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苦笑一下，沒有應(yīng)。

    王菁見她沒說話，眼睛一轉(zhuǎn)又輕嘆一聲道：“世事無常，前些日子官人見你總是郁郁寡歡便與我商量說不若遣人去meimei家中請二老來府上與你一見，寬慰寬慰你，怎得就…”說著默了聲。

    李沐聽此話，抬眼盯著她悠悠的問道：“去了妾身家中嗎？”

    王菁瞧著這眼神心里有些發(fā)怵，到嘴的話突然就結(jié)巴了起來：“是…是，官人同我說了的，就是何時派人去過meimei家中就不知了?！?/br>
    李沐緩緩收回眼神，沒再多話，接下來王菁也不再作聲，吃過飯，李沐要回時，王菁為表自己賢良叫住她，吩咐讓慧兒帶上些補品一并跟上送去皖西院。

    到了皖西院，慧兒將東西放在桌上便想辭行，李沐卻喊住她道：“勞你專門送一趟，我這有些自配的茶不值錢的，隨柔兒去庫房拿吧?！?/br>
    慧兒謝過李沐賞賜，隨著柔兒走去庫房，李沐盯著她的身影久久不流轉(zhuǎn)目光，眼神逐漸變得狠厲。

    ————————

    沈懷信將信中所藏暗語寫于紙上呈上前，沈懷升看后微瞇雙眼，而后將紙置油燈上方點燃燒毀，與沈懷信交換眼神，摸摸頭不安定的走來走去而后拍手道：“對對對，此番大事合該召青陽王、安陽王來商榷才是?！闭f著便朝殿門口處大喊去：“趙監(jiān)！”

    趙大監(jiān)聞聲立即進(jìn)殿，動作極快，走至殿前頷首低眉聽令。

    “領(lǐng)寡人口諭，不！”怕口諭有誤，才出口就喊停，沈懷升走到桌前執(zhí)筆寫下詔書，交與趙大監(jiān)。

    沈懷升吩咐道：“尊父皇囑托，此二王都是個頂個的從龍有功之臣，凡事都該與其商量一二，今夜天色已晚，也不便饒了二位休息，明日宣來覲見?！?/br>
    趙監(jiān)應(yīng)下：“喏?！倍蠊瓷硗讼?。

    睥睨人退下，沈懷信也作揖道：“無事，臣弟便先行告退。”

    沈懷升點點頭叮囑了句：“回去好好將養(yǎng)，明兒寡人遣醫(yī)士去府上為你換藥?！?/br>
    沈懷信應(yīng)下，退后三步轉(zhuǎn)身出了殿。

    第68章 青陽王

    次日，天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厚雪鋪地，宮人們一遍遍的清掃著，恐動作怠慢了，摔著哪位貴人。

    遠(yuǎn)遠(yuǎn)的一車馬駛來在乾坤門處停下，下來兩人，趙監(jiān)與另外一身穿紅袍朝服，身軀凜凜，肩寬雄壯，相貌堂堂，一雙眼眼神凌厲，兩彎濃眉，下巴處蓄有長胡，發(fā)絲黑中穿插著白，快知命之年之人正是平陽王。

    趙監(jiān)畢恭畢敬的作請的動作，在他走在左前方引路，平陽王微跛著腳跟上。

    金華殿內(nèi)，沈懷升坐于高處，見趙大監(jiān)進(jìn)殿，站起身張望著他身后，卻是只瞧見平陽王跟在后面進(jìn)來。

    “臣，叩見陛下，禱祝陛下萬歲！”平陽王上前正要行叩拜禮，沈懷升卻是三步并兩步下來扶住他到道：“何須如此多禮，寡人不是說過平陽王腿不好便是免了殿前大禮了嗎?！倍笥謱σ慌缘膶m人喚道：“搬一張軟些的坐墊來?！?/br>
    平陽王聽見忙謝道：“臣謝過陛下如此厚待?！?/br>
    待平陽王坐下，沈懷升才向趙大監(jiān)問道：“怎得沒與爾等一同前來，可是身體不適？”

