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還在梧大的休憩室午睡，就接到教練急匆匆打來的電話，說是把邵慈替換下了，讓她趕緊過去和新搭檔磨合一下。唐元是有些震驚的，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依照邵慈的性格，再來一回附加賽，豈不當(dāng)場心跳加速死掉。

    只是，當(dāng)她聽說換成了何梁后，心情更復(fù)雜了。先不說他們沒有磨合過，就單拎今天上午在更衣室發(fā)生的那件事，就足以讓她煩躁了。

    ‘算了，看他那反應(yīng)也挺好拿捏的，有什么可惱的！’唐元一邊這樣自顧自安慰自己，一邊起身拿好裝備，趕往體育館。

    等唐元趕來時，何梁和幾位教練早到了?？催@兩個人經(jīng)驗也豐富，技術(shù)也不賴，教練只簡單指導(dǎo)了幾句，就讓二人先自己練練了。

    唐元注意到，何梁已經(jīng)換了一套全新的運動套裝了。她下意識多看了幾眼，結(jié)果立刻被何梁察覺。

    他迅速回瞪了她一眼，用球拍擋住短褲，臉又多了幾分紅暈。

    唐元努力抑制住嘴角的弧度。還挺純情的。

    “來吧，先對打試試，看看你打球習(xí)慣。”唐元主動發(fā)話，也沒打算征求這位“搭子”的意見。

    何梁沒說話，也沒看她，只“嗯”了一聲就默默走到唐元對面去了。

    沒幾秒，擊球聲在球館內(nèi)回蕩起來。

    由于只是熱身，加上對手是個女生，何梁也沒使多大勁。但唐元可沒想過和他客氣，一上來就表情嚴(yán)肅，發(fā)力十足，恨不得把他吃了。

    唐元迎球時習(xí)慣降低重心，一邊猜測來球方向，一邊小碎步調(diào)節(jié)距離。

    本來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但何梁看著看著，視線就偏到了她臉上。唐元剛剛臨時扎了個高馬尾，隨便用手抓抓而成，發(fā)頂微微凌亂卻蓬松，好幾縷碎發(fā)留在額兩側(cè)，隨著她行動而肆意飄蕩，顯現(xiàn)出一種凌亂美。再往下，就是她精致的鎖骨、纖腰，以及雙腿……

    一看到這里，何梁馬上移開眼，渾身又不自在起來。什么時候，他也像那些庸俗的男生一樣，去注意她這些地方？簡直毫無意識！明明，他最討厭像觀察物體一樣去觀察女生！

    “你沒吃飯??！”

    對面，唐元的叫聲突然襲來。何梁的思緒才被拉回，他在心里狠狠賞了自己一個巴掌，馬上歸位，全心投入下一個球。

    見他像模像樣了一點，唐元才定下心，但仍然存了幾絲煩躁。她還以為，何梁會比邵慈好一些的……

    二人又打了幾個球，唐元有些累，忙說要休息，跑到一邊的長椅前坐下。

    沒一會兒，空空的網(wǎng)球場就閃現(xiàn)了個身影，直跑到唐元身旁坐下。唐元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看，才發(fā)現(xiàn)是邵慈。

    邵慈又換了副新眼鏡，手里還拿著杯奶茶，抵到唐元跟前，有些愧疚地笑道：“唐元，不好意思，是我連累了你，讓你這么辛苦，給你買了杯奶茶?！?/br>
    當(dāng)然辛苦了，唐元心里這么想。但現(xiàn)在的確有些渴了，便大方接過邵慈手里的東西，說：“我自己練好了也能上?！?/br>
    聽此，邵慈有些尷尬，果然，是在嫌棄他……

    但邵慈也只能陪些笑臉，從包里掏出一個迷你小電扇，打開，湊到唐元跟前，“我給你吹吹?！?/br>
    小電扇還自帶噴冷霧的功效，唐元一邊喝冰奶茶，一邊吹，都快舒服得飄起來了。但看到邵慈這么一大高個，手里拿著一個那么小的粉色風(fēng)扇，彎著腰替她服務(wù)著，唐元覺得有些滑稽，忍不住說：“我自己來拿?！?/br>
    “不不不??！”邵慈重重?fù)u頭，“讓我為你做點什么吧！實在太抱歉了?！?/br>
    語氣更殷勤了。

