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651節(jié)
接著,他講了一個聽起來有些離奇的故事。 “……對不起。但我,我不知道應(yīng)該找誰,有可能我只是在胡說八道,但我真的很害怕那是真的,萬一是真的,我,我伯父怎么辦?” “拜厄·穆什?!”西澤爾反問,聲音抬高。 “對,這是他在大學(xué)之前的名字,”在西澤爾極度詫異的目光中,沈晝繼續(xù)道:“他在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改掉了名字,但他改了新名字之后,愛德華·貝爾弗特的檔案卻并沒有被注銷,包括他的戶籍、身份id、學(xué)籍、都還原模原樣的保留著?!?/br> “……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做同一個夢?!?/br> 西澤爾疑惑:“他為什么要改名字?” “具體原因不詳,”沈晝斟酌道,“但可能是和他去叢林之心工作有關(guān),這已經(jīng)很難查證,neo說她也沒有辦法再去找到什么蛛絲馬跡?!?/br> “他是什么時候進入?yún)擦种墓ぷ鞯模俊?/br> “……夢里我mama帶著我穿過一條走廊,那走廊很長,兩邊都是晶體墻壁,能看見的里面有很多柜子、臺子,還有很多儀器,好像是實驗室一類的地方?!?/br> 沈晝從旁邊劃過來另外一個對話框:“他的官方履歷是憲歷元年,這時候他大學(xué)畢業(yè)剛好五年,但是neo說,他可能進去得更早,因為憲歷元年的門禁日志上就有過他的基因錄入。” “……我從來沒有在現(xiàn)實里見過那么大的實驗室。我一直在走廊上跑,手里拿著一個玩具相機,我mama在后面追,她叫我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倒,也不要去走廊盡頭的辦公室?!?/br> 西澤爾皺著眉,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是因為要去叢林之心工作,出于工作性質(zhì)保密而改用新名字很正常,可是一般這種情況下,原來的身份檔案就會被宣告死亡或者修改,但是穆什的原本的身份信息卻紋絲不動的保存著?” “……我拍了很多張相片,然后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里,忽然出來了一個人。應(yīng)該是個女人,穿著白衣服,但我沒看見他的臉。這時候我mama忽然很大聲地叫我的名字,我嚇了一跳,相機掉在地上摔壞了,開始不停地自己拍照,相紙一張一張被吐出來,全都散在地上。” “而且這個身份還被用來和杰奎琳·穆赫蘭登記婚姻,”沈晝揶揄道,“所以從這種角度出發(fā),穆什倒是沒有騙桐垣,因為他確實是桐垣和neo法律意義上的父親?!?/br> 西澤爾無奈道:“現(xiàn)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沈晝做了個投降的表情。 “……好像又有一個人出來了,我mama從背后抱起我,跑進了走廊盡頭的辦公室,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跑,但是辦公室不是空的,有人在。我mama叫那個人‘教授’,但我也看不清他臉,我mama捂住了我的眼睛?!?/br> 沈晝繼續(xù)道:“neo在比對叢林之心的門禁錄入時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愛德華·貝爾弗特還有一個弟弟,叫蘭斯洛特·貝爾弗特,叢林之心的門禁錄入也有他的基因錄入” 西澤爾有些驚訝道:“穆什的弟弟也在叢林之心工作?” 沈晝沉默了一下,道,“但是蘭斯洛特·貝爾弗特的基因所屬身份姓名……是林。” “……我聽見一聲很大的響動,我mama抱著我摔在了地上,血潑在我的臉上,脖子上,熱的,很濕……我在叫mama,但她沒有答應(yīng)我。我抬起頭看到一個很高的人,我小時候一直不知道他是誰,我以為那只是夢里的影子,心理醫(yī)生也說,那只是我不愿意接受父親殺害母親的事實所幻想出來的兇手……直到,直到我在星網(wǎng)上看見總統(tǒng)先生,拜厄·穆什先生參加大選。我夢里的那個人,那么兇手,就是,就是總統(tǒng)先生!” “林是穆什的弟弟?!”西澤爾錯愕道。 “不知道?!鄙驎儞u頭,“可蘭斯洛特·貝爾弗特憲歷五年就已經(jīng)死亡,死因是腦空白。根據(jù)在醫(yī)院的個人檔案照片來看,除了眼睛顏色相同,兩個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 “……夢的內(nèi)容到我看見總統(tǒng)先生就結(jié)束了,就算有時候我沒有醒,剩下的時間我也一直都在那個走廊不停地跑,但是好像永遠也到不了終點?!?/br> “如果林就是蘭斯洛特·貝爾弗特,那么蘭斯洛特腦空白死亡就是偽造的,這只是為了讓他更換身份和名字進叢林之心?!?