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br>
    楚辭覺得肩膀上一輕，原來是西澤爾拿掉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但其實西澤爾的力道也沒有多重。

    西澤爾笑道，“跳完了，回家吧?！?/br>
    禮堂的舞會仍未結(jié)束，小道上一個人也沒有，楚辭好奇道：“你為什么會這個時候來北斗星？年底不應(yīng)該很忙嗎。”

    “不算忙，”西澤爾道，“所以就過來了。”

    “你冷不冷？”他問。

    楚辭莫名其妙：“我不冷啊，剛才不是說過了?！?/br>
    “可你的手很涼。”

    楚辭愣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在西澤爾手里，他牽的過于自然，以至于楚辭完全忘了這回事。

    楚辭的手指動了動，他的體溫本來就偏低，一到冬天更是冷冰冰的，但是手掌接觸到西澤爾手心的位置卻溫?zé)?，甚至能隱約感受到他的脈搏，連接著一顆流淌的熱血，和鮮活的心臟。

    他忽然的將手抽了回來，在西澤爾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自己冰冷的手塞進西澤爾的領(lǐng)子里。

    西澤爾明顯被冰得打了個寒噤，卻無奈的笑了起來，又是好氣又好笑道：“暖和嗎？”

    但是并沒有把楚辭的手拎出來。

    “暖和啊?！背o理直氣壯的收回手塞進口袋，道，“我還以為你來北斗星有什么正事?！?/br>
    “來看你不是正事？”

    “我嘛，”楚辭毫不在意的道，“順便看看就行。”

    “考試怎么樣？”

    “還行，”楚辭踢了踢腳下的碎葉子，道，“挺簡單的?！?/br>
    “馬上就是新年了。”

    “嗯，”楚辭點頭，“后天我就跟沈老師回去了?！?/br>
    他沒有等到西澤爾回答，不禁偏過頭去看他，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沈晝還在北斗星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西澤爾苦笑著輕嘆了一聲，許久才道：“你還記得春天的時候問過你，明年新年要在哪里過嗎？”

    “記得，”楚辭道，語氣平靜，“但我還不想□□星圈?！?/br>
    “你——”

    “我如果□□星圈，一定是去殺那個什么執(zhí)行總長。”

    他揣著手大步往前走，聲音漸漸不聞。

    余下低微風(fēng)吟。

    ……

    楚辭走得時候叫埃德溫關(guān)掉了恒溫系統(tǒng)，客廳里猶如冰窖，陽臺上的燈卻亮著，并透出隱約綠意，他好奇的走過去拉開陽臺門，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擺滿了葳蕤植物，藤蔓纏繞著窗欄，枝葉堆疊，生意盎然。

    陽臺上的氣溫明顯要比客廳高，西澤爾懷疑的看了一眼在廚房里找東西的楚辭，問道：“陽臺上的花是你養(yǎng)的？”

    “怎么可能，”楚辭頭也不回道，“是沈晝養(yǎng)的?！?/br>
    其實不是沈晝養(yǎng)的，沈晝只是將它們買回來放在那而已，每天的澆水、修剪和維護都是埃德溫在做，此人工智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養(yǎng)花當(dāng)成了自己的一項工作，甚至向楚辭提議在陽臺上養(yǎng)只鳥，被楚辭明令拒絕。

    氣溫很快回升，西澤爾發(fā)現(xiàn)屋子里似乎多了很多東西，而客廳角落的衣帽架上掛著一頂破舊的紅帽子。

    “你吃東西嗎？”

    楚辭問著，半響不見西澤爾回答，跑到客廳一看，他正盯著衣架上舊帽子。

    “這有什么好看的？”

    西澤爾道：“我只是沒想到，它竟然還在?！?/br>
    “在啊，”楚辭又問，“你吃不吃東西，我餓了?！?/br>
    “要出去吃嗎？”西澤爾道。

    “不用?！?/br>
    楚辭轉(zhuǎn)身往廚房走去，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頂帽子。它曾經(jīng)落過卡斯特拉空間站的的雪，也浸透過楚辭的血，也曾掉在二星泥濘的雨天里，最后被南枝撿回去，洗凈污漬，最后掛在這里。

    他對西澤爾道：“我以后會和你□□星圈的。”

    ==

    拿到成績單那天，楚辭正和沈晝坐在回二星的星艦上，因為星網(wǎng)信號問題，埃德溫的轉(zhuǎn)接慢了快半個小時，楚辭還不知道自己成績的時候，他們班的班級通訊頻道已經(jīng)炸開了鍋。

    這次楚辭和沈晝運氣好，碰到的是個走私藥品的運輸艦，有的藥品需要特殊環(huán)境保存，路上不能耽擱，因此從聯(lián)邦到二星他們只用了三個小時。

    二星的冬天荒涼而孤寂，沈晝專門叮囑過不用過來接，因此他和楚辭兩個人走出茍延殘喘的空港，走過破舊不堪、全都是地下賭場的街道，進入了疲老腐朽的空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年關(guān)，列車空蕩蕩的，車廂壁上的裂開好幾條縫隙的晶屏上播放著八百年前的廣告，列車震蕩了一下，晶屏閃了兩下變成一片黑白雪花。

    楚辭見怪不怪，指不定哪天它就又重新亮起，繼續(xù)播放工廠都倒閉了不知道多久的商品廣告。

    “我覺得米貞接趙潛蘭的案子有古怪?！鄙驎冄鲱^望著破爛的車廂頂，仿佛那里可以生出一朵花來。

    楚辭問：“判沒判？”

