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的道：“我是想找您幫我個忙。”

    艾略特·萊茵饒有興致地問：“什么事？”

    “調(diào)查一個叫頌布的殺手，”楚辭道，“我們找了他很久，但很奇怪，就是找不到。”

    艾略特·萊茵忖了一下，道：“那有沒有可能，他已經(jīng)死亡，或者根本就不在霧海？”

    他的說法和neo當(dāng)初的猜測幾乎一致。

    “但我還是想再找找?！?/br>
    “等處理完慕容的事情，”艾略特·萊茵點頭道，“我會幫你留意?！?/br>
    “謝謝……”

    “看來這次你的生意又要失敗了，”艾略特·萊茵笑著嘆了一聲，“我剛才檢查了趙安的終端，那批軍火大概率被他送進了菲勒的軍火庫?！?/br>
    楚辭“嗯”了一聲，卻冷冷的在心里給菲勒這個名字劃了個大大的紅叉，別他媽讓我以后遇到你！

    艾略特·萊茵道：“不過也是因為時機不對，菲勒和慕容之間的沖突很有可能會導(dǎo)致整個圣羅蘭動亂一段時間，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得找個機會送你回山茶——”

    他的終端忽然震動了一下，顯示有緊急通訊消息進來。

    通訊結(jié)束，楚辭問：“還回山茶星嗎？”

    艾略特·萊茵笑了一下，道：“這得看你，如果你想回去，我就——”

    “暫時不了吧，”楚辭漫不經(jīng)心的打了個呵欠，“你還得幫我找送頌布呢?！?/br>
    ……

    半個小時前。

    丹蔻整理了賬目上最后一點數(shù)據(jù)，給值夜得廚師打過招呼之后，剛準(zhǔn)備要上樓去看看哈維爾的傷勢，地面就忽然震動了一下，她只來得及站在樓梯上回頭——廚房的門扇轟然倒地，而值夜的胖廚師，頭顱帶著一塊肩膀，血rou模糊的濺到她腳下的臺階邊，臉上還把保留著血腥的睡眼朦朧。

    她立刻轉(zhuǎn)身大步上樓，邊走邊給艾略特·萊茵發(fā)了緊急通訊，一路奔行到哈維爾的房間。

    “怎么了？”

    哈維爾已經(jīng)有所察覺，他穿戴整齊，手里握著槍。

    丹蔻急聲道：“快走！”

    旅店的修有地下通道，但是入口在一樓，丹蔻拽著哈維爾從側(cè)面的樓梯跑下去時，整個旅店已經(jīng)亂作一團，原本因為洛山的混亂大部分旅客都逃往了索倫橋避難，但依舊剩下一些人沒有走，但誰也沒想到，今夜的旅店竟然受到了轟炸！

    丹蔻來不及顧及別人，她帶著哈維爾匆匆行過地下通道來到外面的地面，出口是在一口窨井里，結(jié)果她剛剛從井口抬起頭，子彈就擦著她的頭皮飛過去，丹蔻連忙縮了回去，低聲道：“一直躲在這肯定不行，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個出口了?！?/br>
    哈維爾罵了一聲，道：“還有沒有別的出口？”

    丹蔻猶豫了一下，道：“有，但是恐怕不見得就安全?！?/br>
    “過去！”

    兩個人迅速折返，因為動作牽扯，哈維爾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封閉的地下通道里彌漫起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另外一個出口掩在街角的垃圾桶背后，活板門掀開，周圍似乎一片安靜。

    可是丹蔻拽著哈維爾爬上來，剛剛要去推旁邊的垃圾桶時，那垃圾桶里忽然就竄出來一個人！

    哈維爾按著他的肩膀?qū)⑺乱粔海蠛敛华q豫的開了一槍。

    那人應(yīng)聲倒地，可是街角的子彈也跟著紛至沓來。

    哈維爾推著丹蔻躲進了一個空垃圾桶背后，沒過一會，空垃圾桶上全都是透光的彈孔。

    “是菲勒的人？”

    “除了這個狗雜碎還能有誰？”哈維爾冷冷說了一句，背靠著垃圾桶伸出胳膊，連著射出去三顆子彈。

    有兩顆擊中了對面的人，子彈的密度頓時下降了一些，但是很明顯，街口已經(jīng)被封鎖了，他們逃不出去，除非從地下通道原地返回，要么就在這里等死。

    丹蔻將剛才躲在垃圾桶里那人的槍撿了過來，準(zhǔn)備要瞄準(zhǔn)街口開槍的時候哈維爾按著她的槍管，道：“那邊只剩兩個人，我來解決?！?/br>
    “你什么意思？”

    哈維爾語速飛快的道：“松陽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過來，說明中心線那邊大概率出事了。”

