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456節(jié)
老師傅抬起頭來,他的眼窩很深,鼻梁高挺,看見沈晝后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鏡戴上,目光混沌地打量了他幾秒鐘,才道:“修表?” 沈晝道:“我想買一塊女士戴的手表?!?/br> “我這里不賣,”老師傅說,“我只修,不賣。” “抱歉,”沈晝露出一無奈的微笑,“可是其他的店都沒有開門,我找遍了整個樓層,都沒有找到我想買的,所以就像挨個店碰碰運(yùn)氣?!?/br> “你來得太早了,”老師傅說,“他們都是要中午才開門的?!?/br> “那我能坐在您這里等一會嗎?”沈晝道,“我是從外地專門過來給朋友買禮物的,不能空手回去?!?/br> “隨你?!?/br> 老師傅繼續(xù)打掃衛(wèi)生,他的掃帚掃到沈晝腳下時,沈晝連忙起身讓開,老師傅抬頭看了他一眼,將掃帚立在了門邊,忽然道:“你走吧?!?/br> 沈晝道:“我只是在這里等一會,等別的店開門。” “我知道你戴了光折射面具改變了容貌,我不會記住你的臉,快走,出去。” 沈晝有些驚訝:“您看得出來?” 老師傅抓過掃帚橫過來:“我不管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出去!” 沈晝面前的老師傅正是從前的吳霖副院長。 大星際信息時代,一個人除非不放置基因環(huán)、一輩子不使用智能終端、不出現(xiàn)在城市監(jiān)控之下,否則必然會留下信息痕跡,哪怕經(jīng)過處理,也還是依舊會被挖掘出來,只是費(fèi)力一些而已,但這種“費(fèi)力”在人工智能可追蹤檢索的情況下就會變得簡單很多,總的來說,吳霖其實(shí)是埃德溫找到的,得益于過去幾年中neo不斷給它升級添加的功能程序。 “我是一個偵探,”沈晝低聲而快速地道,“我知道您的身份,我只是想向您詢問一些關(guān)于憲歷17年索布侖號遠(yuǎn)空航行探索任務(wù)的細(xì)節(jié)?!?/br> 吳霖橫著掃帚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似乎有些驚訝:“不是那件事?” 沈晝心下一忖便知道他說的大概是那段害他丟了工作的“戀情”,但他面上不動神色道:“我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件事,但我想問的只是那次探索任務(wù)而已?!?/br> “我沒有什么好說的,”吳霖面無表情道,“一次出了意外事故的探索而已?!?/br> “您對那次任務(wù)的探索成果,加納星系,了解多少?” “那不是我負(fù)責(zé)的項(xiàng)目,不了解。” “那……”沈晝挑了挑眉,輕聲道,“如果我告訴您,所謂的加納星系根本不存在,那次探索成果是偽造的,您會有什么看法?” 吳霖面色大變,他滿是皺紋的臉皮幾乎不可控制的抽搐著,滿目厲色,他一把將沈晝拽進(jìn)了店里,然后往店外警惕地看了幾眼,剛要質(zhì)問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卻聽見他道:“您不用緊張,我可以保證來的時候沒有人跟蹤,周圍的城市監(jiān)控也不會記錄我們的對話?!?/br> “你到底是誰?”吳霖沉聲道。 “我只是一個偵探而已。” “偵探……”吳霖冷冷陳述,“私家偵探怎么可能知道遠(yuǎn)空航行的探索成果?” 沈晝笑而不語,卻在心里補(bǔ)充,他不是私家偵探,他是猩紅偵探。 他輕聲道:“所以您果然對這件事是知情的,對嗎?” “先告訴你是誰,”吳霖將掃帚扔在一旁,慢慢退回到了柜臺后,“你是哪里派來的人?” “我不是哪里派來的,但是我肯定比你想的要知道的多一些,”沈晝想了想,道,“這樣吧,您不需要為我講述什么,只需要點(diǎn)頭或者搖頭,好嗎?” 吳霖依舊警惕地看著他。 “航行任務(wù)的申請經(jīng)費(fèi)并非記錄中的13.2億因特,實(shí)際使用應(yīng)該是要比這個數(shù)目少的,對嗎?” 吳霖猶豫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申請報批的時候,您和湯馬斯院長都從中獲得了一些好處?” 吳霖點(diǎn)頭。 “之所以偽造加納星系,是因?yàn)楸敬翁剿魅蝿?wù)的經(jīng)費(fèi)是同類型任務(wù)的兩倍,為了防止后期審查,所以才這么做的?” 吳霖沉默半晌,卻還是緩慢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晝抱起手臂:“最后一個問題,余下來的去哪里了?” 