    “判了，”沈晝道，“但是被告上訴了，二審在年后。”

    “有什么古怪？”

    “我最近一直在了解聯(lián)邦的幾個大律所，按照行規(guī)和米貞的性格來說，她應(yīng)該是不會接這種案子的，因為既掙不到錢。也博不到名聲。再說的難聽點，這案子太小了，配不上米貞現(xiàn)在的位格。”

    楚辭隨意的道：“那她為什么要接？又沒人拿刀逼著她?！?/br>
    “拿刀逼著她倒不至于，但我更傾向于，確實有人委托她，或者請求她接了這件案子。要知道，不論哪個時代，律師這個行業(yè)都是很吃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的?！?/br>
    “你說了這么半天等于沒說，”楚辭將空箱子在無人的列車通道中間滾來滾去，“你和米貞又不熟，在聯(lián)邦也沒有什么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怎么可能查得到是誰委托了米貞去為趙潛蘭脫罪？”

    “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沈晝懶洋洋的道，“打不過就加入，所以我選擇加入他們?！?/br>
    楚辭好奇：“怎么加入？”

    沈晝從終端里找出一張繳費回執(zhí)單，楚辭定睛一看：

    聯(lián)邦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報名費共計195因特。

    楚辭：“……”

    沈晝得意洋洋的道：“等我通過了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再找個律所實習(xí)一年，我就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職業(yè)律師，再去應(yīng)聘米貞所在的律所，不就和她是同事了嗎？”

    楚辭：“……有必要嗎？”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南轅北轍。

    沈晝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在得知趙潛蘭是安全局間諜的那一刻就直覺，這件案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尤其是趙潛蘭在訊問過程中只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并沒有交代動機，甚至作案細(xì)節(jié)都含糊其辭，有待商榷。

    這件事就像浮在海面上的冰山。

    平靜之下暗流涌動，深海之中，也許潛藏著巨獸。

    “吱呀”一聲，列車到站。

    兩人出了站臺，走進佇立著歪脖子樹的巷口，回到闊別已久的小酒館。

    南枝正在廚房里忙碌，neo坐在前廳的桌前擦杯子，擦一下打一個呵欠，小橘子安靜的坐在旁邊，姿態(tài)乖巧，眼神懵懂。

    楚辭悄悄走過去，一把將小朋友抱起來，結(jié)果小橘子半點受驚的跡象都沒有，只是緩慢的眨了一下烏黑的大眼睛。

    “她怎么一點變化都沒有?。俊?/br>
    南枝聽見聲音從廚房里出來：“我看你也沒有變化，有好好吃飯嗎？怎么也不見長高?！?/br>
    楚辭跑過去抱了她一下，道：“我也想長高，但就是不長你說氣不氣?！?/br>
    其實他在同齡人中算高了，哪怕在學(xué)校，站在比他大兩三歲的同學(xué)中也不矮，但就是太瘦，過于單薄會讓人忽略身高。

    南枝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頂：“在家多吃點，正長身體呢?！?/br>
    neo放下玻璃杯，正要偷偷溜走，可就在她準(zhǔn)備站起身的時候南枝忽然轉(zhuǎn)了過來，neo又坐了回去，整個人一灘水似的蔓延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繼續(xù)擦杯子。

    楚辭好奇：“怎么了？”

    南枝淡淡道：“答應(yīng)我昨天晚上會早點睡覺，結(jié)果我今早上去的時候她還醒著?！?/br>
    楚辭語氣真摯的對neo道：“你現(xiàn)在還活著我真的挺驚訝的?！?/br>
    neo抬起碧翡翠般的眼睛，死氣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殺了我吧，我想睡覺?！?/br>
    “別這樣，”楚辭道：“我動手很貴的?！?/br>
    晚上馮·修斯和左耶也從港口趕了回來，一起吃夜宵的時候楚辭驚訝道：“今天晚上竟然沒有聽到槍聲？”

    “今年還算太平，”南枝一邊收掉盤子，道，“基里·弗蘭和總督簽了個什么協(xié)議，雖然停止了沖突，但是增收了百分之十五的稅，他們越來越明目張膽，連稅種類目都沒有公布……”

    她絮絮的道：“南街李阿婆的孫子因為交不出這部分新增加的稅，被打斷了一條腿，現(xiàn)在還瘸著……但冬天之前依舊有許多人來討生活，因為比起別的地方，這里好太多了?！?/br>
    “怪不得我看半橋那邊有幾個帳篷?！弊笠馈?/br>
    “都是一星來的吧？”馮·修斯道，“后半年一星打得就沒停過。”

    南枝呢喃道：“也行吧。”

    舊年最后一天，馮·修斯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搞來幾筒煙花，是真正的老式煙花，不是電子投影。

    “我在自由彼岸用兩枚投擲彈和一個制作煙卷的老匠人換的，”他叉著腰道，“那老家伙這個做起來比煙卷還要簡單?！?/br>
    他一手抱著小橘子，一手拿著打火機給煙花筒點火，小橘子竟然也不害怕，瞪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跳躍的火苗。

    砰！

    煙花像是流星曳尾般升空，再炸成滿天星，各種絢麗色彩相間或，夜空也被渲染的七彩迷幻。

    最后一朵煙花逝去，零點已過，新年來臨。

    楚辭只在二星待到一月七日，就和沈晝一起返回了聯(lián)邦

    半路沈晝接到艾略特·萊茵的通訊折去了圣羅蘭，楚辭就自己去了北斗星。

    嚴(yán)冬肅殺，學(xué)校中央大道的蒼松覆雪，青白間或，透出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