/br> “……我不知道這個夢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像心理醫(yī)生說的那樣,是因為我害怕面對現(xiàn)實而幻想出來一個不存在的兇手,可是那個兇手為什么會長著總統(tǒng)先生的臉?在他當(dāng)上聯(lián)邦總統(tǒng)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如果林不是蘭斯洛特,那么他為什么要使用蘭斯洛特的基因編譯碼,他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必須隱藏的秘密嗎?” 奧蘭多的聲音和沈晝聲音卷襲在一起,像是煙花一般炸開,火星飛散,然后變成一片濃郁的風(fēng)煙灰燼。 拜厄·穆什…… 林…… 拜厄·穆什…… 林…… “西澤爾?” 一瞬間,沈晝的聲音仿佛又被風(fēng)吹遠了,像一片飄零的葉子,打著旋兒落進透明的水面,水流漫上來,將它吞噬而進。葉子一直下沉,下沉,直到藻荇飄蕩的水底,那里有一條透明長廊,無盡頭的延伸出去,死寂、荒涼,沒有生機。一個小小的孩子在走廊上跑著,一個年輕女人追在后面。 “沈晝?”西澤爾忽然道,“你之前是不是調(diào)查過朵莉絲·李的案子?” “朵莉絲·李?”沈晝直覺這個名字很熟,仔細回想才一拍腦袋道,“小林那個朋友,奧蘭多的母親,李紓的妻子,對不對?” “對。她生前是不是……在叢林之心工作?” “對,她在被害前,是叢林之心的研究員,李紓也在叢林之心工作,而且是在研究委員會?!?/br> “叢林之心……” 奧蘭多的夢雖然很離奇。但是就像他說的,如果真的只是夢,為什么出現(xiàn)在他夢里的是拜厄·穆什,而且還是殺害朵莉絲·李的兇手如此駭人聽聞的角色。在精神分析學(xué)里,夢境從來都是被研究的對象,尤其是多次出現(xiàn),并且一成不變的夢。 朵莉絲死亡時奧蘭多只有不到一歲,這個時候他的腦部結(jié)構(gòu)還沒有發(fā)育完整,理論上并不會對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產(chǎn)生記憶??墒沁@種情況并非絕對,任何普適性理論都會存在特例,而且,還有一個讓西澤爾產(chǎn)生的懷疑論據(jù),奧蘭多的精神力等級很高。 假設(shè)奧蘭多的夢境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件,他潛意識里不想忘記這件事,于是大腦或者精神力便將這段記憶保留了下來,而后以夢境的形式逐次呈現(xiàn)給他。 如果這個夢是真的…… 如果殺死朵莉絲·李不是李紓,而是拜厄·穆什? 那么奧蘭多夢里的實驗室很有可能就是叢林之心?除了拜厄·穆什之外,另一個被朵莉絲稱作“教授”的大概率是白蘭教授,白衣服的女人…… 西澤爾幾乎沒有多想,杰奎琳·穆赫蘭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從他腦海深處自動跳了出來。 他忽然開口:“朵莉絲·李是什么時候死的?” “你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沈晝挑眉,卻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憲歷二十年八月十三日?!?/br> 仿佛有一陣戰(zhàn)栗的電流從脊背上躥起來,一直流淌到了頭皮,西澤爾直接到他應(yīng)該從這個信息中抓取到什么關(guān)鍵,但卻毫無頭緒。 “這個時間前后都發(fā)生過什么?”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等等,‘啟示錄’失敗、老林叛逃是憲歷十八年年末!”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杰奎琳·穆赫蘭已經(jīng)失蹤了,她不可能,也不應(yīng)該再出現(xiàn)在叢林之心—— 同樣的,此時拜厄·穆什也已經(jīng)從叢林之心離職,他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叢林之心。 可如果不是杰奎琳和穆什,還能是誰? 穿著棕色西服的藍眼睛男人,和白衣服的女人,還會是誰?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幾乎就要擰成一團。他想起家里深藏于柜子里那些老照片,那上面的杰奎琳到底作何裝束?而拜厄·穆什,楚辭那個裝著老林遺物的箱子里倒是有幾張拜厄·穆什的照片,還有白蘭教授…… 照片。 照片?! “是啊,怎么了?”沈晝不明所以地接上他的上一句。 西澤爾忽然站起身:“去首都星,你和我一起。” “?。俊鄙驎儽凰蝗肫鋪淼膭幼鞲愕糜悬c懵,“回首都星——為什么忽然要回首都星,什么時候?” 西澤爾轉(zhuǎn)身快步奔到衣架前,一把拽下外衣,頭也不回道:“現(xiàn)在?!?/br> 沈晝無奈地攤手:“你總得告訴我,是因為什么事吧?” “路上說,天樞港見?!?/br> 于是沈晝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從床上爬起來,去了天樞港。 