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伴在幫我。”

    “好吧?！币膊恢腊＿_(dá)相信這個回答沒有，“他確實在冷飲店里，但他從不會把情報信息連接星網(wǎng)，避免被盜或者定位。所以要找他，就必須來黑砂街?！?/br>
    冷飲店這陣子生意蕭條的很，只有一個沉默的女店員在調(diào)試人造果醬。

    楚辭沒有出聲，埃達(dá)按了一下提示燈，女店員抬起頭來，埃達(dá)的嘴巴動了動，似乎說了一句話，但沒有絲毫聲音發(fā)出，女店員卻領(lǐng)會到了她的意思，指了指樓上，然后打開了柜臺邊的擋板門。

    埃達(dá)拉著楚辭走進(jìn)去，才低聲道：“星星是聾啞人。”

    楚辭回頭看了一眼女店員，她依舊在調(diào)試果醬，動作極其輕緩，半點聲音也無。

    從二樓簡陋的升降梯走出去，是一塊走廊平臺，平臺后連接著起居室。起居室中央鋪著一塊厚重的毛地毯，旁邊的搖椅背對門口，正輕微晃蕩著，一道蒼老的聲音：“卡萊，半夜打擾很不禮貌?！?/br>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會來？威廉姆斯?！?/br>
    搖椅倏然旋轉(zhuǎn)過來，那是一個干癟的老頭，他已經(jīng)瘦得皮包骨，干尸一般蜷縮在搖椅上，須發(fā)稀疏，容貌丑陋，唯獨一雙淺色的眼睛間或微動，還能看出是個活物。

    木乃伊似的威廉姆斯超乎常人的敏捷，他如同猿猴一般從搖椅上跳下來，圍著楚辭轉(zhuǎn)了一圈，緩慢的道：“新朋友……”

    埃達(dá)毫不客氣的問：“喬治·梁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遇襲？”

    威廉姆斯伸出兩根禿鷲爪子般的手指：“二十萬。”

    埃達(dá)罵道：“你想錢想瘋了吧？”

    威廉姆斯砸著嘴道：“這個消息和你的性命息息相關(guān)?！?/br>
    埃達(dá)皺眉：“成交?！?/br>
    “他們以為那是你的人，”威廉姆斯道，“這激怒了喬克雅，她下令必須要殺了你。”

    楚辭挑了挑眉，這么看來所謂的襲擊者大概率是艾略特·萊茵，可是萊茵先生和喬治·梁素不相識，為什么會和他發(fā)生沖突？

    “她這個命令可真夠久遠(yuǎn)的，”埃達(dá)嘲諷道，“從幾年前就要殺了我，到現(xiàn)在我還活著?！?/br>
    “但你受傷逃走了，這讓她看到了希望?！?/br>
    這句話讓卡萊·埃達(dá)為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她笑吟吟的道：“原來三天前暗殺我的不是所提斯啊?！?/br>
    “你明知道他不會殺你，”威廉姆斯嘆道，“但你卻殺了他?！?/br>
    埃達(dá)微微抬起下巴，面不改色的道：“他是我的敵人，我殺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還有一件事，所提斯的記憶被動過手腳，你有線索嗎？”

    威廉姆斯淺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你不僅殺了他，還要抽取他的記憶！”

    埃達(dá)不耐煩地道：“我說了他是我的敵人！”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蓖匪箵u了搖頭，似乎是惋惜，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梁昨夜在塔林遇襲，守衛(wèi)到現(xiàn)在也沒有撤出?！?/br>
    埃達(dá)點了點頭，抬起終端劃過去一筆錢，轉(zhuǎn)身就走。

    “卡萊！”威廉姆斯告誡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我勸你少和那個叫林的獵人打交道，他今天能為你除掉昆特和所提斯，明天如果你擋了他的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除掉你！”

    埃達(dá)腳步絲毫不停頓的走進(jìn)升降梯，下樓的時候抬手給星星打了個招呼，不等回應(yīng)就走出了飲品店。

    兩人離開黑砂街，在地下通道某無人處暫歇。

    埃德溫核對了萊茵失聯(lián)之前的的終端信號軌跡，發(fā)現(xiàn)他曾兩次停留在塔林區(qū)的范圍內(nèi)，楚辭綁緊了背包的帶子，道：“我要去塔林。”

