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寧氣?到極處，打了她一巴掌：“你就是后悔跟了我！”

    其實許佳寧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那一巴掌并不疼。

    但是打完，整個空氣?都陷入死寂。

    阮棲垂下眼睛，低低附和：“嗯，我就是后悔跟您來姜家了?！?/br>
    許佳寧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倆母女誰都沒有說話了。

    良久，阮棲坐在車里?。

    新車還散發(fā)著皮椅的味道?。

    她手放在方向盤上，沒有開內(nèi)置燈，眼淚洶涌，卻哭得無知無覺。

    她時常想，許佳寧要是沒有離婚就好了。

    她會跟南初生?活在那個老舊的胡同?里?。

    她不會遇見姜成，不會對這個男人抱有父親的期待，也就不會失望。

    她不會遇見姜書妍，只要沒有真正的公主，她就是自己世界里?永遠的公主，她會自信，會開朗，會跟南初一起臭屁，做胡同?里?最可愛小孩。

    她也不會遇見季時屹，不會喜歡上他，也就不會因為?他痛苦，喪失喜歡另一個人的能力。

    她會像南初一樣長大，也許沒有南初那樣優(yōu)秀，也許跟南初一樣單著，也許已經(jīng)嫁入另一個胡同?，過一點普通的，平凡的，沒那么糟心的生?活……

    第78章

    阮棲不恨許佳寧, 許佳寧或許軟弱，但是即使有姜書禹，她?也不曾對女兒厚此薄彼, 她?用自己那一套對阮棲好?，大?約覺得已經(jīng)讓女兒過上普通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她?看姜成的?臉色吃飯，順帶的阮棲也就不得不跟她?一起低頭而已。

    阮棲也不恨姜成，沒?有哪條法律規(guī)定繼父必須對繼女一定要視如?己出, 這個男人在對待繼女的?事情上沉默且圓滑, 不關(guān)心繼女的?成長，但是在外人面前也絕不會落一個苛待繼女的?名聲, 所以他精于算計的?給車給房, 帶著?精英階層那套自以為是的圓滑。

    某一方面，姜書妍真的很像他。

    阮棲只是厭惡！

    她?厭惡他們高高在上對她?施恩那套, 厭惡他們以恩人自居的?那副嘴臉，仿佛她?不懂感恩就?是不知好?歹, 仿佛她?從小在姜家長大?, 就?應(yīng)該任憑他們擺弄，cao控，而她?就?必須低眉順眼的?接受，且務(wù)必要感恩戴德的?回報。

    就?好?像她?是個天生?的?花瓶蠢貨，聽不到他們背后撥弄的?算盤的?聲響。

    某種意?義?上，季時屹也是一樣?的?。

    他憑什么想?分手的?時候就?分手，想?復合就?復合, 憑什么覺得稍微回頭, 她?就?要歡天喜地的?接受, 憑什么要攪亂她?平靜的?，或許是至少看上去平靜的?生?活。

    季時屹粉碎了她?跟潛力股一起買房的?夢想?, 親手把她?推進輿論的?旋渦，輕輕松松的?讓她?失業(yè)。

    他不費吹灰之力的?讓她?的?生?活脫軌了！

    紅色小跑在半山腰飛速奔馳，夜色黝黑，窗外寒風呼嘯，冷風從窗口猛烈地灌進來，把阮棲臉上的?淚痕吹干，眼睛非常干澀。

    一只碩大?的?類似于鼠類的?動物忽然從山里躥出來。

    阮棲點了一個急剎，下意?識動了一下方向盤，車速太急，‘砰’地一聲巨響，紅色小跑撞上旁邊的?護欄。

    大?概有一兩分鐘的?耳鳴，心臟劇烈的?緊縮，手腳發(fā)麻，意?識在那一兩分鐘是空白的?，面前一片黝黑，什么都?看不見……

    然后，在那一兩分鐘后，心臟重新跳動，身體被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席卷，但腿跟腳是軟的?，阮棲顫巍巍的?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彈射出的?安全?氣囊下面摸索自己的?包，有些艱難的?推門下車。

    車頭被撞得近乎變形，汽車尾部?開始燃起白煙……

    她?剛挪了一米就?崴了一下腳，渾身沒?力氣，臉色有些蒼白地回頭看一眼撞得慘不忍睹的?新車，就?那么呆呆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很久，她?幾乎都?忘了要報警。

    過了一會兒，阮棲從包里拿出手機，打了110。

    音筒里傳來機械又?冰冷的?女聲，例行公事的?詢問她?事故地點。

    阮棲一一回答。

    然后，四下又?是寂靜。

    道路兩旁都?是黝黑的?山林，前進跟后退的?路仿佛都?那么冗長，一眼望不到盡頭。

    阮棲在那種死亡一般的?寂靜里，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個電話，她?沒?有打任何相熟的?人。

    她?打給了季時萱。

    交警先過來，阮棲做了簡單的?筆錄，年輕的?交警與她?一起等待拖車隊。

    周圍不時有車輛經(jīng)過，車燈閃爍，把阮棲的?一張臉映照得冰冷，毫無感情，仿佛發(fā)生?交通事故且險些喪命的?人不是她?。

    季時萱到得比拖車隊要快。

    她?降下車窗，跟她?說：“上車，剩下的?我助理會幫你處理?！?/br>
    果然從車內(nèi)下來一名助理。

    阮棲沒?什么意?見，很快上車，同季時萱一起坐在豪華的?皮椅后排。

    季時萱上下打量她?，幸好?，汽車撞成那個樣?子，她?看不出明顯的?外傷，又?或許衣服厚實，被遮擋，忍不住關(guān)心：“有沒?有哪里受傷？”