    他往街口看了一眼，那里光影濃郁，硝煙氤氳，幽綠探照燈不時光顧，迷亂的像是死靈狂舞的幽冥。而不遠處，被炸毀的旅店廢墟還燃燒著肆虐陰森的火……地下城沒有天空，因此也就沒有黎明，明天早上四座燈塔會再次亮起，但是哈維爾想，他一定看不到了。

    “你拿著我的終端，”哈維爾說著，將卡在手腕上的終端胡亂抽下來塞進丹蔻手里，“去7號倉庫——你知道它的位置，然后讓所有人都在7號倉庫匯合，剩下一切安排都聽艾略特的！”

    丹蔻攥著的那個終端，就像捏了一塊灼熱的火炭：“你……”

    垃圾桶上又多了兩三個彈孔，哈維爾卻往后，靠在了路燈桿上，低聲呢喃道：“中心線出事，菲勒恐怕動用了重機甲……”

    “這么快？！”丹蔻驚聲道，“開火才不到三天就動用重甲！”

    “他自己知道，”哈維爾冷靜的給槍換上了新的彈夾，“這場突襲時間越短、節(jié)奏越快對他越有利，必須在司令趕回來之前結(jié)束，我本來以為他會明天動手，但菲勒，比我想的更著急?！?/br>
    他拉下了槍的保險栓，最后對丹蔻道：“一定要活著去七號倉庫 ?！?/br>
    說完，他反身過去，兩顆子彈像是想接的流星，精準(zhǔn)無誤的打中了角落埋伏的剩下兩個人，丹蔻借機彎腰跑了過去，可同時，街口的敵人也逼了過來。

    為了能讓丹蔻順利逃走，哈維爾就必須阻擋住他們。

    他又換了一次彈夾，回頭去看的時候，丹蔻飛揚的紅發(fā)剛剛落入了街角的黑暗里。

    但愿她能活著過去。

    哈維爾想，然后推著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垃圾桶往前進了一段距離，他的小腿擦著地面，留下一道一道被塵土掩埋的血痕。他本來就重傷未愈，現(xiàn)在又重臨險境，被幾面包抄著……哈維爾自嘲的笑了一聲，還以為自己能多活幾年。

    他打完了身上最后一個彈夾，然后扔掉槍，從靴子邊拔出匕首，準(zhǔn)備割斷菲勒那群狗雜種的喉嚨，或者必要時候，割斷自己的喉嚨，匕首的寒光倒映出他滿是血污的塵囂的臉——

    他的臉忽然從匕首刀刃中消失了。

    哈維爾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不是他的臉消失了，而是周圍所有的光，包括探照燈、路燈、終端上的照明燈全都驟然熄滅，只剩下槍彈未盡的星火，和一條街之外，濃煙滾滾的旅店。

    火勢漸靡，像黑暗幕布上鑲嵌的金紅的邊兒。

    和他一樣暫時被黑暗侵襲思緒的還有他的敵人，但他們的反應(yīng)似乎要更慢一點，傳到哈維爾的耳朵里，只剩下兩三聲詭異的“呃”，然后黑夜就歸于靜寂，安靜得好像，這本就是一個稀松平常、安然入睡的夜。

    三分鐘。

    一盞路燈悄然亮起，像是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般，光線異常昏暗。

    “咚”一聲悶響，哈維爾看過去，那路燈的光影映照之下，一個肥碩的男人從旁邊的矮墻背后跌了出來。

    哈維爾看著那個像面袋子般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驚愕的微微張開了嘴，然后他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另外一道人影，被路燈昏光拉得細長。

    他不由攥緊了匕首，視線上移，卻看到一張和硝煙、和槍火、和混亂械斗格格不入的臉頰……也許是路燈過于昏暗了，發(fā)散的光線勾勒出她的輪廓都有些失真，像是虛焦了的老照片，色彩對比極其濃烈，墨色英氣的眉、深邃卻明亮如星火的眸子，和暗色光之中，顯得顏色有些深的嘴唇。

    哈維爾記得這個少女，她的臉實在太有辨識度，幾乎到了過目難忘的地步……丹蔻說她是艾略特帶過來的，他受傷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可是她為什么會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這歌地方？

    “丹蔻呢？”少女問。

    哈維爾心中警惕，不露聲色道：“我讓她先走了?！?/br>
    “去哪？”

    哈維爾道：“不知道?！?/br>
    他話音剛落，地上身材肥碩的男人忽然暴起，帶血的臉孔神情猙獰的朝著少女的脊背撲過去，而那少女神色不動朝著背后開了一槍，精準(zhǔn)命中男人的眉心！

    空氣中再增一縷血腥味，雖然只看見了一具尸體，但是哈維爾知道，這里埋伏的其他人也都變成了死尸。他心里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很荒謬的想法，這些人，全都葬身于眼前這個美麗少女之手……