    守衛(wèi)沒有撤出，說明他們的目標(biāo)仍舊在塔林。

    埃達(dá)看了一眼時間，道：“十分鐘后出發(fā)?！?/br>
    塔林是距離中心城區(qū)不遠(yuǎn)，被幾個大公司分塊割據(jù)，是一百三十六層最小的區(qū)，卻是最大的倉庫。

    “萊茵為什么要在這時候來一百三十六層？”埃達(dá)邊走邊問。

    “因為所提斯的記憶出了問題，而我在廢水處理站遇到過你?！?/br>
    “他懷疑我？”

    “他是我的老師，比我更謹(jǐn)慎多思?！?/br>
    “所提斯的記憶出問題連威廉姆斯都不知道，”走在黑暗中看不清埃達(dá)的神情，但帽檐陰影之下，她殷紅的嘴唇卻緊緊抿起，“我估計恐怕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br>
    楚辭問：“威廉姆斯只是個情報販子？”

    “他是凜坂信息部前總監(jiān)，所提斯的親叔叔?！卑＿_(dá)淡然的道，“不過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我從前在黑幫時和他相識，就是因為他，我才認(rèn)識了所提斯?！?/br>
    “昆特的情報也是他賣給你的？”

    “老不死，敲詐走我半個月的項目經(jīng)費?！?/br>
    “他這樣倒賣凜坂生物的內(nèi)部信息，難道不會被喬克雅盯上？”楚辭疑惑道。

    埃達(dá)哼笑一聲：“凜坂的信息部是唯一喬克雅拿不下的所在……所提斯的接任者，你知道是誰嗎？”

    “誰？”

    “他的親弟弟?！卑＿_(dá)勾起垂落在鬢邊的一縷長發(fā)，“懂了嗎？威廉姆斯雖然不是股東，也不在凜坂任職，但他的家族和凜坂信息部已經(jīng)合為一體，除非整個切割，但他們掌控了太多機密，連根拔掉凜坂肯定會元氣大傷?！?/br>
    “昆特還在的時候還能勉強維持平衡，現(xiàn)在他死了，喬克雅手掌大權(quán)，為非作亂……”

    埃達(dá)貌似惋惜的嘆了一聲。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楚辭“嘖”了一聲，忽然問，“大清洗之前，他們內(nèi)部芯片出問題，不會也是你搞得吧？”

    這次輪到埃達(dá)嘖嘖感嘆：“我要是手里有這么先進(jìn)的技術(shù)，還費盡心思刺殺昆特、攪渾局面做什么？直接用病毒誘導(dǎo)凜坂高層全體叛變不是更方便快捷?！?/br>
    “不過……”她沉思道，“凜坂的芯片三年前我們就開始研究，迄今也沒有破解他們的技術(shù)。”

    “所以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芯片為什么會忽然出問題，”楚辭慢慢道，“出問題之后的解決辦法是大清洗，說明這芯片甚至不受他們掌控?！?/br>
    “你是說，芯片技術(shù)不是凜坂自主研發(fā)？”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吧?！?/br>
    卡萊·埃達(dá)沒有再說話，她顯然對此早有猜測。

    最后經(jīng)過一道陡峭的臺階就走出了地面，迷蒙夜色中鋪開一望無際的灰色方塊廠房，仿佛整齊的積木。

    “到了。”埃達(dá)指過去，“那里就是三葉科技的庫房，東邊是我們的冷藏庫設(shè)備庫，最南邊是凜坂的?！?/br>
    楚辭的感知了一下路線，道：“距離你們的倉庫最近，能不能過去借個交通工具?！?/br>
    “只有叉車?！?/br>
    “……也行?！?/br>
    最后他們在感應(yīng)科技的倉庫場地找到了一輛小擺渡車，楚辭一拳敲暈了巡邏的保安，埃達(dá)一邊疑惑著為什么智能警報系統(tǒng)完全奏效，一邊感嘆道：“沒想到有一天我要在自己家的倉庫里偷一輛擺渡車?！?/br>
    運輸軌兩邊的照明接連熄滅，擺渡車越來越接近凜坂的倉庫場地，埃達(dá)忽然道：“你和萊茵，誰的實力更厲害些？”

    楚辭沒有回答，埃達(dá)自顧自道：“你只有一個人，這里都是守衛(wèi)?！?/br>
    “萊茵先生的比我強?！背o這才道，“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但是萊茵先生絕不可能無法脫身，要說的話……只有一種可能性，對方用了重武器?！?/br>
    “比如？”