這一次吳霖干脆地道:“我不知道?!?/br> “不知道?” “我不知道湯馬斯背后的人是誰,光靠他自己肯定不敢這么做……但加納星系的事情,我也只是偶然得知的真相,知道這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沒敢聲張,當(dāng)年所謂從探索任務(wù)里獲得的好處,也不過是湯馬斯卡了我的項(xiàng)目報批,如果我不這么做,他就會卡著我的研究項(xiàng)目一直不批,當(dāng)然,我也可以舉報他,但是研究項(xiàng)目是有時效性的,如果我要不停的上訴、等待復(fù)審,那么一定就會耽誤時間?!?/br> 吳霖?fù)u了搖頭:“這個時間我耽誤不起?!?/br> “那您知道艦隊(duì)的事故是怎么回事嗎?”沈晝追問,“旗艦索布侖號出航八年之久,卻在回航的途中出了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吳霖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懷疑什么?” 他盯著眼前的年輕人,自顧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的人,為什么要調(diào)查這件事,但我勸你,這些事還是少涉及的好,湯馬斯當(dāng)年也問過我要不要參與,所到手的利益比我干一輩子得到得到的都多,但我拒絕了,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才保全了一條性命,茍延殘喘至今?!?/br> 沈晝腦海中劈下一道驚電,他愕然道:“所以那件事……您是被陷害的?” 吳霖沉默不語,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走吧,”吳霖不客氣地道,“我今天就會離開這顆星球,換個星球繼續(xù)生活,我的日子也沒剩下多少了,不希望有人打擾我?!?/br> 沈晝緩慢的笑了一下,道:“請您允許我在這里坐一會,等到其他的店開門?!?/br> 大約中午十一時,鐘表修理店對面的一家店開門了,老板打著呵欠推開了店鋪門,吳霖抬了抬眼皮,道:“去找老李吧,他人不錯,會給你一個比較合適的價格——如果你是真心實(shí)意的來買東西的話。” 沈晝站起身打了個呵欠:“謝謝,我當(dāng)然是來買東西的,專程從外地趕過來呢?!?/br> 周一。 “誒,”米貞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晝的,“小何有沒有給你發(fā)邀請函?她的生日宴會?!?/br> 沈晝懨懨地抬了抬眼皮,沒有答應(yīng)。 “我這算不算明知故問,”米貞笑道,“她就算不邀請我也一定會邀請你?!?/br> “你才是我們中恒的一把手,還是她的直接上司,她要是想在中恒干下去,難道會不邀請你?” “有的人還真是鐵石心腸喏,”米貞感嘆,“人家都暗示的這么明顯了,你也不表示表示?” “要我怎么表示?”沈晝打了個呵欠,皺著眉道,“杜銳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就來找我要案卷分析資料,懂不懂規(guī)矩?案子都給到他手里了,難道還要我替他出庭?他干脆躺著拿錢好了?!?/br> 米貞哈哈大笑:“這還真是他能干出來的事,是你自己讓出去的案子,你就忍著吧?!?/br> 沈晝半真半假道:“早知道這樣,這案子我還不如自己打,省得他給我找氣受。” “他還能氣到你?”米貞驚訝,“他要是能氣到你,也算是他的本事了?!?/br> 沈晝沉默了一會,輕飄飄道:“讓他滾蛋吧?!?/br> “怎么,終于忍不下去了?” “昨天卡羅拉給我打電話了,”沈晝慢條斯理的道,“話里話外意思就是想和你吃頓飯,希望我能引薦一下?!?/br> “是我想的那個卡羅拉?”米貞挑起眉峰,“她找你?” “她和我是同學(xué),她來替代杜銳,你覺得怎么樣?!?/br> “那可太好了,”米貞驚喜道,“杜銳雖然有幾分能力,但是心胸太狹窄,他的業(yè)務(wù)能力還沒有到讓我忽略他的人品的地步。” “那我約卡羅拉了。” “誒,她昨天給你打電話,你為什么昨天不告訴我?剛好是周末,我們正巧一起去吃個飯聊一聊?” 沈晝簡短地道:“周末我有事?!?/br> “你干什么去了?”米貞好奇,“我看你怎么好像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沈晝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兩個精巧古樸的盒子遞給米貞:“紫色的給你,檀棕色是給小何的生日禮物,麻煩你代我轉(zhuǎn)交,另外她的生日宴會我就不去了,周四周五正好要出差?!?