    阮棲沒?答，反而果斷的?說：“我要看房子，國外的?學校我選，學費你出，還有我只答應(yīng)破壞聯(lián)姻，其他涉及到違法的?商業(yè)機密盜竊之類的?我不做?！?/br>
    季時萱就?噗嗤笑了一下，翹著?二郎腿撐著?下巴看她?：“我看起來像是搞違法犯罪那套的?？我只是不想?季家跟宋家那個項目進展得太順利而已，否則……”

    阮棲打斷她?，沒?什么情緒：“你不用跟我說你的?目的?，我不關(guān)心。坦白說，可能也聽不懂?！?/br>
    季時萱怔笑，半響低笑：“……也是?！?/br>
    阮棲只是崴腳，自己覺得冰敷一下就?好?，沒?上醫(yī)院。

    季時萱將她?進小區(qū)后，接到電話。

    她?看了一眼號碼，微微撇嘴，接起來，前面司機聽她?嗯了兩聲，然后斷斷續(xù)續(xù)說：“額頭磕到一點兒，不嚴重，沒?太大?事兒?！?/br>
    “車子撞變形了，我到的?時候到嚇一跳，她?也嚇到了，雖然裝很鎮(zhèn)定，看得出來挺害怕的??！?/br>
    “最大?的?傷都?不是撞的?，崴腳崴的?，真是服了?！?/br>
    “她?不想?檢查?！?/br>
    “應(yīng)該沒?事吧……”

    “自己要關(guān)心，自己過來看，你煩不煩！”然后，季時萱就?掛了電話。

    司機知道季小姐一向沒?什么耐心，倒是不意?外。

    但季時萱也并算惱，盯著?手機還樂呵了一下，自言自語：“這年頭，真什么事兒都?有，還有人花錢……嘖……誰叫他窮得只剩錢了呢！”又?見司機沒?啟動，“愣著?干什么，開車?！?/br>
    “好?的?，季小姐?！?/br>
    季時屹被堂妹掛電話也并不生?氣。

    他站在會所消防口的?位置，從狹小窗口吹進來的?幽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滑到聯(lián)系人叫‘西西’的?號碼，剛要按下去，又?有幾分猶豫。

    “季總……咱可不興半路逃走……來來來……繼續(xù)……喝……”有個醉醺醺的?男人出來。

    那人抬手剛要碰到季時屹肩膀，被追出來拿著?酒杯的?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楊倪嬌嗔地拖走，嗓音也嬌滴滴的?：“陳總，您這就?不地道了啊，咱事兒都?還沒?聊完呢！”又?把人帶進包廂。

    隔了會兒周齊出來，湊到季時屹身旁，低聲道：“還是不肯松口，咬死了那1個點，這樣?算下來，我們前期的?投資會……”

    季時屹有點煩躁，一反常態(tài)道：“讓揚倪盯著?點兒，實在不行，1個點就?1 個點，我有事，先走。”說著?，抬手松了一下西服扣。

    周齊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我叫老陳把車開過來?！?/br>
    季時屹‘嗯’了一聲。

    他喝了酒，不能開車，老陳將他送到嘉南公館，跟門衛(wèi)打了聲招呼，門衛(wèi)很快放行。

    阮棲其實是個膽子特別小的?女人。

    小到打雷都?會很害怕那種，好?像她?做了很多?虧心事，總是一副心虛被雷劈的?樣?子。

    她?也怕黑，還怕鬼，腦子里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念頭，總之，季時屹沒?見過比她?膽子更小的?姑娘。

    那么嚴重的?車禍事故，季時屹不知道這姑娘害不害怕，但她?誰都?沒?聯(lián)系，聯(lián)系的?是季時萱，還答應(yīng)了，季時屹就?覺得這事兒很微妙。

    陡然聽到阮棲車禍，他其實非常惱火，想?把這姑娘腦子里的?水搖晃出來，問問她?有沒?有點腦子，大?半夜在什么半山腰飆車！

    但是季時萱說她?忽然同意?的?時候，季時屹一時心緒不明。

    沒?人知道車禍的?那半小時，半山腰的?阮棲經(jīng)歷了什么？

    她?，有沒?有害怕？

    阮棲住16層，從樓下公共花園往上數(shù)，可以可見樓層的?燈光還亮著?。

    季時屹賣進樓道的?腳步頓住，隔了會兒，又?撤回來，點了支煙，看她?房間?里的?燈光。

    這個時候不能上去。

    直到那支煙抽完，季時屹兜里的?私人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居然是阮棲。

    微信里，是張腫腳的?自拍，她?皮膚白嫩，顯得腳踝處的?紅腫就?特別明顯，可憐兮兮的?，然后像是撒嬌，圖片下面是個‘嚶嚶嚶’哭唧唧的?表情包。

    隔了大?概一分鐘，她?又?欲蓋彌彰的?發(fā)來兩個字‘發(fā)錯’。

    冷漠的?，不帶感情的?，仿佛真的?只是發(fā)錯信息。

    季時屹舌尖頂了一下腮幫，眼神是玩味的?，忽然就?氣樂了。

    行，小姑娘能屈能伸，說干就?干，一點兒不錯過時機。

    抬手把煙頭熄滅，他把手機揣進兜里，什么都?沒?回，抬腿走了。

    阮棲腳崴，在家自己冰敷了兩天。

    博雅人事部?跟她?發(fā)消息，鑒于輿論已經(jīng)平息，醫(yī)院經(jīng)過開會，對她?的?處理是扣除年度獎金績效，讓她?寫一份檢討，然后年后復職。

    阮棲沒?寫檢討，反而遞交了一份辭職信。

    許佳寧當天下午就?得到消息，給她?打電話，仿佛兩個人那晚沒?有吵架：“西西，你不要任性，博雅多?好?的?工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