    “青陽王人未來卻是喚老奴給殿下遞話”說罷趙監(jiān)挺了挺平時微微佝著的背，學(xué)起青陽王的語氣道：“天寒地凍，雪厚路滑，本王畏寒如此從乾坤門一路步行長廊至殿前面見汝恐怕會染上寒疾，若真如汝所說事急除與平陽王還不得不與吾商議，便望賢侄特派車馬接吾進(jìn)殿，于此便也妥善?！壁w監(jiān)尖聲細(xì)語將青陽王的話一字不差說完那背才慢慢佝下去。

    殿內(nèi)宮人們尚未遣出去，坐下還有平陽王，此話說時并未刻意轉(zhuǎn)換尊卑稱呼且出聲不低，遂殿內(nèi)人皆聽了去。

    宮人們聽后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平陽王眉頭微皺，平日青陽王做長輩又是先帝功臣再如何端著架子都無傷大雅，可此次未免做太過了，他倆本姓分別為趙、楊二姓，早年因著追隨先皇掃清了外敵安定了內(nèi)亂，天下大定后，先皇念他們的功勞，賞了無盡榮耀，封爵賜號平陽，青陽，故他倆是本朝唯二的外姓王，可盡管是外姓，卻連死?s?后的殊榮也是不曾落下的，先皇親口允諾他倆百年之后也可配享太廟受盡香火供奉的殊榮。

    雖先皇在世稱他二人做兄弟，便是從前陛下作皇子時，二人也就喚陛下一聲侄兒，可如今皇子已為陛下，私下里喚也就罷了，青陽王竟讓那趙監(jiān)如此傳話。

    像此次的傳話從前也沒少過可都沒有這樣原模原樣學(xué)出來過的，此為首次，近來他那狂妄之勢愈發(fā)滋長，平陽王心想著陛下再是寬容大度這次也該是要怒了，以此滅滅他的氣勢。

    可沈懷升卻是沒有半點兒憤怒之意表現(xiàn)出，反而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且趕緊向著趙監(jiān)道：“原是如此，是寡人思慮不周，便是照著青陽王所說去做，且告知其此事必得等他來才能商議，寡人與平陽王也許久沒有說過話了，那便在大殿內(nèi)等他來。”

    聽到沈懷升的話，平陽王眼中明顯閃過失望，先皇驍勇善戰(zhàn)，堅韌剛毅，秦后早年跟隨先皇出征，也算是女中豪杰，二人都不是懦弱無能之輩，想他沈懷升作為二人之子也差不多哪去，原只認(rèn)為沈懷升對他們二人寬宏厚待，也是念在先皇遺旨，可不想青陽王一再刺探他的底線，他還是如此不怒不爭，且他登基以來總是猶豫不決，事事找他們來商議才作定斷，前面還覺得他這番做只是謙遜，也是不錯，可如今不禁有些懷疑沈懷升是否是個能肩挑大任之人。

    等待期間，沈懷升向平陽王請教詩詞見解，天文理法，可久久沒等來青陽王，沈懷升便喚人去擺上棋盤，二人對弈了起來。

    對局中，平陽王總是讓棋，下了三局，三局全輸與沈懷升。

    第三局過后沈懷升忍不住自嘲說道：“莫不是叔父覺著寡人棋藝太差，贏不了，所以總讓棋嗎？”

    平陽王捋了捋胡子道：“不，不，還請陛下細(xì)看此局。”

    棋局并無大差，見沈懷升盯著沒說話，平陽王才道：“陛下總跟著臣的棋走，故臣才能讓陛下贏?！?/br>
    沈懷升詫異，他只是看著黑棋總下在讓他一眼看出的地方，所以故意下在別處，可他一說沈懷升才看出來原來黑棋布的局很開，不單單是明面上能看出來的那一處。

    “臣只想說，有時不光是下棋，平常亦是如此?！?/br>
    沈懷升聽后點頭意味深長的道：“多謝叔父點撥，寡人知曉了?！?/br>
    才說完，便有宮人傳話來道：“陛下，青陽王到了?！?/br>
    “快請進(jìn)來?！鄙驊焉]袖道。