/br> 他說完起身離開,米貞抬手想要挽留,卻發(fā)現(xiàn)他步伐奇快,背影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晶體材料墻壁外。米貞低下頭,打開了紫色的禮品盒,里面靜靜的躺著過一只古樸的女士手表,在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之下,金屬表鏈的銳光一閃即逝。 沈晝?nèi)嗔巳嗵杧ue。 三天不眠不休瞎折騰的結(jié)果就是今天早上來到律所就開始頭疼,幸好今天沒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到下班時間他就準(zhǔn)時回家,飯也不吃一覺睡到晚上才勉強(qiáng)恢復(fù)了一些精神。醒來之后,他一邊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收拾吃的,一邊問埃德溫:“和吳霖關(guān)聯(lián)的那件案子,就是和他在一起的然后被丈夫殺死的那個女人,這件案子的檔案可以調(diào)取到嗎?” 埃德溫道:“需要提供案件當(dāng)事人姓名或者其他關(guān)鍵信息?!?/br> 沈晝皺了皺眉。 因?yàn)樵谶@整個事件之中,似乎被提及的只有吳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閺囊婚_始他的著手點(diǎn)就是吳霖本人,所以出軌而被丈夫殺死的女人、女人患有精神病的丈夫,仿佛都只是存在于故事中的模糊概念。 可是如果就像是吳霖說的,這只是一場卑劣的陷害,那么那個女人到底是根本就沒有出軌;還是說,她的出軌對象不是吳霖,另有他人。如果是前者,那女人豈不是枉死在了丈夫刀下,如果沈晝沒有記錯,他們還有一個當(dāng)時連一歲都不到的兒子…… 他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時間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鍋里的面包已經(jīng)糊了,埃德溫連聲提醒:“沈老師,注意你的食物!” 沈晝這才低下頭去看,可惜,那片面包已經(jīng)成為了黑炭。 沈晝嘆了一聲,認(rèn)命的啃了兩口干面包,忽然抬起頭:“埃德溫,通訊靳總?!?/br> 埃德溫答應(yīng)了一聲“好的”,沒過一會,沈晝面前的通訊屏幕了出現(xiàn)了靳昀初的面容。 “好家伙,”靳昀初驚訝道,“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妙啊,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沈晝一邊刷鍋一邊道:“應(yīng)該沒事吧。” 他將刷好的鍋從洗碗機(jī)里拿出來當(dāng)鏡子照了照:“就是沒休息好而已。” “這么晚通訊,有事?” “對,”沈晝點(diǎn)頭,“我還是覺得吳霖那件事有蹊蹺,您能幫我查到當(dāng)年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的案子嗎?” “你不能自己調(diào)檔?” “找不到,”沈晝搖頭,“像是有人故意抹除過這些信息,不知道是星研院還是別的誰,吳霖自己也不愿意提那個名字,但我總覺得……不對?!?/br> 靳昀初的神情竟然和他一模一樣的若有所思:“我之前看到那位吳副院長的名字時就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又想不起來,當(dāng)時覺得和這個名字很普通,如果當(dāng)是重名的話應(yīng)該也有可能……” “您見過他的名字?”沈晝的眉毛挑的高高的,“還能想起來在哪里見過嗎?” “當(dāng)然想不起來,”靳昀初攤手,“不過我會幫你查一查?!?/br> 她眨了眨眼:“畢竟,我有最高權(quán)限?!?/br> 通訊斷掉之后她仍舊坐在桌前沒有動,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么。 “阿昀?”暮少遠(yuǎn)叫他,“通訊完了嗎?該休息了?!?/br> “來了!” 靳昀初站起身回到了臥室,暮少遠(yuǎn)隨口問:“想什么呢?” “你有沒有聽說過吳霖這個名字?”靳昀初問,“我總是覺得這個名字很熟?!?/br> “不是星研院那個副院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