    “機甲?！?/br>
    埃達(dá)高高的揚起眉毛：“那這你不是在送死？”

    楚辭道：“這正好是我刪長的?！?/br>
    埃達(dá)瞇起眼睛：“你和莫利一樣……剛才的防御系統(tǒng)和照明都是因為你的精神力？”

    嚓！

    擺渡車應(yīng)聲而停，楚辭低聲道：“下車?！?/br>
    凜坂生物公司的倉庫場猶如一個看守嚴(yán)備的碉堡，四周豎起鐵網(wǎng)圍欄，高聳瞭望塔上探照燈緩慢來回，但照亮的只有低空巡邏的飛行器。

    “比平時嚴(yán)備很多。”埃達(dá)道，“而且這片區(qū)域這么大，你要怎么找？”

    “東南68度那片區(qū)域人數(shù)比較集中，也有重型機器。距離我們的位置大概兩千米?！?/br>
    盡管倉庫場戒備森嚴(yán)，但是楚辭和埃達(dá)還是以極快的速度抵達(dá)了目的地，中途沒有驚動一個守備，埃達(dá)對此頗有些驚訝，而楚辭心想，當(dāng)初卻蘭主城堪稱天羅地網(wǎng)，他還是和納金斯炸掉了中轉(zhuǎn)點，凜坂的倉庫算什么？

    就在他這一個念頭還沒有轉(zhuǎn)完的功夫，不遠(yuǎn)處的運輸軌忽然炸開，原本靜息在原地的安保機器人忽然警笛大作，埃達(dá)下意識看向楚辭，楚辭卻三兩下拆開綁在肩膀上的背包綁帶，一邊語速飛快地道：“不是我，但我認(rèn)識這種炸彈，肯定是萊茵先生放的，他就在附近——我們?nèi)ゲt望塔?！?/br>
    埃達(dá)看著他遞過來的背包，皺眉道：“你要做什么？”

    楚辭卻已經(jīng)如同一道風(fēng)般飛了出去，分不清是受了炸彈的影響還是因為楚辭的精神力場干擾，運輸軌兩邊的照明帶接連炸開，亮光燦爛的碎片四處飛射，火花迸濺，驚動趕來的保安還沒看清楚什么情況，先被晃瞎了眼。

    埃達(dá)背著楚辭沉重的背包，跟著他靠近瞭望塔，在這個過程中她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因為但凡阻攔楚辭的人或者機器都被他撂倒在地，不過幾秒鐘，他們就站在了瞭望塔的入口處。

    楚辭不緊不慢的給自己的槍的換好彈夾，一腳踹開了瞭望塔的門。

    砰！

    開合的門扉撞在墻壁上，伴隨著炸開的槍響，扶梯上骨碌碌滾下來兩個滿臉是血的人，楚辭從他們身上踩過去，看也不看分別開了兩槍。

    他躍上扶梯消失不見，接著埃達(dá)又聽見一聲槍響，扶梯上再次滾下來一個人，楚辭從定處探出頭：“上來?！?/br>
    埃達(dá)關(guān)上大門，跨過滿地橫流的鮮血上樓，楚辭正在卸掉瞭望口的一面成像鏡。

    “你要干什么？”埃達(dá)問。

    楚辭指了指她手里的包。

    埃達(dá)扯開了包拉鏈，然后神情凝滯。

    那里面裝著一個便攜式火箭筒。

    “你從哪搞來的？”

    “我有熟人?！背o說著將火箭筒架在瞭望口，對埃達(dá)道，“等我信號，瞄準(zhǔn)一點。”

    他從包的另一側(cè)翻找出升降索，一端卡在瞭望口的欄桿上，另外一端系在自己腰上，矮身鉆出去，然后一躍而下。

    運輸軌上的照明帶只剩下偶爾閃現(xiàn)的火花，煙塵彌漫如霧，他張開的背影如同一只鳥，撲入迷霧之中。

    第260章 西赫女士

    楚辭落在了某間倉庫廠房的頂上。房頂鋪著收集光能的反射膜，緩沖了墜落的重力，他解開鎖扣沖著瞭望塔的窗口揮了一下手，卡萊·埃達(dá)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將升降索收了上去。

    運輸軌的照明帶完全損壞，連閃爍的火花也逐漸熄滅了，黑夜回歸到它最原始的狀態(tài)，一片混沌?？墒潜ㄟ€未停止，灰白煙塵幽靈般縈繞，看不清的角落里，時不時還有爆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