等他到空港入口時西澤爾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并且已經(jīng)買好了航班票,不愧是穆赫蘭參謀長,效率堪稱驚人。 “你怎么回事?”沈晝氣喘吁吁地走上臺階,“什么話都不說一句就要去首都星,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明天不上班了?” “請了一天假?!?/br> “一天也不夠來回的啊?!?/br> 兩人閑話著,走進了等候大廳。 “現(xiàn)在可以說是什么事了吧?非得這么著急……” “你在來找我之前,是不是先去找了靳總?”西澤爾問。 “嗯?!鄙驎兊?,“我告訴了她李元帥的事,怎么,她和李元帥出什么事了?” “靳總在你走后就通訊了李元帥,然后……” 西澤爾將奧蘭多的夢和他的猜測大致講述了一遍,沈晝愣了剎那,倏然一拍大腿:“我當(dāng)時就說這個案子有問題!” “朵莉絲并沒有出軌,李紓也沒有勁精神病史,甚至他們整個家族往上追溯三代都沒有出過一個精神病,那李紓有什么理由非得殺了自己的妻子?而且朵莉絲死后,李紓自己也精神失?!獙α耍傊皩iT問過李元帥,他說李紓不是普通的精神障礙,是意識消弭,情況相當(dāng)于腦空白?!?/br> 西澤爾將他按回座位上:“你先別激動,你比我更清楚一項罪名的指控最需要的就是證據(jù),我們不能僅憑借一個夢就斷定事實?!?/br> “話雖然是這么說的,但是很多時候——照片?你剛才專門提起奧蘭多夢里的照片做什么?而且說了這么半天你還是沒有講我們到底去連夜趕回首都星是要做什么的?!?/br> 西澤爾笑了笑,不得不感嘆沈晝的敏銳程度,他道:“楚辭給我看過老林的遺物,那里面有一張夾在相框中的照片,和穆什、杰奎琳、白蘭教授的合照放在一起,但卻是背對著的。而且很奇怪的,那上面只有很模糊的某人的身體,似乎拍攝角度是從下往上?!?/br> 沈晝豁然偏過頭去看著他:“你不會覺得,那張照片和奧蘭多的夢有關(guān)吧?可是那時候林不是已經(jīng)叛逃出叢林之心了……” “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西澤爾深吸了一口氣:“林的遺物是在‘啟示錄’實驗室解禁后我父親去拿回來的,據(jù)他回憶,那張相框是白蘭教授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起來遞給他的,所以他也不知道這相框到底是林的東西,還是白蘭教授的東西。” “如果是白蘭教授的……” “我剛才問過了我父親,在他的描述中,白蘭教授辦公室的位置和奧蘭多的夢里的那條走廊,一模一樣?!?/br> “這簡直……”饒是沈晝這種見慣了風(fēng)雨變幻大世面的人,此時也不由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覺得在這幾天之內(nèi),各種情況變得太快,驚露幻電一般,竟然讓他生出幾分白云蒼狗、恍如隔世的宿命感來。 五個小時后西澤爾和沈晝抵達瓦藍得星際港口,兩人二話不說直奔穆赫蘭府,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三時,整個家里醒著的生物唯有綻放的曇花和半夜蹦迪的小白。穆赫蘭參謀長和沈大律師形同做賊一般穿過中庭,剛進門,趴在門廊上站崗的小白就炸毛了,對著西澤爾不停哈氣。 沈晝嘲笑之:“這是你家貓嗎……真搞笑。” 說著一把將小白撈起抱在懷中,順毛捋了幾下小白就不叫了,其實上次來做客的時候他就想摸這只貓來著,但是穆赫蘭元帥夫婦都在,他有點不太好下手。他抱著小貓咪跟在西澤爾身后,無聲上了二樓。 楚辭的房間在靠近陽臺的位置,西澤爾推門進去,按開了照明。 楚辭走后這間屋子的門就常閉著,小白沒法進來巡視,每次都只能在門口撓半天,而后憾然離開,于是剛一進來就脫離了沈晝的懷抱,左聞聞,右蹭蹭,企圖找到一點熟悉的感覺。 這里其實沒有任何變化,西澤爾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張,彎腰從床底拉出來一個不大的箱子。相框放在最頂,他輕易就拆開了,從里面抽出那張和正面合照格格不入的相片。 “楚辭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它比現(xiàn)在更皺,他說像是誰隨便塞進去的?!?/br> 沈晝接過那張已經(jīng)被壓得相對平整的照片,但從上面裂痕般的褶皺依舊能看出它并未被誰仔細地保管過。照片的內(nèi)容也讓人摸不著頭腦,誠如西澤爾所說,背景模糊成一片,只有邊緣的一個人形。沈晝端詳了這張照片一會,手指在靠近邊緣顏色較深的位置拈了拈,忽然道:“應(yīng)該沒人對這張照片做過鑒定吧?” 西澤爾挑眉看著他,隨即搖了搖頭。 “你家有沒有發(fā)光氨試劑?” “肯定沒有——” “那去我家。” 兩人又從穆赫蘭府去了沈晝家里,基因鎖巨大的“x”形光線在沈晝臉上一掃而過,門打開,可是整座屋子得燈竟然都黑著。 “neo,”沈晝大聲叫道,“neo?” 無人應(yīng)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