    唐元也懶得跟他拉扯了，繼續(xù)喝著奶茶刷手機(jī)。

    “欸，梁哥，練累啦！”

    沒過一會兒，邵慈的聲音再次響起。唐元拿下手機(jī)，瞅了眼，才發(fā)現(xiàn)，何梁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

    何梁坐到了邵慈旁邊，經(jīng)過唐元時，還瞄了眼她手上的奶茶。

    “我送的我送的！”邵慈趕忙回答，又有些抱歉地說，“沒給你準(zhǔn)備啊，哥，不好意思?！?/br>
    何梁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拿了瓶礦泉水?dāng)Q開喝了好幾口。

    邵慈就這么夾在兩人中間，想想又覺得不好意思，干脆起身說：“要不，你們先交流交流戰(zhàn)術(shù)？我出去走走?！?/br>
    “行啊?！焙瘟簯?yīng)。

    “好好?！鄙鄞赛c了點頭，拍拍屁股準(zhǔn)備離開，卻被唐元從后叫住。

    “你的小風(fēng)扇！”

    “送給你了！”邵慈露齒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唐元看著手上的小玩意兒，又新又漂亮，還是清新的粉紅色，反應(yīng)過來，這應(yīng)該是邵慈專門給她買的。

    現(xiàn)在，球場只剩下他們兩人，唐元本有些惱何梁剛才的不專心，也不想主動搭話，就這么沉默著。

    “你很容易累嗎？”

    過了好久，何梁忽然問道。

    唐元心底呵呵好幾聲，當(dāng)然是因為她很專心，很重視這場比賽，所以練習(xí)才容易累啊。

    然而，正當(dāng)她想懟人時，何梁卻忽然又問了句：“剛才看你左腳移動時有些不便，是這里受傷了嗎？”

    這話直接讓唐元呆住了。這是十六歲那年受的傷，雖然最近她已經(jīng)又開始鍛煉復(fù)健了，但前幾次打得太猛，又開始隱隱作疼了。她明明掩飾得很好，但這短短二十分鐘，何梁怎么就注意到了呢？

    唐元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又馬上補充：“到最后，誰拖誰的后腿還不一定呢?！?/br>
    語氣有些剛，還帶著幾分自傲。

    “我不是這個意思?！焙瘟杭泵忉?。

    “我可是參加過梧橋決賽的。倒是你，你的技術(shù)，還有待考察呢?！睕]一會兒，唐元又不甚客氣道。就像是要在別人完全抓到自己弱點之前，先刺中對方幾次。

    何梁低頭，陷入沉默。

    就在唐元以為這次的斗爭即將勝券在握時，就聽見他又說，“其實，我本來也能參加梧橋聯(lián)賽的決賽的。”

    ？

    唐元心底打出一個問號，心想，可別裝了。她最討厭自己說什么，別人就跟著說什么。

    看到唐元毫不信任的表情，何梁繼續(xù)解釋：“兩年前，我十六歲的時候，打進(jìn)了梧橋聯(lián)賽的網(wǎng)球混雙。”

    “別開玩笑了，何梁。”唐元更覺得好笑了，撒謊偏偏撒到她這里，“很不湊巧，我就是那場比賽的女主角。”

    “我記性再差，也記得那一年我的搭檔，可不是你！”

    忽然，何梁苦笑了一下，“所以我說是‘打進(jìn)了’那場決賽，沒說是參加了?！?/br>
    “那年我家里有點事，沒去。學(xué)校另外找了個男生頂我，不信你可以查查，那年的男選手，也是鐵中的。”

    “說起來，十六歲的秋天，還真是有點遺憾呢?！?/br>
    沉悶的空氣里，又慢悠悠飄了這樣一句話。

    唐元喝奶茶的動作停住了，腦中再次浮現(xiàn)那年的碎片。

    終生受損的腳踝、褚品良緊緊擁抱她的雙臂。