    不會兒就見一黑靴踏步進(jìn)殿，見他魁梧微微發(fā)胖的身材穿著秀有精美圖案的藍(lán)色常服，劍眉，鳳眼，黑白青絲梳起用一根玉簪固定，其面色紅潤，威風(fēng)堂堂，走至二人跟前，直立拱手道：“拜見陛下?！边€沒等沈懷升說話便將手放了下去。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沈懷升還是掛著一副笑臉，請人坐下，而后將沈懷信帶回來的信說與二人聽。

    “此番，二位如何看？”沈懷升看向兩位問道。

    平陽王深思沒有立刻應(yīng)答，青陽王卻是哈哈笑了兩聲道：“既然已截獲了重要敵情，那便直接出兵剿叛軍?！?/br>
    沈懷升扶著下巴點頭又問道：“是以…不過，二位叔父覺著派誰去可行呢？”

    青陽王又道：“老夫從前總是跟隨先皇出征殺敵，不若……”

    “此言差矣，若直接派青陽王去，是為大材小用，恐還會引起民心動蕩。”青陽王還沒說完，平陽王便打斷說道。

    沈懷升點頭贊同道又為難的問道：“可除了二位叔父，寡人最信的過的五弟身受重傷，現(xiàn)在寡人身邊再無人可用，叔父們可有信的過的人薦與寡人?！?/br>
    青陽王心中正怨恨這老朽不識好歹讓自己的計劃被打亂，正在心中盤算如何再開口，不想這蠢貨侄兒又自己將機會送上門來。心下不禁一陣暗喜。

    不過青陽王這次學(xué)聰明倒是沒有先開口，而是坐等平陽王先說話。

    靜默良久，平陽王道：“若陛下信的過，便讓臣的犬子替陛下分憂。”

    沈懷升剛要拍板定下，青陽王卻高聲道：“陛下，臣覺不妥！”

    此話一出，二人皆看向他，沈懷升問道：“有何不妥？”

    “趙侄恐難當(dāng)此任，其一無戰(zhàn)功，又無人威，陛下要賦予何職位讓其統(tǒng)領(lǐng)三軍？若是空降軍營，你讓將士們?nèi)绾涡欧?？再說——”青陽王輕蔑一笑又道：“平陽王此舉私心難免讓人多想?！?/br>
    平陽王聽此看向他，有些氣憤道：“平陽王何處此言，方才你還…”

    “方才是我想的不夠周到，陛下，臣方才想到，古早不失是一好人選，他曾是先皇貼身侍衛(wèi)，軍中人無人不知曉他，想必不會多言。”

    古早——他現(xiàn)是內(nèi)軍統(tǒng)領(lǐng)，沈懷升聽后連連拍手：“妙哉妙哉，就如楊叔父所說，趙監(jiān)拿紙筆來。”

    旨意擬訂，此事定下，青陽王與平陽王走出金華殿，青陽王臉上掛著神采奕奕的笑，手放額上望著天上褪去的烏云出來的大太陽，道：“天氣甚好，趙兄腿不好不若與我一同乘車出宮？”

    平陽王擺手：“不必了，圣上寬厚，念我腿疾，特許車馬送出宮。”

    “如此，陛下的車馬想必比我的車馬好些，那我便先走一步了?！闭f罷，青陽王上車遠(yuǎn)去。

    平陽王看著車漸遠(yuǎn)，望著天搖了搖頭。

    ——————————

    吳府內(nèi)：

    李沐盯著柔兒送進(jìn)來的藥碗，等人出去，她便朝著后面窗戶走去，將沿著墻壁將藥倒出去，而后將碗放回桌上，等柔兒來收，這動作做的行云流水，該是做了許多次了。

    聽說吳盛祖這兩日就要回府，她的計劃也該實施了。想到這，李沐咧嘴笑開。

    第69章 開始行動

    今晨，柔兒提著小半籮筐炭進(jìn)屋子準(zhǔn)備往火盆子里加，期間李沐瞥見炭筐就要見底了，心里有了打算。

    柔兒加好炭，轉(zhuǎn)身出了門，李沐見人出去了，起身去到床邊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來一個錢袋子，打開來從里面拿出兩錢捏手里后又將袋子放回了原位，回去坐好。