    楚辭按了一下終端，在通訊頻道里對艾略特·萊茵道：“我找到哈維爾了，會盡快帶他到你說的安全屋。丹蔻還沒有走遠，你可以直接通訊讓她回來?！?/br>
    哈維爾再次怔住，他下意識道：“你怎么——”

    而楚辭打斷了他的話：“還能行動的話就跟我走?！?/br>
    一個小時后。

    狹小的安全屋內(nèi)燈火被按亮，艾略特·萊茵在圣羅蘭不少藏身之處，這只是其中之一，接近螢火廣場的中心線，但卻已經(jīng)是脫離了慕容開的管制區(qū)，在凱特蘭的地盤上，菲勒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暫時是安全的。

    丹蔻和艾略特·萊茵都已經(jīng)提前抵達，而楚辭因為哈維爾傷重拖延，用了一個小時才過去。

    “醫(yī)療箱。”

    丹蔻連忙找出醫(yī)療箱遞給楚辭，楚辭一邊將醫(yī)療箱內(nèi)的各種工具和藥品拿出來，一邊頭也不抬對哈維爾道：“那邊躺著?！?/br>
    哈維爾眉毛上凝結(jié)著血痂，但他還是皺起了眉，像是沒有理解楚辭的話似的反問：“什么？”

    楚辭淡淡道：“想死可以提前打招呼?！?/br>
    “小鬼，說話注意點！”哈維爾試圖拔高聲音，但他明明顯中氣不足，說出來的話也就沒什么震懾力。

    丹蔻小聲對哈維爾道：“之前也是她給你包扎的傷口?！?/br>
    哈維爾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艾略特·萊茵架著，強行按在了墻邊的行軍床上。

    楚辭動作飛快的剪開他的衣服，清除之前的止血凝膠和縫合線打算重新縫合，而艾略特·萊茵問哈維爾：“松陽沒有消息過來嗎？”

    “沒有，”哈維爾閉上了眼睛，語氣有些疲憊和痛恨，“所以我猜測菲勒應(yīng)該已經(jīng)動手了，松陽顧不上聯(lián)絡(luò)我……”

    “趙安已經(jīng)死了，”艾略特·萊茵道，“但是他的死亡不會對菲勒的計劃有很大影響。”

    聽到這個消息哈維爾有些意外，剛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楚辭一扯掛住他肩膀傷口的生物纖維線，他頓時疼的說不出話來，而艾略特·萊茵接著道：“距離慕容回來還有29個小時，但是我們沒法等著他了?！?/br>
    他從終端上投射出一張動態(tài)地圖：“因為趙安的情報，菲勒首先攻占的是3號機甲庫，也就是我剛來圣羅蘭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在早晨得到的消息，趕了過去，這個白天過后，4號倉庫也淪陷，菲勒的人逼進到達爾夫街區(qū)邊緣，我們知道趙安叛變?！?/br>
    “但是這個時候再討伐他無濟于事，哈維爾受了重傷，當(dāng)天晚上的激戰(zhàn)中，我掩護著他逃出了達爾夫街區(qū)去到丹蔻那里，而同時，簡純——也就是留守的機師之一，動用了兩臺機甲將菲勒逼撤出了達爾夫街區(qū)，雙方暫時休整?！?/br>
    哈維爾疑惑道：“為什么要復(fù)述這些？”

    艾略特·萊茵道：“她需要了解情況?！?/br>
    哈維爾疑惑：“誰？丹蔻？”

    楚辭干脆的將生物纖維線打結(jié)，接著艾略特·萊茵的話若有所思道：“所以其實是，簡純的機甲沒有能擋得住菲勒？”

    “倒不如說是菲勒臨時加快了進攻進度，”艾略特·萊茵將地圖一轉(zhuǎn)，變成了平鋪的3d，他指著地圖中央道：“這就是螢火廣場的中心線，它非常重要，慕容的親衛(wèi)隊隊長松陽就守在這里。原本我和哈維爾的判斷是菲勒最快會在明天上午發(fā)起進攻，但是顯然判斷失誤，他比我們想象的更著急些?！?/br>
    楚辭擦去手指上沾染的血，波瀾不驚道：“既然菲勒都已經(jīng)開始進攻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分析戰(zhàn)局？不趕過去幫忙？”

    “沒有用，”哈維爾搖頭，“松陽甚至都沒有發(fā)聯(lián)絡(luò)通訊下過來，菲勒大概率動用了重甲，我們就算是過去，也幫不上絲毫的忙?！?/br>
    而艾略特·萊茵道：“我確實打算過去?！?/br>
    楚辭扔掉星星點點全是血的紙巾：“那走吧?！?/br>
    他回頭，問哈維爾：“你們有沒有和菲勒的重甲體量差不多的機甲？”

    哈維爾眉頭擰了起來：“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已經(jīng)通訊簡純了，”艾略特·萊茵抬起頭道，“她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