jìn)來。

    勃朗寧道：“安排好了？”

    “好了，”王成翰似乎很疲憊，他揉了揉太陽xue，緩慢的道，“療養(yǎng)院對她來說將會是個更好的環(huán)境，她需要安靜。”

    “你的女兒，”勃朗寧從逆光的陰影里探出了頭，硬朗的五官逐漸清晰，仿佛有一支畫筆，給他描摹上了色彩，“很敏銳，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精神出現(xiàn)了裂痕，我想她可以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情報人員?！?/br>
    王成翰擺手：“我干了一輩子的特工，這不是什么理想工作?！?/br>
    “怎么，”勃朗寧微微抬起了眼，“你真的累了？想退休？”

    王成翰波瀾不驚的道，“這無可厚非?！?/br>
    “確實無可厚非，”勃朗寧手掌按著桌面站了起來，“但也別忘了你的任務(wù)和使命，特工！”

    王成翰和他隔著一張辦公桌民對面而站，他的目光一向都是劍拔弩張的、傲慢無禮的，你甚至能透過那張蠻橫的臉，聽見他皮膚之下流淌著叫囂的血液！

    “別忘了，”勃朗寧聲音低沉，如同惡魔的吟誦，“你的妻子死在一場離奇的案件之中，那件案子至今都沒有找到兇手，更別說被搬上審判庭。這個聯(lián)邦，已經(jīng)腐朽了，我們需要新的領(lǐng)袖，全新的理念和政體！只有這樣，你的正義才能夠被實現(xiàn)?！?/br>
    王成翰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語似的，轉(zhuǎn)頭看向了窗戶。

    暮云疊起，白晝將近。

    ……

    桐垣很晚才回到家，難得的是穆赫蘭夫人還在等她，在玄關(guān)口看見她靜悄悄的身影，無奈道：“雖然說工作忙，但是你這樣不注意身體可不行。”

    桐垣愣了一下，輕聲埋怨道：“您怎么還不休息？”

    “你這孩子，”穆赫蘭夫人笑了起來，“怎么反倒說起我來了？”

    桐垣換掉外套，拒絕了管家要做夜宵的提議，拉著穆赫蘭夫人手一邊往里走一邊道：“中午王次長告訴我說他將斯語送到療養(yǎng)院去了，她的精神狀態(tài)確實不太好，需要接受長期診療。”

    “哎，”穆赫蘭夫人嘆了一聲，“希望她能早日痊愈。”

    “我陪她和醫(yī)生聊的時候醫(yī)生希望家人和朋友能多陪陪她，但是王夫人已經(jīng)過世很久，王次長又工作忙碌，”桐垣道，“不過斯語之前有告訴我，說王次長似乎正在準(zhǔn)備退休？”

    “退休？”穆赫蘭夫人似乎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