    李沐坐在凳上望著外頭發(fā)呆，火盆放在一邊烤著，手邊上的茶杯里的水已經(jīng)涼透了，柔兒擦拭著屋子里的灰，外頭院門處來了人，只聽那人道：“我是來送炭的?！?/br>
    李沐喊停了柔兒：“柔兒，茶壺里的水再去換壺?zé)岬??！?/br>
    柔兒聞聲停下動作應(yīng)下拿著壺出了屋子朝廚房走去。

    見人出去，李沐站起身往小柴房快步走去，果不其然柴房中，百合將炭倒出來后現(xiàn)下正拍打著身上的灰。

    “百合?！?/br>
    百合聽人喊自己一轉(zhuǎn)身便瞧見李沐站在那，驚訝的眼睛瞪大。

    李沐做“噓”的手勢后轉(zhuǎn)身向外面看了看，將柴房門關(guān)好走了進(jìn)來。

    “姨娘?！卑俸弦娎钽鍥]了上次那般呆滯的眼神，心里激動萬分，就要跪下行禮。

    李沐抓住她的袖口道：“百合事態(tài)緊急就免了這些虛禮?！?/br>
    百合見她說話倉促情態(tài)著急，點頭剛要問她是否有話要同自己說，李沐就望著她的眼睛道：“現(xiàn)下這院中的人我一個也不信，百合幫幫我?！?/br>
    百合點頭，李沐從前沒有虧過自己，這點投桃報李之心她還是有的，于是她道：“姨娘有何事只要奴婢能做到只管吩咐便是。”

    李沐感激之心溢于表面，定了定語氣問道：“現(xiàn)下你可是在前院做工，出入府門可方便？”

    “是在前院，若有采辦或是同外頭店鋪有什么傳話跑腿的事，奴婢方能出府?！卑俸先鐚嵈鸬?。

    聽此，李沐道：“那便好了，我有一故人叫孫武在東街巷道里一木匠店鋪那做學(xué)徒，這幾日你若有機會出府便幫我去尋他，問問我托他的事辦妥了沒有，就是這么件事?！?/br>
    百合點頭應(yīng)下，李沐向腰包摸去拿出錢還有一紙條來給百合，百合將紙接過，錢卻是不接，擺手道：“姨娘留著用吧，奴婢只張嘴帶個話就不便接下了?！蓖钗髟涸贈]有從前那般景象，且如今李沐定是得需些錢財打賞那些奴婢，日子才能好過些。

    李沐不依，將錢放進(jìn)她手里，道：“那紙條幫我一并給故人，院中人多口雜，我先出去了?！闭f罷，轉(zhuǎn)身出了柴房。

    百合手提上籮筐，等了會兒才出了柴房回前院。

    第二日

    吳盛祖風(fēng)塵仆仆回府了，多日的辦公讓他顯得有些憔悴，似乎這次遇上的事十分棘手。按照慣例回了府上吳盛祖便先去吳母院中報安。

    見著吳盛祖跨門進(jìn)來，吳母先是高興的嘴都合不攏的迎上來，而后瞧著吳盛祖眼下的黑影，下巴處的胡茬，心疼極了，摸著他的臉道：“我兒辛苦了。”

    “官為公，自是辛苦，娘不必過度擔(dān)憂。”

    聽了此話，吳母滿意的笑了笑，她總以有這么個兒子為驕傲的，因嫁人起她將心托于丈夫，可吳父棄她三年，那三年她如何度過的？?s?每每想起都痛苦不堪，是以，她將心血全托于兒子，吳盛祖不負(fù)她，讓她終于是在婆家，眾多親戚面前抬起了頭，遂吳盛祖就是她的全部。

    吳母拉著吳盛祖說了會兒話，吳盛祖極有耐心的應(yīng)著。

    “你去多日，潤兒也是想父親了，去抱抱孩子吧?！边@話說的再明了不過了，吳母是在點他，知子莫若母。

    吳盛祖起身拱手拜了一拜就要退出去。

    吳母喊住他，又對著一旁的蘇兒道：“前頭訂了一上好的小厚被，正好拿去給我的孫兒，同少爺一道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